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如梦霓裳

潇潇暮雨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所郊区的小学任教，住在集体宿舍里，同室的还有另外三个女孩。生活在女性较多的环境中，你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服饰和美容。

那时的倩姐最会打扮，她的化妆品也最多，收缩水、眼影、唇线……每次提到她，眼前浮现的就是她把睫毛夹按在眼皮上，手指用力夹下去的动作，仿佛听到“咯噔”一声，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哆嗦。

当倩那高高翘起的睫毛，从我眼前晃过，心里幽幽地升起一股酸涩，我的单眼皮即使夹得又红又肿也不会让睫毛翘起分毫。对自己的容颜有了清楚的认识，美容就没了吸引力，最多只是一管口红而已，我的热爱全部落到了服饰上。

对于穿着，因为太喜欢，就固执地挑剔。从不追赶橱窗里的流行服饰，也不选择正式的职业套装，那种天然的防御味道，穿上了，叫人十步之外就会肃然起敬。那时的我，独独爱上了复古的唐装。

第一件唐装中式裙，几乎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真是咬着牙买下的。原本是陪着同事去商场闲逛，结果远远的，就在满墙的服饰中看到它。一眼万年也能用到喜爱的事物上吧，我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那样痴痴地望着，心里袅袅升腾的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赞叹。

和同事转了一大圈，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件衣裙，于是狠狠心，去更衣室换了它。

当我站到试衣镜前，齐刷刷的学生头下，是一袭蓝底白菊的长裙，中式竖领镶了深蓝的小边，雅致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含蓄。胸前一排黑色的琵琶扣，东方韵味十足，无袖的短款上衣，腰围部分又有四次“褶叠”，更衬托了蜂腰瘦小。下身同色的宽幅长裙，一步一跨，摇曳生姿。瘦弱的我，立刻衍生出一种惹人怜惜的病态美，活脱脱一个，从深深庭院中走出的弱不禁风的小姐。

女店员和同事极力怂恿我买下，付款剪了商标就穿着出来了。那件衣服陪伴我整整三年，后来因为洗得泛白才拿回了老家，其实应该留下来做纪念的。还好有次与毕业班的学生合影，正赶上穿着它，遗憾中总算有了一丝慰藉。拍照时，不知怎的，笑的恰到好处，脸上的缺陷全没暴露，现在想想恐怕一生中再也拍不出那么美丽的照片了。有段时间，这张珍爱的照片被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高我几届的大师兄看到了，追问气质如兰，婷婷袅袅的女孩是不是我，然后慨叹道：“师妹，你该去当演员的！”我的脸刷一下火烧火燎：“师兄开玩笑，我的样子怎么可能做演员呢，都是裙子惹得祸啊！”

第二件喜爱的复古中式裙，是我调入了市区学校后买的。那一身套裙是白底上印着零星的绿叶，似柳叶似青竹，看着杂乱无章，偏偏美丽无比。

我尤其喜欢那件上衣，它和民国时期女学生的校服有些相似。竖领偏开扣，七分的荷叶袖，穿上就有一种古典清纯的味道。为了让这种复古的韵味更浓，我舍弃了与它配套的长裙，搭配了一件黑色的半身裙，又专门买了一双偏带的黑布鞋，美中不足就是少了一双及膝的白色高筒袜，不然像极了《金粉世家》中冷清秋的装扮。想想当时的自己也挺固执，明明知道有着知遇之恩的校长大人不喜欢，还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去穿着。校长（女的）对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其实我知道，因为自己教书还好，即使她再看不上我的服装，也舍不得一怒之下把我赶跑了。只是在讲观摩课时，借机泄愤似的恨恨道：“快去借一套职业装！”

“好的！”心里的愧疚让我像小兵见了首长，狡黠地眨眨眼，兔子一样的逃跑。

第三件最喜欢的唐装是毛线织成的旗袍裙，及脚踝的长裙通体黑色，只有领子和袖口，夹着两行红毛线的镶嵌。本来这款裙子胸前还有一个京剧脸谱，我左看右看不喜欢，就让店主编织时去掉了。然后自己用黑红两色毛线，钩了四个琵琶扣盘在胸前。这件中式黑裙最大的亮点就在它的领子上，竖起来时几乎达到脸颊的一半高，说不出的忧郁和妩媚。

那时短短的“荷叶头”下，嵌着几缕红线的黑裙，让我的身段越发窈窕，就连眼光刁钻的美术老师都赞不绝口，说从美学上来讲，这件中式毛裙把东方女人的婉约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时我也曾幻想，如果当初学的是服装设计也蛮好。

如今身着优雅唐装的时代已经远去，青春走过，留下了无数美丽的足迹。现在的我更喜欢自由宽松的服饰，一来简单舒适，二来遮住已臃肿的身躯。

每个人都有过风华正茂的青葱岁月，年轻就是资本，追逐时髦也好，遵从心意也罢，只要穿出自己的个性，再普通的人也会拥有独特的气质。常常觉得做人亦如此！

（图片，AI生成，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