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白

洛水潺潺

　　周一上班，走进大院，看到门卫室老白和另一位门卫室的同志正在低着头，弯着腰，吃力地打扫大院里的卫生。说打扫卫生，其实就是打扫院里的落叶。时值深秋，挂在树上的枯枝败叶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阵阵北风的呼号之下，趁着夜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回归于大地，似化作泥土的归宿。院子里的落叶并不多，围着园圃周边的，只是零散的几片落叶，栽种的几颗高大挺拔的辛夷树，———在我们的家乡，赋予了高雅唯美即充满希望的望春花这样的名号，随着季节的步步紧逼，不得不歇下自己的绿装，在每一天的声声叹息中，依依不舍般的飘零。此时的老白，正挥动着手中的掃梳，左右开弓，一下又一下地清扫着面前爬满的黄叶。看那叶子，似俏皮的玩偶，一会儿欢快的跳起，一会儿又从掃梳的缝隙中溜走，此刻的老白，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再次重新回一下掃梳，直到彻底收拢住落叶的脾气，才算罢休。“笤梳不到，那灰尘是断然不会自己走的。”这句话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从自己的脑海中蹦了出来。我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忙着哩，老白！”老白应声抬起头来，“起的早，看到院里的落叶，顺手就扫一下呗！”我知道，这份工作由保洁员负责，正是由于门卫老白他们的热心肠，按照他们说的举手之劳而已，所以，门岗老白他们已经成为这个院子里，不得不令人关注的群体和风景。

认识老白，也很偶然，虽然他来到我们单位当门卫，但是并没有印象，或者说，印象不深，因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茬一茬的门卫，来了一拔又一拔，走马观花似的。不要小看这个门卫，在当下也是紧俏岗位，原来县里为了安置四零五零人员，就是安置四十岁五十岁企业的下岗职工，后来扩展到凡是身体结实的，没毛病的，还能发挥余热的，都能通过县保安公司的招聘，安排到政府、金融、司法等一类的机关，负责安保工作，说白了，就是机关门卫。每月虽然领到一两千元的薪水，可是，在这个僧多粥少的社会，有个岗上就很不错了，最起码能吃饱穿暖，有零花钱，按照老白说的，不用再花孩子们的钱。

认识老白，说具体一点，就是真正认识老白，就是那一次，母亲在距单位不远的洛书小区居住时，由于有急事找我，竟然摸到我所在的单位，到了门口，报出我的名字，然后，老白通过电话找到了我。从那以后，我算是认识了老白，知道他有一个和我一样年纪大小的母亲，也在洛书小区居住。后来，自己由于工作的性质，经常熬夜加班，每当从办公楼里出来，总是习惯性的在大院里溜达几圈，这时，看到老白在门卫室值班，就喊他出来，一块在院里散步。散步聊天过程中，我知道他原来在商业系统上班。说起商业上工作的那段日子，老白顿时声调高了起来，从话语中明显体会到掩饰不住的自豪神情，虽然月色朦胧，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如数家珍时，喜形于色的表情。他说到的凭票购物的情形，托关系，走后门买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等紧俏物品，那种受人尊敬的日子是何等的红火，那种人上人的感觉，真是让人回味无穷。说起商业上那些耳熟能详的逸闻趣事，老白更是头头是道，娓娓道来。不过，说到最后，语气总是忽然变得低沉，神情有些黯淡。我明白，时事就如大浪淘沙，总会有一些人和事会大起大落，起起伏伏，渺小的个体是根本把控不住，也是抵挡不住的。

　　认识时间久了，老白的印象就更为深刻，不单单在于老白在单位工作时间较长的缘故，————我发现，门卫室的人员走了一茬又一茬，可是，老白还是老树盘根，丝纹不动，估计有十年走上，那些人员都是三年五年的，都调走了，唯独老白，还是留了下来，主要还在于老白对于工作的态度。平时在单位，大家都能看到，老白他们早上上班时，身着安保制服，整齐的站在单位大院门口，迎接上班而来的人员。上班后，都在门卫值班室，着装整齐，认真对进出人员进行登记，热心的电话联系邀约的干警，不让办事人员空跑。下午，抱着一摞子报纸杂志，往各个办公室分发送发。到了晚上，夜里起来巡查，忘记关灯的上去熄灭，该督促办公室关闭空调的，就及时联系干警。曾多次记得，我在单位值班时，晚上的走廊灯，总是有人关掉，后来才听老白说，都是他们晚上巡查时最后关掉的。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听说也是老白定下来的一套安保规程，并亲自示范带动起来的。后来才知道，老白原来是门卫室人员的组长，也可谓班长。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大小是个领导，关键少数更不能忽视。估计是老白自身素质硬，把别人瞧不起的工作当成像样的工作来干，而且干的还像模像样，有条不紊，所以，才持久被留了下来的吧！

　　现在回想起来，和老白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麻烦老白的那些事儿。我们搞宣传的，外出摆放展板，就是一大泡活儿，以前，人员少，任务重，一遇到摆放展板宣传的，我就到大院门口，找到老白，——熟人能多吃四两豆腐呗，让他打开单位西边仓库的门，我一边说着外宣的内容，一边让老白在一摞一摞堆放着的展板中翻箱倒柜的查找，就是为了一心给单位省钱呗。老白也不推辞，也不嫌灰尘，一个一个地找出来，然后一张一张地摆放在铁架子上。这时，老白轻车熟路，从门卫室拿出一卷玻璃胶带，摸索着用手指甲抠出头续来，拉开胶带，然后，看着长短，用牙齿撕开口子，把撕下来的胶带递给我，我再把架子上的展板固定结实，或者，他直接撕下来，直接捆绑好。随后，我和老白就抬着固定好的展板，摆放到单位大门外，以供来往行人观看。晚上，不用自己交代，老白和他的门卫室人员就会把展板抬进院里，第二天，又重新摆放出来，几天时间宣传，老白他们就会几天给你服务好，从不让你再操心的。

　　说起老白，让人印象更深的，还是老白的身兼数职。不仅是门卫值守人员，单位安保人员，报纸收发传递人员，而且，还是清洁人员，服务人员，也就是说，哪里需要，哪里就有老白他们的身影。大院有落叶，他们会拿起掃梳，自动清扫；苗圃干旱了，他们会打开阀门浇灌，又一次，我还看到，老白竟然还驾驶着防疫时的专用三轮车，灌满水，还给树木喷水呢。冬天大雪压弯大院的竹梢了，他们就会拿来长杆，栝掉竹顶上的积雪。大雪封路时，老白他们就会拿来铁掀工具，给上班干警清扫出一条路来。老白他们，除了安保值守，估计就不会闲着，因为，他们的眼中都有干不完的活儿，他们，看似门卫，说是安保人员，实际，他们就是服务的代名词，正如老白的同事评价说，从来没听到他的抱怨，总是任劳任怨，哪里有需要，哪里就会出现他们身着安保制服匆忙奔波劳作的身影。

最让人刮目相看的，就是，在一次的周一升国旗仪式时，忽然看到，门卫室老白和他两名同志竟然也和我们一样，着装整齐，齐刷刷的站在大门口，面朝国旗，神情肃穆地行注目礼。自从这一发现，我看到，凡是单位升旗，老白他们一如既往，风雨无阻，一直坚持着和我们一同参加升国旗仪式，这是多么新奇而又意料之中的事，老白他们，从不看低自己，从不卑微自己，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身心也融入到检察生活中来，高大的身姿自然有高贵的心灵在映照，在熏陶，在洗礼。

　　与老白接触多了，我还知道，老白家里有个老母亲需要他去照顾，还有一个孩子，在郑州地铁公司上班，隔三差五，就会寄来很多包裹，这时，老白就会呈现满足的神情。接触多了，我还知道，老白是个慢性子的人，说话不紧不慢，办事不急不躁，虽然有时是按部就班，可是都是有张有驰，井井有条。稳重，豁达，朴实，组合成他身上最不易让人看出的特性和质感。

　　“这里有你一个快递，你下班来取吧，不要忘了哦！”临下班时，门卫室老白给我来了一拔电话。放下电话，我思绪万千，望着窗外，看到树上叶子由绿泛黄，一叶知秋，晚秋的时光就要离开生活的轨道，你我他，又要迎来一个季节的翩然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