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

沈民生

记得上初中时，数学老师在教无理数时介绍了黄金分割法及其在美学中的应用，虽然那时以不学习和考试交白卷为荣，但黄金比率所产生的艺术性、和谐性和其所蕴藏的丰富美学价值还是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接触古希腊文明。随着日后知识的积累才逐渐知道希腊雅典是西方文明的摇篮、现代民主政治的发源地。当代很多学科如法律、哲学、科学和数学、建筑、美学、文学、戏剧等都可以追溯到雅典的黄金时代。

雅典是我心之所往的地方。

这次安排了一个星期时间游玩雅典及其周边地区。到雅典的第二天正好赶上希腊的国家节日，一打听才知道不但雅典的卫城不关门而且所有的景点和博物馆都免费开放。

卫城是所有来雅典游客的必选之地，所以通常很拥挤。为避免人潮，我们在开门前一个小时就来到门前排队拿票，开门后我们是第一批进入卫城的。

刚过山门，迎面走来了一队身着埃夫佐尼制服（evzones）的总统卫队，我有点吃惊。没有想到在卫城古迹遗址还有总统卫队。

后来在希腊总统府观看卫队换岗仪式时，我瞅空向一名希腊军官了解后才知道卫城每个星期天和国家节日都会由总统卫队举行升旗和降旗仪式。那天正好是希腊的Ohi Day(说不纪念日)，是希腊的“第二国庆节”。

Ohi Day是为了纪念希腊人民在二战时面对侵略者勇敢地说不的节日。1940年10月28日，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对希腊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希腊无条件让出战略要地。面对嚣张的法西斯侵略，当时的希腊总理迈塔克萨斯（Ioannis Metaxas）毅然决然地说“不”，带领希腊人民进行英勇反抗，维护了民族尊严，从此在世界各地的希腊人都纪念这一节日。

卫城位于雅典市中心的高地，三面是悬崖，西面是一斜坡，由此可进入山门。站在卫城上可以从各个方向腑瞰雅典市，不远处的萨罗尼克湾也清晰可见，这海湾就是当年希腊人在第二次希波战争中取得决定性海战胜利的地方。

在雅典卫城所能看到最重要的建筑物如帕特农神庙、山门（Propylaia）、伊瑞克提翁神庙、雅典娜-尼刻的神殿都是公元前5世纪建成的。当时雅典带领希腊城邦在第一次马拉松战役击败波斯后，又于公元前479年第二次彻底地击败了波斯，开启了希腊的黄金时代，雅典卫城成为希腊城帮联盟的核心。在伯里克利领导下，雅典人民开始在战争的废墟中重建雅典。

山门后斜坡上屹立的就是帕特农神庙。

帕特农神庙是献给雅典的保护神雅典娜的神庙。神庙坐西向东，自建成至今的二千五百年的时间里神庙经历了很多次地震和人为损坏，但最多的还是人为破坏，最严重的破坏发生在1687年的土耳其和威尼斯人的战争中。当时被土耳其人用作火药库的神庙遭威尼斯人炮击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神庙遭遇了灾难性的损坏。如今剩下的是神庙四周的多立克式立柱和部分山墙。

虽经历了两千多年的风雨，神庙依然不失往日的壮严和精美。整个结构对称平衡，立柱的高度、直径、间距及与山墙的比例和谐，呈现出力量和稳定。山墙、立柱和基座采用优质的pentelic大理石建造，这种大理石纹理细腻，带有金色的色调，在金色的晨光下更是熠熠生辉。建筑师采用了微妙的视觉校正技术来增强帕特农神庙的视觉完美度。多立克柱式的柱子中部略粗以抵消凹面的错觉，三级台阶的基座稍向上弯曲，使人眼看起来呈笔直状。

（帕特农神庙山墙一角）

山墙、柱顶中楣横条和墙面等用精美的大理石雕塑装饰，这些雕塑描绘各种希腊神话和宗教仪式的场景。

东边山墙（pediment）的雕塑叙述雅典娜从她父亲宙斯头部诞生及诞生时宙斯和火神赫菲斯托斯之间的互动。西边山墙的雕塑描绘了女神雅典娜与海神波赛顿之间为争取成为雅典守护神的荣耀而战的场景。这些雕塑如今主要存放在英国的大英帝国博物馆。

帕特农神庙象征着雅典黄金时代的文化和政治成就，是古希腊建筑和美学的典范，当今世界上很多著名的建筑就采用了帕特农神庙的一些建筑元素：如大英帝国博物馆和美国的国会大厦。

伊瑞克提翁神庙（Erechtheion）位于雅典卫城的北侧，是为供奉雅典娜、波赛顿和传说中雅典国王伊瑞克提斯而建。这座神庙也在1687年威尼斯人的攻击中遭到巨大破坏。其神庙门廊由六根女像柱支撑，女像柱雕刻精美，体态轻盈，薄裙自然下垂，裙褶线条流畅，如层层涟漪，左腿微屈，动态自然而富有生命力。充分展示了古希腊人在两千五百年前就掌握了高超的雕刻艺术。这一雕刻技艺随着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恒河流域而传到印度，再由印度经河西走廊而传到中国。这一传播过程可以从中国四大石窟不同时期的雕塑作品看出来。

女像柱背后错综复杂的发式特写

雅典娜—尼克神庙在卫城的西南角，紧邻山门。尼克(Nike)是希腊的胜利女神，所以这座神庙又叫雅典娜胜利神庙。这座神庙不对外开放，我们只是远远地拍了几张照片。

在卫城的东南角有一个卫城博物馆，馆内陈列着卫城及卫城斜坡上发掘的一些雕塑、陶器、墙面装饰等，很值得一看。虽然卫城中大多数精品已经散失在历史的烟尘中，但从这些残留的展品中人们还是可以一窥卫城当年的辉煌。

（古雅典阿哥拉遗址）

（阿塔罗斯柱廊）

（赫菲斯托斯神庙）

在雅典卫城的西北方向不远处就是著名的古雅典阿哥拉（Ancient Agora of Athens）, 这是民主的发源地。这里的主要建筑包括公民大会议事厅，议员议会总部，国家档案馆，神庙和祭台等。

站在入口处放眼望去，横贯其中的泛雅典娜大道依然可辨，右手边是保存大致完好建于公元前449年的赫菲斯托斯神庙，左手边是阿塔罗斯柱廊。其他的建筑就只剩下残垣断壁了，掩映在衰草秋叶中。

这里除了是商业交易的集市外，政治集会、选举、审判、戏剧表演、宗教祭祀、军事表演和体育比赛、社交聚会和哲学对话都发生在这里，古雅典阿哥拉是古雅典人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每一个十八岁以上的雅典自由人都有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人们就立法、战争等有关雅典的公共议题在这里进行自由辩论和投票，就各种哲学命题、科学命题、艺术命题等进行演讲、讨论和思想碰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有修昔底德、希罗多德等历史学家，有菲迪亚斯和波利格诺托斯等艺术家，有带领雅典进入黄金时代的卓越领导人伯里克利，有西方悲剧之父和喜剧之父。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他们象一颗颗耀眼的星照亮了人类的夜空，能与之媲美的大概只有同时期的中国诸子百家了。

在雅典卫城附近还有古罗马阿哥拉和哈德良图书馆遗址，这些都是古罗马时期的废墟，晚于古雅典阿哥拉好几个世纪。

（柏拉图学院遗址上的柏拉图像）

（雅典学院主楼前的苏格拉底像）

（雅典学院主楼前的柏拉图像）

柏拉图学院是由柏拉图在公元前387年创立的，它对西方哲学及文化的发展、教育理念和科学研究方法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其遗址在雅典卫城北方约四公里的柏拉图学院公园附近，除了近代人立的一尊柏拉图塑像和一个小的影视馆外，几乎没有任何可凭吊的遗存。

在雅典市内有一所近代按柏拉图学院理念建立的雅典学院。

（阿伽门农的金面具）

（锡拉岛拳击壁画）

（迈锡尼壁画残片）

（宙斯铜像）

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位于雅典市中心，收藏了世界上最丰富的古希腊文物，这些文物来自于希腊各地，自史前到古代晚期的各时期都有，包括米诺斯文明和迈锡尼文明时期的文物。要想了解希腊五千年的文明史，仅参观其遗址远远不够，必须要去各博物馆一睹出土的文物。

古希腊人不仅强调要有强壮的大脑也强调要有健康的体魄。古希腊人认为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就不会有强壮的大脑，用拉丁文说就是“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 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如法国的卢浮宫、英国的帝国博物馆、梵蒂冈和希腊的博物馆，你看到的古希腊的人体雕塑都展现出健康的体魄和完美的比例。在古希腊凡是有剧场的地方都几乎有体育场。

古希腊人尚武，崇尚强壮的身体，体育场是展现人体美和力量的地方，所以希腊的体育比赛都是裸体。世界上第一个奥林匹克运动会于公元前776年在古希腊城市奥林匹亚举行，此后每四年举行一次直到公元394年，从没有中断过，即使是在腥风血雨的战争年代，一共延续了一千一百多年。

奥林匹亚考古遗址在希腊的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西北，离雅典较远，我们这次没去。我们参观的是在雅典市中心的帕那辛纳克体育场（Panathenaic Stadium）。

这个体育场原建于公元前330年，用于举办每四年一次的泛雅典奥林匹克运动会，公元二世纪罗马人用大理石对体育场进行了重建，使得体育场可以容纳五万观众。后来由于基督教的兴起，这一体育场被弃用并逐渐被遗忘。

1895年为举办首界现代奥运会，人们再一次用大理石进行了重建。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全部用大理石兴建的大型体育场。1896年的首界现代奥运会和2004年第二十八届夏季奥运会马拉松比赛的终点就设在这里。

秋阳下，现代奥运会的五环矗立在体育场上，场地中心一群来自雅典的小学生正在练习打排球。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都忍不住在体育场环形跑道上跑一圈来体会一下古希腊人对运动的热情。

自雅典返回美国正好是美国2024年大选的最后两天，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两位总统候选人为赢得美国第47任总统宝座正不遗余力地奔波在各摇摆州说服投票人给自己投票。2024年选情胶着，选民似乎谁也不肯轻易浪费手中宝贵的一票。

这更让人想起了现代民主的发源地——雅典！

（草于2024年美国大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