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苗寨

大可为奇

《西南旅行》之十五

2023年7月23日

　　从平塘天文小镇出发，继续向东北方向行驶180公里山路，抵近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县西江时，天色已晚。车在两山之间的山谷中婉转盘行，山口刚好被西沉的阳光照射进来，这种景象正像“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前面若隐若现的山寨，就是我10多年前曾经来过的千户苗寨。到贵州必访苗寨，千户苗寨似乎有一种无声的召唤，再访苗寨是我内心的期待。

　　上次来千户苗寨半天时间，来去匆匆没看夜景。今晚到达这里稍事安顿后，随即奔向苗寨北门。夜幕下，原始静谧的山寨已无迹可寻，取而代之如同科幻般亮化工程成果展示。唐代诗人白居易有句诗，“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正是这样画面的绝好描绘。所有临街门房皆为商户，高分贝的音乐声与叫卖声充斥耳畔。此时，藏在大山深处的苗寨，再也听不到鸡鸣犬吠燕雀呢喃，喧嚣取代了宁静。

　　强烈的效果灯、明亮的轮廓灯、LED荧光屏，让眼前街路亮如白昼。抬头仰望依山而建的吊脚楼，每家每户的窗口都闪出灯光，如繁星点点，又如银河星辰飘落。偶尔几柱激光照向天幕，仿佛要把黑漆漆的天幕刺破。北宋欧阳修的诗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灯火掩映的河岸林下，身着银饰绣花苗族服装的少男少女，在镜头前，留下携手依偎倩影。

　　其实，千户苗寨最具苗族风情的地方，不都是柳枝依依的水岸，也不仅是月上柳梢的时刻。这里有一条街叫游方街，苗族青年男女多在吃新节、爬坡节、过苗年或农闲时进行对歌、相邀谈话，互赠信物。游方是苗族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的一种表达方式，日久天长这条街就冠之以美名为游方街。在此漫步，不但可以观赏沿街风貌，还能从侧面了解苗族丰富多彩的绚烂文化。

　　多彩灯光扮靓街路，流过苗寨中间的河水，则在炫目光影中，变幻着梦境般的光波。这条河叫白水河，因为夜幕下璀璨灯光映照，河水不再泛着白色浪波。在哗哗的水流中，多种颜色的光影洒在水波中和瀑布上，仿佛是调制出来极富有表现力的水彩，为千年古寨铺就一条流光溢彩的活动彩绘。在这闹中取静的白水河岸边，听水流声声与看灯影迷离，倒是生发“落花流水天上人间”的感觉。

　　白水河自东南向西北方向流淌，将千户苗寨一分为二，河水不仅为山民提供清澈的水源，让苗寨有了桥的文化。在这里，桥不仅是连接对岸的通道，而且寄予了精神内涵。从北门进入千户苗寨，先见到的是七号桥。我在沿河行进过程中，所见是依次间隔一段距离，直至一号桥。 这七座桥陆续又改建成风雨桥，一号桥规模最大，中间两车道，两侧有“美人靠”的观景台，凭栏可远眺远山的巍峨，近观河边的碾房和水车。

　　苗寨山民建桥为方便交通，同时又赋予了多重意义。依河而建的桥，在西江周围的深山及村寨中，还建有很多不同类型的桥。既有一家建的，也有家族建的，还有全寨建的。不同的桥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有崇尚自然山水与憧憬生活愿景的象征，也有延续香火连接龙脉的寓意。这些在深谷溪流上冠以“板凳桥”、“接龙桥”、“生命桥”等名字的桥，逢年过节，苗家人都要来祭拜，祈愿平安、幸福。

　　在波光水影的风雨桥上，抚摸风痕斑驳的廊柱栏杆，感触岁月的风雨沧桑。眼前五光十色霓虹闪烁，确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难怪有方家题词立碑，说是用美丽回答一切。然而，我脑海中始终萦绕着，苗家五次大迁徙的历史故事。从中原大地，到东南沿海，又从西南深山老林一路颠沛筚路蓝缕，来到今天这里讨得一方净土，求得一份宁静。雷公山层层梯田铺满了苗家人的勤劳脚印，也印证所有的美丽，都是历代苗家人辛劳创造。。

　　盘桓于苗寨至午夜归宿，翌日又登上最高观景台。晴空视野中与夜幕下的苗寨有显著区别，覆压压层层叠叠的吊脚楼，由近及远扑入眼底。依山而建的木房青瓦，可谓密密匝匝顺坡架楼。其特有的穿斗式木质结构干栏式楼群，被赞誉为“民族建筑的瑰宝”。十余个靠山邻水的自然村寨相连成片，容纳1400多户，6000余人，构成千户苗寨。中国独有，世界无双，堪称人居环境的奇观。

　　从北门出来时，正看到广场台阶从高到低依次排列的苗族盛装女孩，组成“人字”队形，最下面的游客需饮从上每个碗里滴落传递下来的米酒，美名为“高山流水”。苗家风土人情丰富多彩，节庆、银饰、服饰、饮食、歌舞及其遗风古俗在这里世代相传，又有“歌舞的海洋”、“芦笙的故乡”的美誉。被人类学家和民俗学者誉为“原始生态”文化比较完整的地方。不论是寻觅美丽探访沧桑，还是是见证民俗风情，这里都能找到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