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分贝】NO1古樟的怀念

张虎勇

美篇号:8890573.张虎勇

古樟的怀念

它们比我年长五百岁，毫无生命密码链接，命运却闩在了一起。

宗祖开埠那天，在那个冬季的雨后，郊荒岭瘦，附地而生，这一抹羸弱的翠绿，就认真的开始记录着这个小村的史记。这是爷爷口述的历史，却真真切切叩击着我稚嫩的心灵。

村头的那一拔香樟群，记忆中，高大威猛，遮天蔽日，曾经是我仰望的圣象。

这里是我童年的乐园，捡拾香樟籽的情形，如影投屏。每遇香籽饱熟，紫绵其外，刚滑其中，我等毛孩必聚集在树伞之下，拼命采撷。一来是为香丸输送原料。那年月，香水还是个奢侈品，樟脑丸自然成了群香领袖。木箱里有它的地盘，衣橱中有它的仙魂，连小孩的胸前，也少不得它袋装的呼吸。甚至彼此之间，常常以樟脑丸的拥有量为炫耀。二来也可替口袋添加点碎银。携一包樟树籽，从供销社交割出来，旋即会让你冒出鬼推磨的快意。别说碎银几两无啥了得，至少涨潮了当时的自信。如果身无分文，你啥也干不了。

　　掏鸟窝也是好玩儿的游戏。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大鸟，把窝作在树冠的顶层。我顺着树干搭就的路网，摸到最接近的临危地带，用竹竿捅破鸟巢。鸟蛋会从缝隙间露出白皙的尊容，有时也会探出几只全身几乎透明红亮的幼鸟，叽叽喳喳伸长脖子死命的叫唤，它们错把灾难当成了亲鸟的扶养了。因为这，我还领受了父亲严厉的责骂，耳背如今还嗡嗡作响。

等到冬至日，奶奶总要带着酒食，叫上我，一起去樟树前祭拜。奶奶在树腰上贴了红条，在树根前点上一对红烛，摆开杯盏，捧着香，弯腰弓背，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樟树娘，樟树爷的。当时我只觉得这香樟了不得，似乎还是大人心灵皈依的神坛呢。记得从我识字起，对樟树已敬意丛生了。

　　厄运难以预测。“文革”后期，这群挺拔的樟树消失了。那年我从初中放学回家，见着树轮素面朝天，树根横七竖八，地上一堆狰狞扭曲的窟窿。五百多年樟树的河干涸了，我站在左岸，有种茫然天涯的无助，和浊浪排空的愤闷。后来，村风渐变，村魂似乎也散了，时代转承之间，是悲是喜，我不得而知。但我每次回村，总要久久伫立村头，站在风景旧曾谙的位置，让思绪穿越昔旧，默叨一阵，聊作对古樟的怀念之情吧。

霞光破雾，绿城染金。樟魂旷远，自在人心。古樟虽已走远，我的忆念却渐行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