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 山西 运城

江水悠悠行

　　来运城是被郭亮村的地下天梯所吸引，上方是郭亮村，下方是西梯坡村，让人生畏的天梯就是在绝壁上凿出的“之”字形道路，让我念念不忘地一直想走一趟。

真正到了运城却放弃了到郭亮村的计划，年龄终究不饶人，探险对一个上了年纪又无人陪伴的老人来说毕竟是件困难的事情。

古老的运城已经没有了古味，除了永乐宫之外并没有其它计划，一切都是看缘分，看机会，看运气，没做任何功课。

　　抵达运城是下午，安排妥当就坐车到了盐池。眼前就是一片广阔的湖，没看见盐。两侧湖边有荒废的盐田，盐田的后面是排排新的高层民居。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湖的对面，这里有一个湖边公园，巨石上写着“盐湖”。

盐湖属于是湖泊的老年期。上万年的地理变迁后，遗留在地面的大海就是湖泊。湖底的淤积让湖泊变成沼泽，最终演化成陆地；有些湖水因干涸导致湖盆萎缩，湖水咸化最终变成干盐湖。

运城的盐湖大概属于后者，幸运的是提供了千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盐。

　　运城的盐湖和世界其他盐湖最大的不同是五颜六色的盐田，像绘画用的调色板一样色彩斑斓。

这缤纷的色彩与盐的浓度相关。浓度在 5-15度的时候，湖水呈绿色；在16-25度时呈黄色；25度以上呈现红色。除此之外，盐池里的藻类、浮游动物、矿物质也会影响颜色的变化。

‌海水的平均含盐量为35克/升，大于35克就叫盐湖。运城盐湖的含盐量是海水的8倍，与中东的“死海”相当。所以被称作“中国死海”。

　　因为时间已晚没有找到五彩的盐湖，猜想这也许同季节相关。借助网上的一张照片显示盐湖的大美。

　　盐湖边上的“鹽宗”庙，晚上看起来很漂亮也很神秘，第二天特地又来了一次就大失所望了。

　　一看这赛过城门的博物馆就知道是新建筑，2021年才开馆，想象应该就是一个图片展，事实也正是如此。

重建的展馆就在城墙遗址的墙体内，展出一些以“盐文化”为主的图片、文物、雕塑等。

　　馆内设有的展厅 “池盐文化典藏”、“池盐文化影院”、“池盐礼品展示”、 “池盐专家讲坛”……。看见这些不伦不类的展出标题，尽管失望还是走了一圈。

　　运城就起源于盐池，最早就是人工晒盐场，也是国库银两的重要来源之一，在唐代以前就建有供奉盐神的“鹽宗”庙。

垦畦浇晒--是独有的产盐工艺，垦畦就是将盐池周边的田地划分为田格状；再将盐池中的卤水引入畦田里；然后去除卤水中的杂质，人工调配咸淡。最后是将盐水摊到畦田中晒制--结晶出盐。

　　与盐池开采、制盐工艺相关的古代工具和器皿。如：制盐用的陶罐、石臼、盐田模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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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城部分遗址的老照片

　　此图是翻绘明代石碑上的《河东盐池之图》‌，该石碑就在博物馆内。它是该馆的镇馆之宝，石碑立于1597年（明万历），绘制了运城盐池最完整的地形图。

石碑最初是在池神庙内，1952年初迁至运城县文化馆，2007年又迁至舜帝陵景区，2021年移至河东池盐博物馆。这块丢来丢弃的“鸡肋”哪里需要哪里搬，最后变成了镇馆之宝。

　　走出城墙博物馆是一段保留的运盐铁路，虽荒废已久锈迹斑斑，仍带出历史的厚重感。

对面便是昨天看到的“盐庙”。

阿东盐业博物馆旧址

这座砖券结构的大门是盐池神庙的西北门，位于八卦中的“乾” 位，得名“乾门”。上有砖刻“鹤境云衢”四个字，为清代咸丰的六弟奕訢所书。

　　“鹽宗”庙的三大殿，建于777年（唐代），各代均有修葺，现建筑是在1535年（明嘉）的遗构上重建。为盐池神庙的主殿，供奉青铜铸造的池神、太阳神和风神。

　　碑林始建于元代，内有历代石碑数十通，多毁于战火和历次政治运动，仅剩下柱础，碑都是后续的，所以无字。

这些消失的碑碣记载了河东盐池发展中的每个进展过程，和历代修缮池神庙的碑记，还有文人学士留下的诗赋石刻……。

最著名的是：元代皇帝立的《新建池神庙碑》‌和唐贞元十三年立的《唐盐池灵庆公神祠颂》，记录了池神庙的历史和盐池的开发史料，都存在博物馆内。

　　海光楼原建于1368-1398年间（明洪武） , 是盐池神庙的山门楼阁。毁于1947年，2003年复建。

登楼远眺可看盐池湖，古时称其为“鹾海”，所以取名“海光楼”。

解放前海光楼的老照片

　　芮城县位于晋秦豫三省交界，处在黄河“几”字弯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北依中条山，南临大黄河，是古中国的核心地。

为永乐宫壁画从运城搭公交109路来到芮城，在市中心走了一圈没感觉有特别之处，便叫了到永乐宫的出租车。

在车上，从司机的口中才知道芮城有很多古迹，城隍庙、广仁王庙、风陵渡、寿圣寺…。因为没预算好时间就走了城隍庙，它距离永乐宫不到10分钟车程。

　　城隍庙被当地人称作“南庙”，建于1008-1016年间，城隍爷在历朝历代都倍受老百姓的信奉，在一代代的香火中不断地增建，就是今天看到的模样。

依次顺序是山门，享亭， 献殿，大殿和寝殿。自1985年县政府意识到在古迹的修复中可以获利，2008年便拆迁了周边占用的土地，2013年对环境进行整改，建起了山门和钟鼓楼，恢复到最初的四进院落。

　　进了山门就是面阔五间歇山顶的享亭。虽然叫“亭” 却没有亭的样子，因为这里是看台，在庙会和祭祀的时候专门看戏的地方。

引入注目的是横在入门上方的一根粗犷巨木，导游叫它大阑额。为了能撑起这根巨木，外柱都用了非常粗的木料，不知是原始还是常年的重压，柱子都不直溜。

只有元代建筑才有这样不加掩饰，不修边幅的建筑，无论横梁还是角柱看起来都非常原生态。

　　享亭内部辅助支撑的柱子也是歪歪扭扭的粗细不一，屋顶的横梁有彩绘，散发着元代的狂野。看起来直溜的梁上构建，一般都是替换过的新构件。

　　享亭外的四角都有角兽，虽然风化严重仍能看出几分憨态。东北角的脚兽下方有年号的题记，导游说这是金代的石刻，在元代被寺庙沿用了。

　　因为明太祖朱元璋独信城隍，明代对城隍的信仰非常蓬勃，大量修建城隍庙。祭祀供品多到没地方放，就在大殿前加修了献殿。

所以，献殿晚于城隍庙一个朝代。加修的献殿和大殿连接紧密，几乎是屋檐挨着屋檐，只有一线天的距离。站在大殿和献殿之间抬头向上看，会有一种人在峡谷的感觉。

大殿前的香火

　　大殿内光线暗淡，崭新的彩塑雕像增加了些亮度。殿內感觉很空旷，梁架层层叠叠，借着窗外的光线能看见构架非常复杂。

　　大殿外面墙头的二龙戏珠，整个庙宇每个墙头都有形态各异的二龙戏珠，也是城隍庙的一大看点。

　　大殿后是清代修建的寝殿，有趣的是草地上残缺的石刻，石人、石马、石狮子，都残缺不全并遍体鳞伤，依然优雅的树立着。

下面这座元代的狮子历经数代磨难变成了一只皮毛松弛的老狗。毛发都以掉光，肌肉松弛，只有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闪着敏锐的光芒。

　　最后就是这90多通碑刻，大多是后补的没有碑文。从北魏到清代经历了一千多年，完整的遗存寥寥无几。

感谢汽车司机的好介绍，让我在城隍庙看到这么精彩的古建筑。芮城其它多是复建的仿古建筑群，还有两处复原的古迹，一是寿圣寺的舍利塔；一是泛舟禅师塔。

　　永乐宫（大纯阳万寿宫）始建于公元1247年，位于芮城县西南20公里的永乐镇，因而得名“永乐宫”。这座元代道教宫观是全真教祖庙之一，纪念唐代道教著名人物吕洞宾，永乐镇是吕祖的出生地。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修建三门峡水库，永乐宫被划入水库淹没区内。最后中央决定将永乐宫整体切割成数块，搬迁至芮城北郊的龙泉村附近，复建在西周古魏国都城遗址之上，就是现在看到的永乐宫。

　　古魏城遗址淹没在一片黄土之下，永乐宫的迁入又做了特别的绿化。六十过去了，这里已经是浓密的松柏林，土垣高高低低，断断续续地横贯东西。这些土垣便是古魏城的城墙遗址，“古魏城遗址”的石碑就立在路旁。

　　在勘察永乐宫新址的过程中，考古人员意外发现了三千多年前的古魏城遗址，发现了两个墓葬，出土了一批珍贵文物。

建于西周的古魏城，到汉末才被废弃。遗址的城墙部分依稀可见，夯土层明显，城基浑厚，是研究古代建筑史的重要实物。

　　悠长如龙般的长亭游廊吸引很多游客，也吸引很多周边热爱运动的中老年人在此运动、练歌、斗棋、吊嗓、打牌和聊天。

　　宫门的前檐是一座五间的廊房，很多行人在此乘凉、歇脚。宫门正中大门上悬有“永乐宫”三个字木质横匾。

全真教利用当时强大的势力修建了永乐宫，使用最好的建筑材料和最好的工匠，并去“观”改为“宫”，与宫廷并肩非常豪华。

永乐宫与北京白云观和陕西重阳宫并称道教三大祖庭。现保存下来的只有永乐宫，以元代壁画、建筑和碑林闻名于世。

　　碑林里保存了大量的碑刻，记录了永乐宫的创建历史。描述了唐代吕洞宾故宅的变迁、金代末年的扩建和元代重建的过程。

　　“大朝重建大纯阳万寿官之碑”，立于1262年。记载了永乐宫创建的历史背景，为永乐宫最重要的碑刻。

　　无极殿又名三清殿，是全宫之首的元代宫廷建筑。殿内保存着古代最大人物壁画《朝元图》，完成于1325年。它描绘了道教290位天神朝拜元始天尊的盛大场景。

三清殿内供奉着道教三位祖师——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因三个大殿内都禁止拍照，补用了在运城博物馆拍摄的永乐宫壁画。

不能不说，实地壁画在修复补色上太逊色了，搬迁后的恢复和修补做的不够认真。也许是对古迹的认识不够，也许是修补人员众多，也许是鱼龙混杂不专业，才造成今天的后果。

由于殿堂内的光线昏暗，壁画所展示的磅礴气势还是让人赞叹。遗憾的是着色过于艳丽，可以看到现代的气息。猜想这大概也是影响永乐宫迟迟不能进入世界遗产的原因之一。

　　永乐宫的无极殿、纯阳殿和重阳殿的元代壁画闻名遐迩，当属《朝元图》最为精彩。它描绘了诸神朝拜‌元始天尊的场景，以八个帝后为中心，周边簇拥着金童、‌玉女、‌星宿、‌力士…，共286人，占据了三面墙壁，场面宏大。

　　纯阳殿原来是吕祖祠，后改为《纯阳观》，供奉吕洞宾。壁画为故事形式的连环画，描绘了吕洞宾一生重要的历史事件，降生得道，降妖济世，治病救人，游戏人间，渡人成仙。

纯阳殿和重阳殿是为吕洞宾和王重阳而建，壁画是与二人相关的修道和传道的故事，描绘了很多当时的社会市井生活。

　　重阳殿与纯阳殿差不多，感觉整体稍逊一筹，里面是全真教开派祖师王重阳和他七个弟子的故事。

　　总体说永乐宫值得一看，整个建筑群苍劲浑厚，尤其是无极殿与地方修建的庙宇区别很大，有皇家气派。

遗址的迁移过程也是永乐宫的看点，可惜介绍太少。建国初期古遗址迁移是一个挑战，对没有经验的新中国留下诸多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做到不失古朴的质感已经不容易，尤其是庞大的壁画群，要找到专业的画工更困难。

　　在离开运城的最后一天还是决定走一趟“泛舟禅师塔”，因为那个夕阳下生辉的矮小圆塔太吸引我了。

从运城盐湖乘 22路到寺北村站下车，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看到深红色围墙里的塔顶。景点的大门很像乡村企业的铁门，无人指点决想不到，也算“原始” 吧。

　　这是一个长方形庭院，一侧是相似宫廷的红墙，一侧是普通的砖墙。中间就是泛舟禅师塔, 显得有点空旷孤伶。

泛舟禅师塔建于公元822年（唐），是亭阁式圆塔，为泛舟禅师的灵骨宝塔。 塔南有门，里边原有泛舟禅师的塑像，现在是空的。

塔身通体橘色烧砖砌成，层层叠叠。塔顶为伞状，塔尖的边缘有砖制莲花瓣装饰，最上端冠以宝珠。整体造型和色彩都极优美小巧。

　　泛舟禅师系唐高宗李治的孙子，20岁舍弃皇家生活，修行于大唐密宗圣地报国寺。墓塔就位于报国寺的外围，所在地就是报国寺遗址，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塔的珍贵之处是一块碑文：“安邑县报国寺故大德泛舟禅师塔”的塔铭 。其中有20余字剥落外，其余均清晰可识。

罕见的塔铭是古代难得一见的从左往右竖行书写的实例，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这是修复前的老照片。塔身下的土砖因老化和水浸已经被替换掉，但没影响到整体尺寸和构造。

这也是我喜欢的修复手法，表示对古建筑和古艺术的尊重，不加不减保持原样。

　　这是一座端庄秀丽的墓塔，除了端庄肃穆外不华丽也不张扬。墓塔的建造师是泛舟禅师的好友--曲环，他首先出资成就了报国寺，然后成就了泛舟禅师。

泛舟禅师因灵古塔而成名，曲环的坟墓却不知在哪里，而整座报国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塔南是一片桃林，除了大地和村庄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