我和杨庄(五)

杨庆民

<p class="ql-block">  重点高中坐落在县城,离家四十五里。开学前,大姐见我穿的松紧口布鞋烂了,前头张着嘴,就默默地从一本破画报里翻出鞋样子,搭夜给我做了双新的。我试穿了下,不大不小,刚刚好。</p><p class="ql-block"> 开学报到时,父亲骑车送我。从家到县城,一多半是土路,坑洼不平,我腿都坐麻了,硌得腚痛。</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我俩眼瞪得溜圆,东瞅西望,心想,怪不得都说县城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到处都是柏油路。</p><p class="ql-block"> 我在后座上侧身一数,不大会功夫,身边就过去了六七辆小卧车。要在老家,这样的车,仨月俩月也见不到一辆,都是“突突突”冒黑烟的手扶拖拉机。</p><p class="ql-block"> 迎新大会上,校领导首先对我们能过关斩将,进入重点高中表示祝贺。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打预防针,说:“不要以为进了重点高中,就进保险箱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如果骄傲自满,不思进取,成绩很快就会秃噜下来。”</p><p class="ql-block"> 校领导的讲话,给大家稍微松懈的心又上紧了发条,很快就开始了紧张的高中生活,有的人学迷瞪了,走路都能撞上电线杆,还有的怕浪费时间,上厕所都掂着书。</p><p class="ql-block"> 各科老师也整天摸学生的底,“考,考,老师的法宝”,小考、中考、大考,成了家常便饭。</p><p class="ql-block">  也许只有下了晚自习,被压抑的情绪才能稍微得以放松和宣泄。</p><p class="ql-block"> 寝室打过熄灯铃,查夜的老师渐行渐远,趴在被窝里装睡的男生开始蠢蠢欲动,开起了“卧谈会”。</p><p class="ql-block"> 最热门的话题自然是给女生打分,从班里打到班外,从年级打到全校,至于谁长得最好看,各花入各眼,争来争去,最终也没个结果。</p><p class="ql-block"> 再就是对老师评头论足,起一些非常形象的外号。有的还咳嗽两下,倒倒嗓子,拿腔捏调地学老师说话, 越学越带劲,结果被“杀回马枪”的老师抓了个正着。</p><p class="ql-block"> 高中三年,我几乎每两周都要回家一次,有时候实在没空回去,父亲也会趁周末,骑车来给我送粮票。</p><p class="ql-block"> 中间偶尔也会有村里人来县城办事,母亲就央求他们往学校拐拐,给我捎点换季衣服和煮熟的鸡蛋, 所以我和村里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寒暑假,我也都是在村里度过的,刚放假到家时,村里人因为有段时间没见我,都很惊讶:“咦,大学生回来了,都长这么高了”。</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习惯把考上高中的孩子称为“大学生”,里面更多的是鼓励和期许的成分。</p><p class="ql-block"> 上高中的我,也比以前懂事了,想着家人一年四季在地里劳作,现在我放假了,也该替父母下地干点活了。村里人都在田里干活呢,没过几天,我就和他们打得火热。</p><p class="ql-block"> 紧张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终于迎来了决定人生命运的高考,高考那几天,对我来说,日子最难熬,也最让我痛心。</p><p class="ql-block"> 由于高度紧张,导致我高考临场发挥失常,成绩下来后,差的出乎意料,填报的志愿均未录取,最后被调剂到了一所做梦也想不到的大学。看着手里的调剂录取通知书,心里一丝欢喜也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对不起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对不起父老乡亲对我的期望,更对不起自己多年的努力!</p><p class="ql-block">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就准备回高中复读,来年再考。在回校园的路上,正遇上高三的班主任张老师,他的眼睛高度近视,镜片一圈又一圈,成涟漪状,透着厚重。</p><p class="ql-block"> 张老师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也明白了我的想法,只是冷静地告诉我,我们学校本来就理科强,文科弱,我现在已经是文科班的尖子生了,即使再复读一年,他认为也很难有大的突破,希望我再考虑考虑。</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张老师的话不无道理,一时觉得迷茫。后来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隔壁山东省的曹县一高是省重点,教学质量更好,于是就闹着去那里复读。</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我求学的道路上,一直都是无条件的支持。他二话没说,又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了离家六十里的山东曹县一高。</p><p class="ql-block"> 慕名到曹县一高复读的学生,早就排起了长队。校方见我的高考成绩,比全国重点线还高,很爽快地就接受了。</p><p class="ql-block"> 可是等我到了班里一看,就傻眼了,两百多名学生乌央乌央挤满了整个大教室。因为报到的晚,我只能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当时的我,眼睛已经有点近视,黑板上写的什么,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有点犹豫了。曹县一高隔省跨县,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父亲的河南粮票也不通用,以后只能骑着自行车定期来给我送粮食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在墙边蹲着休息的父亲,因为带着我骑车六十里路,衬衣早就湿透了,满脸汗水。我眼里一热,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放弃了复读的念头。</p><p class="ql-block"> 我家经济条件本来就不好,父母为了供我上学,已经竭尽全力,我实在不愿再让他们为我担惊受怕了!</p><p class="ql-block"> 人生啊!有时候就像一只在黑暗的棉裤裆里乱窜的虱子,说不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就狠狠的咬你一口。谁能保证复读一年会考的更好,万一下年又出现失误,没发挥好,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也许俺娘说的对,人,争不过命。心强命不强,奈何?现在好歹没有名落孙山,农村孩子,先跳出农门再说吧。</p><p class="ql-block"> 下定决心以后,我心里反倒释然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 文中图片源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