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品画: 陈洪绶的高古奇骇

陀罗山人

<p class="ql-block">  陈洪绶(1598年-1652年)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明代著名书画家、诗人</span>,字章侯,幼名莲子,一名胥岸,号老莲,别号小净名,晚号老迟、悔迟,浙江绍兴府诸暨县枫桥陈家村(今浙江省诸暨市枫桥镇陈家村)人。崇祯年间召入内廷供奉。明亡入云门寺为僧,后还俗,以卖画为生。其画手法简练,色彩沉着含蓄,格调高古,人谓“力量气局,超拔磊落,在仇(英)、唐(寅)之上,盖明三百年无此笔墨”。名作《九歌图》(含《屈子行吟图》)《〈西厢记〉插图》《水浒叶子》《博古叶子》等版刻传世,工诗善书,有《宝纶堂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蕉林酌酒图</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蕉林酌酒图 156.2x107cm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天津博物馆藏</b></p> <p class="ql-block">  老莲作于1649年的《蕉林酌酒图》,这幅画的背景是高高的芭蕉林,旁边有奇形怪状的假山,假山之前有一长长的石案,石案边一高士右手执杯,高高举起,凝视远方,若有所思。画面左侧的树根茶几上放着茶壶,正前侧画两女子,拣菊煮酒。从画面幽冷迷蒙的格调可以看出,当在微茫的月光下。整个画面极有张力,作品带有自画像的性质。</p><p class="ql-block"> 《蕉林酌酒图》创造了一个高古幽眇的境界,画面出现的每一物品似乎都在说明一个意思: 不变性。这里有千年万年的湖石,有枯而不朽的根槎,有在易坏中展现不坏之理的芭蕉,有莽莽远古时代传来的酒器,有铜锈斑斑的彝器,还有那万年说不尽的幽淡的菊事......在一个颤栗的当下,说一个千古不变的故事。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把酒问月,月光依然。老莲创造这样的高古境界,将易变的人生放到不变的宇宙中展现它的矛盾,追问生命的价值,寻求关于真实的回答。晚年他的艺术充满了追忆的色彩,所谓“人惭新岁月,树发旧时香”。他有诗云: “<b>枫溪梅雨山楼醉,竹坞茶香佛阁眠。清福都成今日忆,神宗皇帝太平年。</b>”(《忆旧》)在追忆中,现实的处境漫漶了,时间的秩序模糊了,人我之别不存了,天人界限打通了,千古心事,宇宙洪荒,一时间都历历显现于目前。</p> <p class="ql-block">  老莲的画有突出的程式化倾向。老莲的作品中有很多反复出现的“道具”,这此“道具”被赋予特别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一、石头。《蕉林酌酒图》几乎是个石世界,大片的假山、巨大的石案,占据了画面的主要部分。不是他喜欢石头,而是要通过石头表现特别的用思。稍长于他的博物学家文震亨(1585-1645)在《长物志》中说: “石令人古。”这里的“古”不是想起过去的事,而是强调石的不变性。中国人常常以石来表示永恒不变的意思,人的生命短暂而易变,人与石头相对,如一瞬之对永恒,突出人对生命价值的颖悟。他早年曾画过《寿石图》,以嶙峋叠立的石头表达岁月绵延之意。他的《同绮季》诗云: “<b>松风已闻三十载,却与姜九不曾闻。买个笔床随汝去,三生石上卧秋云。</b>”三生石,本是佛教中的说法,传说人死后,走过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就会看到三生石。取三生之石并非着意于小乘佛教的轮回之意,而是执着于他的永恒思考,将易变的人生,放到永恒不朽的石头面前审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陈洪绶 南生鲁四乐图之醉吟</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南生鲁四乐图之醉饮 30.8x289.5cm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苏黎世利伯特格博物馆藏</b></p> <p class="ql-block"> 二、芭蕉。老莲酷爱画芭蕉。《蕉林酌酒图》中有大片的芭蕉,而且画面中那位滤酒的女子就坐在一片芭蕉上,如坐在一片云中。整个画面似由芭蕉托起。芭蕉乃佛教中法物,《维摩诘经》说: “是身如芭蕉。”用芭蕉的易坏(秋风一起,芭蕉很快就消失)、中空来比喻空幻思想。中国诗人以“芭蕉林里自观身”来抚慰生命的意义,“夜雨打芭蕉”是中国诗人、戏剧家喜欢表现的境界,夜雨点点打芭蕉,如细说人生命脆弱。但中国人又从芭蕉的易坏中看出不坏之理,芭蕉这样脆弱的植物又成了永恒的隐喻物。不是芭蕉不坏,而是心不为之所牵,所谓无念是也。传王维《袁安卧雪图》中,有雪中芭蕉,这不是时序的混乱,所强调的正是大乘佛教的不坏之理。一如金农所说: “王右丞雪中芭蕉,为画苑奇构,芭蕉乃商飙速朽之物,岂能凌冬不凋乎。右丞深于禅理,故有是画,以喻沙门不坏之身,四时保其坚固也。老莲的画中,芭蕉并非装饰物,某种程度上正带有这样的暗示。就是对物质执着的否定、对永恒寂静的肯定。</p><p class="ql-block"> 三、斑驳的铜器。《蕉林酌酒图》中有数件青铜器物,锈迹斑斑,斑驳陆离,高古寂历。高士手中所举不是平常的杯子,而是上古时代人们使用的酒器斝。树根上的茶壶是铜壶,石案上的盛酒器也是铜器,都是锈迹斑斑,有所谓“烂铜味”。老莲的作品大量地画锈迹斑斑的青铜器物,不是证明器物年代久、来历不凡,也不是说明主人博物好古,而是在突出其斑驳陆离的意味,这其中就注入了历史的沉思: 迷茫闪烁,似幻非真,如同打开一条时间通道,将人们从当下拉往渺渺的远古。老莲由此寄寓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p><p class="ql-block"> 四、瓷器开片。在《蕉林酌酒图》中,石桌旁有一花瓶,上面都是裂纹,瓷学中叫做“开片”。淡淡的裂痕,如同经过历史老人巨手的抚摩,在空间中注入了时间性因素,为宁静的瓷器带来了历史的幽深感。老莲刻意表现的这些开片,其实还是出于永恒的考虑。</p><p class="ql-block"> 老莲画中反复出现的“道具”,都有一个特征,都是“往古”之留存,千古之物,就出现在当下,他将当下的活络和历史的幽深糅为一体,突破时间性因素,将人带到时间性的背后,而观其生命意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橅古双册之二老子骑牛</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橅古双册之二老子骑牛 24.6x22.6cm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克里夫兰美术馆藏</b></p> <p class="ql-block">  他的绘画的荒诞造型,通过非现实感来突出作品的古趣。他的画的空间关系不类凡眼所观,一朵小花可以高过参天大树,曼妙的少女变成比例失调的怪物。他大胆突破物象存在的比例关系。如他1651年为林仲青所作《橅古双册》,其中有一幅画水仙寒泉,水际有老树三株,旁侧有两株水仙,神清气爽,凛凛开放,其姿态几与老树平齐。这完全是夸张的画法,世间没有这样的物象,老树的枯暗和水仙的清爽形成对比。</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橅古双册之三水仙寒泉</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橅古双册之三水仙寒泉 24.6x22.6cm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克里夫兰美术馆藏</b></p> <p class="ql-block">  他的绘画的荒诞造型,还通过超越人们的感觉经验,强化高古寂历的风味。如他的《观音罗汉图》,画一个丑观音,一个怪罗汉,可谓丑和怪的结合。中国自六朝以来有长期的观音崇拜,为了表现其柔美、善良、慈爱、宽容、拯救人类苦难的神性,艺术家笔下的观音图像渐渐有女性化、美貌化的倾向,使其成为美的化身。但老莲笔下的观音却是道地的丑观音,不合比例的身体,硕大的面部,古怪的神情,坐在一块冰冷的大石头之上,完全超越了人们的视觉经验,强化了高古的气氛。</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观音罗汉图</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观音罗汉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b></p> <p class="ql-block">  我们再看他两幅有关佛教题材的绘画。</p> <p class="ql-block">  《婴戏图》通过荒诞近于玩笑的图像结构,表达的却是一个严肃的主题,就是对佛的敬心——老莲一生虽深受心学影响,但晚年的思想中,佛家思想占有主要位置。画中突破传统佛画的比例关系,小小的塔,小小的佛,孩子都比佛像大,有意渲染这样的差别,这在以前的绘画中是难以想象的,还有拜佛孩子露出小屁股。如果将此理解为对佛的不敬则大错特错,它通过对比关系,强调佛在心中的大乘佛学核心思想,如一首禅诗: “佛在心中莫浪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老莲画的是人心灵中的灵山塔。他通过荒诞的处理表达了自己对真实世界的思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婴戏图</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婴戏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b></p> <p class="ql-block">  老莲晚年所作的《罗汉图》也是一幅有震撼力的作品。图中所表现的高僧说法,强调的是无法可说,无须读经的思想,禅宗所谓“说一个佛字都要漱漱口”。而那位怯生生的求道者,似在问“好何是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之类的话头,即落入言筌而不得真法。他的怯懦和委屈,都通过形式的变奏表现出来。二人相对,高僧是那样的澹定,门徒是那样的支离,由此突出他的思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罗汉图局部</b></p> <p class="ql-block">  老莲在荒诞中确立的这个世界,具有石破天惊的荒古意味。他的很多画,皆非人间所见,似是鸿蒙初开之景,又似天国之象,荒古寂历,体现出一种永恒的寂寞感。《橅古双册》中的《罗汉图》,就在造就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橅古双册之十二罗汉图</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橅古双册之十二罗汉图 24.6x22.6cm</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克里夫兰美术馆藏</b></p> <p class="ql-block">  他的代表作品之一《高隐图》也表现了这样的境界。这幅作于国破之后的作品,画一些报国无门的文人,逃命山林,这里没有翳然清远的林下风流,却是无声的寂寞,在嶙峋太古色中展现宇宙永恒中的寂寞。这里有无边的凝滞——一切都停止了,风不动,水不流,叶不飘,人的心亦不动。怪石上的清供,燃起了万年不灭的香烟,一卷没有打开的书卷,一盘没有终结的棋局,五老默然相对,在这静寂的世界中,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也不可能发生。这正是老莲追求的永恒的安宁。这幅画要表现的是,海可枯,石可烂,但人的心不可变,天风飘荡,大地起舞,人的真实的生命在静寂中行进。对于恐慌绝望逃进山林的人,以山林安顿生命,而山林的清响中回应的是神秘的天音,老莲的画就在捕捉这样的天音。老莲通过他的古怪,再造一个活络的生命世界,一个给人以永恒安顿的宇宙。在他看来,与现实世界相比,到底谁荒诞还真很难说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高隐图局部之一</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高隐图局部之一 30x142cm 王己千藏</b></p> <p class="ql-block">  老莲境界高古的绘画,表现的是他当下的感觉,解决的是他人生的困境。他刻意创造高古的境界,用意却在“今”的跃现;高出世表,却有热烈的人情,有带血的呼唤。就《高隐图》来说,在幽人空山的荒古寂历之中,童子事茶,轻扇炉火,炉火正熊熊,而在万年的枯石上,有一个显然被放大了的花瓶,花瓶中就插着一枝梅花,梅花几朵白里略带些幽绿的嫩蕊,突然点醒了静寂的世界,带着这万年的寂寞旋转。</p><p class="ql-block"> 这可以说是老莲之所以为老莲的重要标志之一。他的这朵“莲”,是亘古不变的“莲”,是在地老天荒中展现的“老莲”,一朵永不凋谢的“莲”,一个超越事实表象昭示真实存的“莲”。老莲绘画的高古,都是为了映现这“莲”的鲜活——在永恒寂寞的世界里(老),一朵莲花绽放了。晚年的他“趋事惟花事,留心只佛心”,花事与佛心,于此两相倚。</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高隐图局部之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高隐图局部之二 30x142cm 王己千藏</b></p> <p class="ql-block">  他的《拈花仕女图》是一幅画得非常干净的画,一个含愁的女子,拣起一片落红,在鼻下轻轻地、贪婪地嗅。构图很简单,表达的意思却很丰富。真所谓: 一点残红手自拈,人自怜花人谁怜?这是典型的楚辞式的表达。它画的不是女子爱花的主题,而是画家对生命的感觉,时光流逝,生命不永。似乎画中的衣纹都与这感情倾向有关,飘动中似有凝滞,优游中似满蕴忧伤。老莲的仕女画深受周昉、张萱等的影响,在线条的描绘和设色方面都不让周、张,而在用意上更胜一筹。周、张的仕女画多画宫中女子的慵懒无聊和寂寞,而老莲的多了一份生命的咏叹,在艳丽的气氛中有生命的寄托。文人人物画之所以高出唐宋人物画大师之作,乃在于其将真性的呈现作为绘画的根本目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陈洪绶 拈花仕女图</b></p> <p class="ql-block">  老莲的高古画境,于冷寂中体现出活泼的生命。他的《隐居十六观》中有一观名《寒沽》,陆游《村居》诗有“草市寒沽酒,江城夜捣衣”之句,此图可能与陆游诗有关,所表现的却是老莲的独特意思。图画一人头戴斗笠,一手持杖,一手提着酒桶,匆匆去沽酒。人物被放置到一片空旷的山林中,天气阴沉,寒风凛冽,地下衰草倚靡,正面画两颗老树,当风而立,老树的枝干穹窿满布,迎风呼号。内在的酒兴与严冬山林中的荒寒气氛相表里,身因寒而需酒,心因孤寂而渴望沉醉。在荒寒中追求沉醉,在沉醉中更见荒寒,沉醉是解脱,荒寒是寂然,其中所包含的微妙情怀,正是老莲高古画境最值得重视的内涵之一。他有《自遣》诗道:“<b>不负青天睡这场,松花落尽当黄粱。梦中有客剸肠笑,笑我肠中只酒香。</b>”这样的诗令人无法卒读!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他是怎样的沉醉,怎样的荒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陈洪绶 隐居十六观之寒沽 </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明代 陈洪绶 隐居十六观之寒沽 21.4x29.8cm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台北故宫博物院藏</b></p> <p class="ql-block">  老莲绘画的怪诞具有自己的特色,他将“怪”与“古”融合在一起,以荒怪来渲染其高古气氛,更以高古来统摄其荒诞。前人以“高古奇骇”来评他的画,是非常恰当的。“奇骇”就是荒诞,奇形怪状,令人骇目惊心。“高古”强调他的造型具有强烈的非现实的特征,给人以陌生的、新奇的感觉,是人们通常难以见到的,是不正常的、不熟悉的。怪诞奇骇更强化了高古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  老莲以自己的高古格调撕去文人画传统的温婉面纱,他所承继的是元代文人画的传统。元代文人画的发展出现了重大转向,不再像北宋那样着迷于生机活泼表相的表现,也不像南宋的马夏传统所追求诗意盎然的境界。如倪云林的绘画,以寒山瘦水创造了独特的寂寞境界(其代表作《幽涧寒松图》、《容膝斋图》、《六君子图》等都是一湾瘦水,几片顽石,还有几株枯树当风而立,使人见画便有瑟瑟之感),其寂寞境界是无法以“气韵生动”的传统画学思想来解释的,他的画中没有生生不已,只有不生不死。老莲的“无生”艺术与冷元气象有深刻联系,他所追求的不是形式的活泼感以及对天地生生秩序的表现,而是通过对生生世界的否定,肯定无上永恒的超越境界。</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摘编自朱良志著《南画十六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