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窝头换褥子，这事听起来似乎有些离奇古怪不合常理。可在我的一生中却有此事，而且就发生在我身上。要想弄清此事，还需追溯到上个世纪的一九六一年。那年，正是我们国家遭受三年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年，也是吃公共食堂的最后一年。正是因为缺吃少穿，才引发了窝头换褥子的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一九六一的冬天，因天气寒冷，吃公共食堂给的“早晚二两粥，晌午大眼扣”，每天都是由十四岁的大姐将饭打到家中。食堂每人给的早晚二两粥，中午一个白薯面窝窝头，这点口粮八岁的我还能勉强糊口，可对于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姐姐哥哥们，就显然不够吃了。那年代，不但吃得如此艰辛，可住的、穿的、盖的，那就更不堪一提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我家八口人，每逢冬天，为了节省燃煤，一家都要拥挤在一个三米多长的土炕上睡觉。母亲为了节省占炕面积和被褥，从我记事起，就让我和比我小将近两周的二妹在一个被窝睡觉。多年来，还没有觉得有不自在不适应的感觉，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当我八岁上小学一年级时，这才觉得有些不自在不适应的感觉，总想自己独自一人去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为此事和母亲不止一次地提过，可母亲因忙，不顾儿子的心事，总是满不在乎地说：“咱家哪有多余的被褥哇，你就先和你妹在一起睡吧，等明年生产队分了棉花，妈再纺线织布给你做一套新被褥！”我也知道母亲的难处，就不再多说了。可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知道的事情日益增多，自尊心促使我实难忍受和妹妹睡在一起了，恨不得立刻分开！</p> <p class="ql-block">在我苦思冥想，无计可施时，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姐姐每天中午的窝头吃到肚里都到不哪，何不和疼我爱我的姐姐说说，用我中午的窝头换她的褥子，哪怕盖一个褥子，也是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呀！我想姐姐会答应的，一来她最疼我最爱我，二来她确实急需填饱肚子，哪怕是一顿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的心目中产生这一想法时，正巧父亲带着母带和四弟，去北京看病，不用再担心母亲看到了心里会难受。于是有一天中午，当姐姐从食堂打来窝头，我看着摆放在盘里的窝头，就报着侥幸的心理和姐姐说：“姐，和你商量个事，今天我的窝头不吃了，想用它换你铺的褥子，你答应我吗？”姐姐一听感到莫名其妙，忙问：“三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吃饭哪行啊，怎么想起要换我的褥子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脸有些泛红，看了一眼二妹不好意思地说：“姐，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想和二妹在一起睡觉了，想用窝头换你的褥子，独自一人睡觉。”当我说完，姐姐顿时明白过来：也是啊，三弟已经八岁都上小学一年级了，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他也有他的自尊心，是该和二妹分开睡了。知我者懂我也的姐姐沉思片刻，毫不犹豫地说：“别说没用的话，姐姐已经明白你的心事，还换什么呀，姐姐以后不铺褥子了，直接送给你不就行了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连忙打断姐姐的话：“那可不行，姐姐，我知道平时你一直都是忍饥挨饿，没吃过一顿饱饭，我的窝头你必须收下，你两个窝头吃进肚里，也许会填的饱些，尝到吃饱的滋味。姐，你如果不收我的窝头，那我也不要你的褥子！”当我说完，姐姐深知我的脾气秉性从来就是又倔又拧、说一不二。心想就是再推辞恐怕也无济于事，处于百般无奈，于是，姐姐为满足我的需求，当然吃顿饱餐不占主要，只好眼含热泪答应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十六岁的大哥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随后插了几句：“你俩最好先别换呢，等母亲回来再做决定。再说炕这么短，你另占一个位置，炕也搁不下呀！”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大哥，我早已和母亲说过了，不能再等了，我有办法，就和二哥一样，也在你们脚底下打横睡，盖着褥子铺着热炕席不是挺暖和吗！”大哥听我说完，他心里明镜似地知道脚底不是通火的火道，不通烟火的炕是凉的，他苦笑了一下，没再言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管怎么说，我的窝头换褥子的愿望总算实现了。自此，我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睡觉的空间，结束了长达八年，哥俩同睡一个窝窝的“不文明”睡眠。同时我也非常明白，姐姐用她的褥子换我的窝头，并不是为了吃窝头，完全是为了成全我的需求，满足我的心愿。因而，我发自内心地感谢知我者懂我也的姐姐，是她能在事关我的切身利益的紧要关头，替我分忧解愁，帮我排除困惑！</p> <p class="ql-block">窝头换褥子，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已是深夜，父母抱着三岁的四弟从北京回到家中，当她看到了儿女们已经躺下，并一眼就看到，脚底怎么又多了个打横睡觉的？并且身盖褥子，冻的卷缩着身子，母亲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我钻出褥子站起身来，将窝头换褥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母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听后明白了其意，叹了口气：“孩子，都怨咱家日子紧妈心粗，怎么就没想到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你放心，过了年生产队分了棉花，妈一定尽快给你做出一套暖和的被褥，把姐姐的褥子再还给你姐！”当母亲有些愧疚地把话说完，我赶忙安慰母亲，“妈您不用自责，不必在意，这事不怨你，都是因生活艰难造成的！”母亲难与为情地苦笑了一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间好快呀！转眼间窝头换褥子，已过六十多个年头了。真是光阴似箭啊！看今朝忆过去，今昔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是天壤之别呀！如今每当换换口味，吃顿久违的白薯面窝窝头时，眼前就会浮现出当年用窝窝头换褥子的情形，让我不禁思绪万千，心中犹如起伏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