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调》（二）

芮城老李

《乡间日常》

【做饭】

昨日剩粥今日餐，

庄稼秸秆火引燃，

湿柴难烧冷锅灶，

辘辘饥肠浓浓烟。

【饮水】

高原井深廿丈余，

井绳拧紧生牛皮，

辘轳百转一铁桶，

半桶浑水半桶泥。

【净手】

农村纸张本匮乏，

谁人舍得用“一擦”，

夏秋桐叶易脏手，

冬春只能土坷垃。

【冬寝】

衾寒瑟瑟团身躯，

最怕三更有“三急”，

懒床腹紧催起夜，

冷风刺骨透棉衣。

我县“知青选调”工作似乎比其它地方起步早，速度也快。开始是选调在本县，后来有人到了运城地区，再后有到山西其它城市的。

那年麦收时节，有一公社知青和生产队长因琐事动手。镰刀扎进队长心脏。北京知青李京平死刑，天津知青朱鸿禧入狱二十年。

时隔不久，我县知青选调开始了。我自知“出身不好”，表现也不“先进”。扒过火车，逃过票，也打过架，还偷过邻村地里的西瓜…。感觉选调不会到我头上的，而且，我对选调在当地也不那么“心甘情愿”。内心深处总是幻想：

“我要回家”。

眼见周围插友们陆续都走了，心里也不免“泛起涟漪”。

那年，我县第一次有了选调上大学的名额了，知青们无人不心动。

仿佛天上掉下个“金元宝”，一下子砸到了老表头上。老表选调上大学了。因出身问题，我只能“望洋兴叹”。

老表是我少年玩伴儿，两家是世交。我们同岁，但待人处事老表比我周全、老道。在一起遇事时，总是老表拿主意，他是我的依赖。

老表走了。（回津他才知道，他被人顶掉了。）我没了“主心骨”。

那时间，村里只我一个知青了。我很茫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不上工，也不愿意见人。

有时一直睡到下午时分，胡乱搞一口吃的。不洗不涮，倒头接着睡。有时整宿不睡，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浑浑噩噩过日子。母亲来信问我近况，我也不回信。我不知道该写什么。

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很大。那时村里没有电。阴雨天的夜间世界，让你真正感受了什么叫作“伸手不见五指”。睡中披衣起夜，“真是凉透了心”。

《初冬夜雨》

冷风淫雨夜满窗，

细霖如丝添凄凉，

三更起解东北望，

墨云深处是吾乡。

估计房东老汉怕我出事，总是时不常地敲我窗户，叫我起来到外边溜溜。要么叫我起来去喝房东大娘大铁锅的热粥。大娘蒸了新馍馍也送一个到我屋里。看我没睡觉时，他就跑到我屋里，他不善言辞，只是坐在那里吧嗒旱烟袋。

一日，邻村L插友找我小聚。那时我们还都不会喝酒。

两大碗红薯粥下肚，身上有了暖意。俩人话多了起来。聊起了选调，L情绪立显消沉。

他问：“真就这样呆一辈子？”

我答：“还能怎样？找个妮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你想得美，咱这儿，妮子十一、二岁就定亲了，十七、八就出阁了。你老了，就他妈的一个老光棍儿。”

“那就娶个小寡妇，带个“拖油瓶儿”，你连儿子都有了。”

“到老了，他不养你。”

“你就开骂：我日你妈！他说，请便。”

我以为我甩出一个“相声包袱”。

他撇撇嘴，笑得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