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廬

河 牛

相信来庐山旅游的人一定都参观过美庐。美庐离牯岭街很近，穿过合面街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美庐是全天候的景点。我上庐山时恰遇台风“格美”尾扫江西。庐山景区的室外景点都关闭了，美庐照常接待游人；美庐有太多的人文底蕴吸引不同阶层、不同年代游人去流连岁月、探秘历史风云。五十年代，旅居香港的曹聚仁到访过美庐。一次领受“密旨”的造访背后，隐含台湾回归祖国的探寻……。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第一次上庐山，随同摄制组到庐山植物园。为了完成拍摄任务，没有探访对外开放不久的“美庐”。今年8月，我退休后重上庐山，寻找遗落庐山植物园的脚印；圆梦庐山的云瀑雾笼、人文幽深。
三十多年过去了，庐山无论是牯岭街，还是庐山植物园附近的含鄱口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化最大的是山间的道路和游览人群的爆炸式增长。不变的是，庐山的夏季依然清凉；牯岭远眺的建筑依旧漂亮；流过山顶的云彩还是那么令人震撼。
别墅是庐山的亮点之一，且古已有之。古代的文人墨客游历江州（九江）多在庐山筑庐风雅。最有名的是陶渊明、白居易等人，李白也曾在此游历大半年。今天游客必到的“花径”白居易草堂依旧门前池清映绿柳；繁花夹道牵游人。 据史料记载，1870年，法国传教士在庐山莲花洞附近兴建第一幢西人别墅。1895年英国传教士李德立以200两白银强行租借庐山800亩地皮兴建别墅群，租期为999年，与同他们强占香港一样的手段在庐山划地殖民租界。 “美庐”由英国人1903年建造，1922年转手给在庐山行医的英国巴莉女士（有文字记载该别墅是巴莉建造）。1933年，巴莉夫妇回国，将这栋别墅转让给闺蜜宋美龄。以前，该别墅以河东路180号命名，直到1948年，它才有了“美庐”的称谓。 一条并不起眼的长冲河（我认为只能算个小溪）分界庐山河东路和河西路。河东路建有众多的别墅“美庐”只是其中之一，附近还有基督教堂、庐山影院、河东别墅区。长冲河上的一座木质小桥，将河西路442号马歇尔别墅与美庐牵手成地域上的同盟。（442号别墅现在辟为“周恩来纪念室”。周总理夫妇曾在此居住过） 今年8月，我参观了“美庐”。进入美庐大门是一个不大的场院，迎面小楼的墙体有“美庐山庄”字样；右边是旅游商店。左边上台阶穿过检票门进入美庐。别墅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庭院，占地4928平方米。美庐主体建筑是一栋906平方米的两层小楼，仅占庭院面积的15％，庭院给人以敞净优雅的感观。 庭院中绿植繁茂，特别是那两棵30米高大的金钱松，据说是庐山最大、最古老的珍贵树木。 美庐主体建筑中，仅将宋美龄卧室及部分房间供大家参观。卧室中陈列的家具曾是蒋、宋使用过的原物。会客厅按原样陈列；连通回廊的一些房间，有的陈列有原主人使用过的餐具、有的布置成历史事件的图片展。 宋美龄卧室 这里陈列有中国第一台家用“煤油冰箱”，由巴莉女士购置，据说是美国第一代家用冰箱，以燃烧煤油为动力制冷。即便在美国，该冰箱也是文物级，制造商曾想以高价回收，但被我国拒绝。“煤油冰箱”依旧让游人触摸到美庐的那个年代。 美庐别墅与周边自然环境和谐相融。庭院背靠大月山，前望牯牛岭，门照长冲河，依山就势，别致幽雅的造型，凸显西方建筑美学又吸收中国庭院的家庭氛围；既有英国券廊式建筑符号，巴洛式建筑模拟品，又有哥特式的建筑遗风，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表现中国园林建筑艺术的美学情趣。不过，除庭院外，主体建筑供游人参观的部分十分有限，看完几个房间后就得从回廊下楼到出口。我惊喜地发现，出口处原来是小楼原先的大门，“十字阶梯”原来在这里！ 美庐庭院中间卧有一条长6米、高3米的天然条石。1948年8月18日，蒋介石在庐山的最后一天，为条石题刻“美庐”二字。从此，河东路180号才有了“美庐”的称谓。有人考证，“美庐”意为“美丽的庐山”“美的房子”“宋美龄在庐山美丽的房子”。其实，大可不必去考证其含义和贴上某个标签。1959年，毛主席在庐山主持我党八届八中全会期间就居住在美庐。有人试图凿去蒋介石的题字。毛主席从外面回到美庐，寻着叮当的凿石声走过去，当即制止了凿石。主席说，这是历史。

我们依石留影时还可见依稀的凿痕。

庭院后侧有一片小竹林，据说是蒋介石住进后从老家移植而来。竹林旁有一方不大的“冷浴池”（袖珍泳池）；池的上方依山建有一座凉亭；亭的下方开凿有防备日军飞机的“防空洞”。池旁还有一小石桌。这些无言的生命仿佛在向游人讲述曾经的惊世风云……。 美庐大门前的长冲河上有一座木质小桥，当年叫十三号桥。1934秋，宋美龄在附近的基督教堂做完礼拜，回家途经小桥时，高跟鞋卡在桥板的腐朽缝隙中。宋三小姐重重地摔在桥上。她眼含委屈的泪水，被侍卫扶回家中。蒋介石命人拆去木桥，建造了我们今天看见的石桥，命名为“美龄桥”。宋美龄送别客人一般只到美庐大门，只有送别她的大姐宋霭龄、二姐宋庆龄时，姐妹相依会送到美龄桥上。1936年夏，宋庆龄到庐山小住。宋美龄在美庐招待二姐晚餐。姐妹俩月光中挽臂漫步到美龄桥上。妹妹关心姐姐“不要把自己笼罩在寂寞中”。姐姐关心妹妹“既然是一个家庭，应该考虑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没想到，妹妹突然停住了脚步。“阿姊，我何尝不想有个孩子，有时梦中都见到小天使朝我飞来……可是！”。姐姐扶住妹妹的肩头，疑惑地看着宋美龄：“可是什么？”朦胧的月色中，面对至亲的二姐，妹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柔弱，“可是……可是”，哽咽中，两行热泪从娇美的脸庞滴落到清冷的桥面青石上……。
只有一次特例，1946年，美国特使马歇尔上庐山“调处”国共停战。在美庐，马歇尔与蒋介石谈崩。倔强的美国老头气冲冲地离开美庐。宋美龄赶紧追出来，挽住马歇尔的胳膊送到美龄桥上：“希望马帅能同政府一样坚决的立场，共产党就会让步……”。马歇尔倔强地回绝了宋美龄。为了获取马歇尔的心悦，宋美龄确实费了不少心机和精力，如今却落得当面回绝的难堪境地。独自站在美龄桥上，宋三小姐鼻头一酸，泪水扑簌簌地掉进长冲河的流水之中。
斯人已去桥依在，溪水长流不复来。岁月悠悠皆过客，只有青山挽云彩。这便是长冲河的一颗浪花，“美龄桥上美龄泪”
庐山曾被喻为“国民政府的夏都”，美庐便是夏都的中枢。1934年，蒋介石在美庐布置沙盘，指挥对我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三年后（1937年6月17日）蒋介石、宋美龄赶到美庐大门口，迎接周恩来率领的中共代表团。蒋介石握住周恩来的手：“恩来先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周恩来一笑：“我愿这种形式常和蒋先生见面”。宋美龄对周恩来出面促使“西安事变”和平解决，救了蒋介石一命非常感激。宋美龄笑着从旁插话：“有劳周先生和秦先生奔赴西安，出面调解。周先生以大局为重的气度，很令我们钦佩。”周恩来又是爽朗地一笑：“西安事变的解决，主要取决于蒋先生的抗日诺言嘛！”。为了民族的生死存亡，中国共产党捐弃前嫌，不仅调停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还两次派周恩来率中共代表团上庐山与蒋介石谈判。 在美庐的会客厅，周恩来、秦邦宪、林柏渠面对蒋介石、劭力子、张冲，就国、共两党合作抗日，进行唇枪舌剑地博弈。1937年7月，蒋介石在庐山图书馆大礼堂召开有中国共产党及各界代表参加的“庐山谈话会”。蒋介石发表了他一生引为自豪的抗战宣言：“……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有报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发动内战，最终落得身败名裂。1948年8月18日，蒋介石无比眷恋地环视美庐，手书“美庐”二字，命人题刻在庭院中的条石上。当日蒋、宋离开庐山、告别美庐。 1959年6月29日早晨，毛泽东第一次走进美庐别墅。

1959年7月　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庐山召开。会议初期是半天开会，半天游山，谓之“神仙会”。一日，毛泽东游山归来，听到美庐院内有叮叮当当的声响。进大门一看，是石匠在凿去“美庐”题刻。不知是哪位负责人，担心毛泽东看见蒋介石留下的“美庐”题字会不愉快，他们乘毛泽东外出之时，派来石工，要凿去摩崖石刻。毛泽东制止了凿字。他说，这是历史，蒋介石在这里住过，不能否定。他手指“美庐”摩崖石刻，以那特有的“毛式幽默”，笑着说：“久违了，老朋友！”。毛泽东保留此处的蒋介石题刻，与他三年前接见蒋介石的特别密使曹聚仁访问大陆，运筹台湾和平回归祖国有关。
1956年5月5日，周恩来接见印尼记者说：“蒋介石如果愿意将台湾归还祖国，就是一大功劳，中国人民会宽恕他们的。”

1956年，台湾阳明山公园，蒋介石散步，曹聚仁跟在其后。蒋介石说：“你此番去大陆，一定要弄清楚中共的真实意图。”受蒋介石之委派，曹聚仁此次是以“新加坡工商考察团”随行记者的名义访问北京的。7月16日，周恩来在颐和园接见了曹聚仁，提出了“第三次国共合作”实现中国的统一。10月3日下午，毛泽东在中南海怀仁堂，接见了曹聚仁。

曹聚仁遵照毛主席“多看看，到处走走”的建议，也遵照蒋介石要他到昔日南京政府的“夏都”庐山、蒋氏故里奉化等“有关各处”察看之嘱，曹聚仁在庐山住一星期、在浙江各地十余日。曹聚仁在1956年10月写给蒋介石的在密信中，介绍了他在蒋氏故里溪口参观所目睹的情况，提到了庐山。据说，蒋介石看了曹聚仁所摄的奉化老宅及庐山美庐别墅等地的照片，内心非常感动……。

然而，1958年8月，蒋介石派特务、海军舰艇骚扰大陆沿海。　1958年8月23日下午5点半，福建海防前线开始炮击金门。

解放后，美庐回到人民手中。美庐别墅承担接待中外要员的任务。1955年7月，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宋庆龄住美庐休息；一些国际友人也曾住美庐休息。1970年8月，毛主席第三次上庐山，下榻美庐别墅。

1985年5月1日，美庐别墅正式对外开放，供中外游人参观。

今天，美庐已是游人必到的景点。1996年，国务院将美庐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牯岭街上这一座石碑仿佛像一方印章，端盖在庐山的青山绿水画布之上。庐山是我心中云瀑青岭天街美；人文悠远诗意浓的人间天堂。

史料选编自庐山官网、《美庐》（陈政、熊炜、徐顺明 著 江西美术出版社）不妥之处敬请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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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11月  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