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家弄堂口曾经有个小书摊，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从小要做英雄豪杰的梦想诞生地。</span>那个小书摊的主人是一个病退待业的65届初中毕业生，住在隔壁弄堂，因身体原因，他无法在毕业时，像其他知识青年那样去“四个面向”（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厂，面向基层）。</p><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他有个绰号叫“小辫子”：那是因为他从小体弱多病，又是家中独子，小时候他母亲不知听了哪位“半仙”的指点，给他后脑留起了一根辫子。每次去理发，他母亲总在一边指导剃头师傅，把该剃掉的毛发清理干净；到了炎热的夏天，他母亲就会给他那股长发辫好挽起来，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啾啾。</p><p class="ql-block"> 他在教室里上课时，坐在他后面的男生老是拉扯他的那根小辫子，他抗议过，但那个淘气包似乎和小辫子较上了劲，时不时地来个“突然袭击”惹他生气。他放学回到家，好几次吵着闹着要他母亲剪掉那根讨厌的辫子，但每次都遭到严辞拒绝。他母亲拼死拼活都要他留着这根辫子，就好像在保护他的命根子一样。再后来，在学校里，除了各科老师，或是班级每天课前的一次点名外，他的大名渐渐地被人遗忘了，学校里比他大的同学都叫他“小辫子”，比他小的则称他为“辫子哥”。</p><p class="ql-block"> 在他十二岁那年，因着“破四旧立四新”的由头，他母亲不得不忍痛剪了他这根辫子。福兮祸兮？我们只知道那时候的辫子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段日子。殊不知，若干年后，这种令辫子哥脸红心跳的发型竟然成了下一代年轻人推崇的一种时尚。</p> <p class="ql-block"> 辫子哥是个闲不住的人，又不愿意成为家里的拖累，所以他想出了摆个小书摊的法子来自食其力：他用平时节省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大堆连环画和读本，内容包罗万象，有历史演义、民间传说、神话故事等。当年最受欢迎的应该是三国演义、水浒、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杨家将、三毛流浪记等家喻户晓的故事，当然还有打仗的故事，比如：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烈火金刚和一些惊险侦破的故事也是老少皆宜；辫子哥凭着自己从小到大读过的小人书的喜好，在我们弄堂口的空地上就摆起了这个小书摊。</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代，毕竟有钱有闲的人还是不多的。好几次，我经过那里，也会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守着无人问津的小书摊：只见他捧着一本厚厚的武侠小说，眼睛直直地盯着书，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上扬嘴角，那副淡然自若的“沉浸”，简直就像一个身怀绝技而超脱世外的武林高手在闭关修炼，让我敬佩得五体投地。</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就把父母给我的每周5分车钱积攒起来，一旦有点空闲，就会一屁股坐在辫子哥提供的小方凳上，爱不释手地翻阅着各种画面，使劲地记着，自我消化着感兴趣的内容，有时甚至忘了身处何时何地，经常听见大人喊叫“吃夜饭”了才还书归家吃饭，大有一种不把口袋的几分钱花完就誓不回家的“豪迈”。</p> <p class="ql-block"> 所谓的小书摊实在是简陋得很，四根晾衣竹竿，外加一块小床单。辫子哥把画本封面用细麻绳串起来绑在小书摊的四根竹竿子上，微风吹来，花花绿绿的封面随风飘来飘去很是醒目，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眼。</p><p class="ql-block"> 小书摊里有图文并茂的小人书，不但小孩子爱看，就连大人也爱看。我记得还有一种折叠式的连环画，就是那种拉开是一长条，一折叠就象小菜场里卖的豆腐干般大小。那是我的最爱：一幅幅简简单单的图画，印在手掌大小的纸上，再配上一行行我还看不懂的文字；通过那些画面，不认识几个大字的我，连蒙带猜的也能读懂故事的大致情节。真佩服那些美术老师，凭着他们娴熟的画技，在薄薄的十几页纸上，就能勾勒出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这种小人书借阅的价钱最便宜，不到一分钱。其实邻居或者路人到辫子哥的小书摊借书翻阅的价线都不算贵，一毛钱可以享受到类似现在的“VIP”待遇，即全天随便看。 </p><p class="ql-block"> 我每次放学回家，总要走过他的小书摊。那时候能去辫子哥的小书摊看书，对弄堂内外的许多人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尽管租本书看只要一分钱，但很多时候，为了省钱，总会有两三个小朋友挤着看一本连环画；甚至还有人站在那里东瞧瞧西看看，实际上是在“蹭”看别人手里的书。辫子哥看在眼里，只要借阅人没有发声音，他就会装聋作哑，视而不见。</p><p class="ql-block"> 我刚上小学时，口袋里是没有一分零用钱的，所以，每次经过书摊时，总会在那里“磨蹭”一会儿，一边做着“啥时有几分钱看小书”的梦，一边好奇地看着在小板凳上坐着的男女老少，他们有的在安静地看自己喜欢的书，沉浸在小人书的情境之中；有的用手指点着挂在绳子上的封面，辫子哥只要朝那看一眼就能迅速地从他身边的那个移动式小柜子里抽出一本书递出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书。每当我看着他们一个个陶醉在书中的样子，我的心里是一阵羡慕一声叹息。</p> <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我得感谢那些小人书给了我童年快乐的源泉，也开阔了我的视野。小人书和字书中的忠孝节义、是非曲直、与人为善、家国情怀等内容早已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筑基”：岳飞、花木兰、穆桂英、秋瑾、刘胡兰、董存瑞，哪怕是神话故事里的哪吒、孙悟空、马兰花等，都“成就”了我小时候幼稚的英雄情结。</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时候，我往往会一边翻书，一边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没赶上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这种英雄情结伴随了我的大半人生，让我难以释怀，以至于到七老八十了，还在微信名和美篇名上想弥补这一缺憾，从花木兰，仙人掌，……到仗剑天涯，最后还是回归本名为“亚沙子”......。</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我可以任性，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我为了看一本小人书，宁可步行去离家三站路的学校上学，也要把积攒了一周的车钱“上交”给辫子哥的小书摊。那时候，在我的眼里，辫子哥的小书摊就是我的全世界。</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自拍 图1、图3+网络 图2</p><p class="ql-block">音乐:平台《童年往事温馨叙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