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崇达好书推荐：一介《草民》

三清山夜话

蔡崇达，男，1982年生，福建泉州人，曾任《中国新闻周刊》执行主编。出版有非虚构作品集《皮囊》、长篇小说《命运》、中短篇小说集《草民》等。作品被翻译成英语、俄罗斯语、葡萄牙语、韩语等语种，在十几个国家、地区发行，至今发行近六百万册。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喜欢蔡老师的作品，蔡老师的文字总是那么温柔质朴又充满了活力，每一个文字和词语的诞生，如同一个个细密的光点，撞向那些已经混沌晦暗的过往，抓取些许本来被瓦解粉碎的部分。它们不仅粘住了，抓住了，还把它们艰难地包裹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本新作《草民》的出炉与《皮囊》、《命运》一起被奉为“金色故乡三部曲”，非常值得我们了解和学习。

蔡老师说，所有的写作，其实都是试图在为自己和他人生下故乡——于我们生命中出现过的一个个灵魂，参与并构成了我们本身，他们是我们的来处，是构成也是安放我们灵魂的地方。他们是我们的故乡。只有让这么一个个灵魂有名有姓，我们的故乡才能坚硬地存在于时间之中。

人们总是需要故乡的，特别这个不断摧毁和建设的当下——我们只有知道故乡如何构成我们，我们才能知道，自己可以如何探向远方。

蔡老师在书中的后记中记录了他创作的灵感来源：

写作《皮囊》，是我第一次回望来处，试图通过看见别人去看见自己，也试图通过看见自己去看见别人。人与人之间可以相互投射，帮助彼此看见自己，这真是上天的慈悲。

《命运》里，我试图在几个人命运的长征里，去看见人的一生有着如何的过去和未来，也因此知道，在任何一个个让人难受、让人迷惘的命运的犄角旮旯，总有亿万的魂灵也曾行进于此，也曾困惑于此。因此，人只有看得见他人，内心才不会孤单——在任何一个痛苦人生的命题点上，总有众多魂灵试图陪伴着彼此。

这次写作《草民》，我让自己回到“所有人”里面去。和所有人在一起，构成所有人，由所有人构成。

那么，何谓“草民”？芸芸众生者皆是草民尔尔，你我他，无一不是一介草民。我想，《草民》这本书的出炉，也是蔡老师为了致敬在遥远的故乡里每一个为生活而一直默默努力奋斗的人们，虽然渺小平凡却值得尊敬，存在即伟大。

这也让我想起了路遥先生在《平凡的世界》里所说：

“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逃避自己历史性的责任。”

透过《平凡的世界》，我们可以领悟到，我们每一个个体都可以自主选择一定的角色，结合时代的需求，勇于承担起时代赋予的重任，扮演好自身的历史角色。在人类生活这场大戏中，只有我们尽力演好自身的角色，承担起历史和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我们每一个个体才会有存在的意义，这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所在。

贾平凹老师也曾说过：

“故乡”是一个人的血地，你出生在那里，那里就永远烙印在你的生命里。

在蔡老师的生命印记里，故乡的那些风物，那些人人事事，一切与记忆有关的东西，在漫长的时光里，都被他打磨得日益光亮。那片土地，有一代代先人们拼命留存一个个灵魂的努力，那也是拼命为灵魂在时间留下痕迹的努力——任何起眼的、不起眼的往生者的一生，会以咏叹的腔调，文言文的用语，被古典、隆重地讲述；任何被看得起的、看不起的往生者的姓名，会以尊重的语气、不舍的语气，伴随着锣鼓和哀乐，不断地被呼唤……沿袭千年的仪式，逼迫着每个人付出足够的耐心，对路过自己生命的每一个灵魂进行尽可能的挽留。故乡那片土地，依旧是我们永恒的心灵方向标。

董宇辉老师在解读《皮囊》一书时曾用过这样一段话道出了当代年轻人的精神困境：

这是一群人精神流离失所的年代，城市容不下肉身，但是好像农村又容不下灵魂。你到了农村渴望远方，到了城市又渴望家乡，所以人很痛苦，就是你最后即便回不去家，也到不了远方。我觉得这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精神里头焦灼的点，3亿人在十几年间离开了小镇，离开了乡村，离开了故土，奔向了大城市，为了生活，教育医疗或者很多东西，当有一天痛苦的发现，我们成了无比拧巴的一代，远方有理想，但故乡是责任，所以撕扯的中间好像我们自己才有了立足之地。

这样的痛苦，也同样困扰过年少时候的蔡老师，蔡老师当年的内心或许也时常煎熬着。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恐怕是“我执”。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曾说：“适度的坚持是执着，执着是良药；过度的执着是执迷，执迷是毒药。”这种执念或许也是一个重塑自我的过程。我想，真正能给一个人撑腰的，从来不是狂热的追逐，而是追寻内心那份安定的踏实。

周国平老师在《当你学会独处》一书中也曾这样写道：

人生最好的境界是丰富的安静。安静，是因为摆脱了外界虚名浮利的诱惑。丰富，是因为拥有了内在精神世界的宝藏。

生活，从来就不是个太好的观看者，它像一个苛刻的导演，用一个个现实对我们指手画脚，甚至加进很多戏码，似乎想帮助我们找到各自对的状态。在这个不断做选择的过程中，遵循自己的内心，学会放下、懂得转弯，如此，才能在生活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

“不要绝望，也不要因为你不感到绝望而绝望。即使一切似乎都到了尽头，也还是会有新的力量源源而来，这就表示你还活着。

——卡夫卡

每次凝望星空时，我才真切感受到宇宙。感受到地球只是其中一颗，而人类只是一颗小星球上的尘埃。别的星球，也有生命在仰望星空吗？他和我想的一样吗？我们的目光透过重重宇宙，无数光年，以微弱的能量在某处交汇了吗？

无论你在哪里，我们同样微小，与沙漠中迷路的甲壳虫无异。

微小的、终将覆灭的人生，如无风之日的旗帜一样颓然倒下的人生，如尘埃般无足轻重的人生，终将被沙漠覆盖所有的人生，甚至将成为碎屑、回归宇宙的这颗星球，要怎么活呢？

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该珍惜的？在柔软的夜幕中，群星闪耀的沙丘上，我一直想着这样的问题，直到一只骆驼发出遥远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