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 乡 记</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和曾给与我深刻教育的农村大伯大叔,离开曾经生活工作过的第二故乡:彭市公社杨头林场整整半年了,每当回忆起下乡那些难忘的日子,怀念之情便油然而生。今天,我们五位同学又坐上了去林场的客车,怎么不心情激动,归心似箭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丹 坳 新 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过一上午的客车煎熬,我们终于到达了我矿第一个知青点彭市公社丹坳林场,走进林场如同走进鲜花的海洋:果园内,一大片桃李橘梨,枝枝绽新芽,树树花怒放,蜂飞蝶舞,百鸟啁鸣。各种盆栽花木:水仙月季兰花玫瑰,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茶园里,一群姑娘正在采茶,欢歌笑语,随风飘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丹坳林场离公社不远,交通便利,是知青进山出山的必经之路,我们常到此落脚。随着一阵钟声响起,人们收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喂—同学们好!”我大声疾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来客人了,欢迎,欢迎!”我们立刻被同学们包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你家搭来的信,这是你家带来的糖。”我打开黄挎包,忙着取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哟嗬,你到底是回来了!”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一只粗大的手落在我肩上,回头一看,原来是“草鱼”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和他是发小,他小时候调皮得像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记得他有次把一个大秤砣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还“呼哧呼哧”地挺着脖子跑得欢呢!他现在是大队团支书兼林场会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俩紧紧地握手,我认真打量他:还是这么高大,还是这么乐呵呵的,只是消瘦了一些,但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是晒黑了,但一双大手却分外有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跟着他上楼,一阵风哗啦啦地扬起墙上的满壁信笺,我不由自主地在大批判栏前止住了脚步:刊头,二个知青同仇敌忾地挥着链刮,愤怒地向那条头上贴着“变相劳改论”标签的大毒蛇挖去,栏两边写着:“坚持乡村,反对倒退”!我一眼看出,这是草鱼的杰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了楼,我认真环顾这间小小的“会计室”,床边一张旧条桌,桌上一把油亮的算盘,床上有本《会计基础知识》,枕边还有本《果树嫁接方法。“请坐!请坐!”他挪过一条凳,递过一杯水。我记起一件事来:他父亲快过生日了,想要他回家一趟。他打断我的话:“现在春耕这么忙,我回得去吗?实在是对不起他老人家了!”我无言以答,因我最了解他:公而忘私,这就是他的脾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忽然,房门“吱”地一声开了,闪进一位拖着长辫子,辫梢扎着两只白蝴蝶结的姑娘来,她就是贺妹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肠胃不大好,只能进软食,但农村没面粉面条,怎么办?她就熬粥吃,或蒸钵子稀饭吃,仍坚持天天出工,月月满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随着楼梯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赤着脚,高挽裤腿的中年人闯了进来,他就是在这里带队的张茂生同志。下乡以来,他一直与知青同吃同住同学习同劳动,经常不辞辛苦,跋涉在丹坳杨头和坝头三个知青林场之间,同学们亲切地称他为“张老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们都来年终结算啦?一路辛苦了!”他拉着我的手,热情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哪里哪里,还是老师辛苦了!” 我高兴地回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他关切地询问起我在矿里的情况来:在哪个队工作,工作面条件怎样,要多注意安全啦……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末了,他又关心我的学习来:“哎,小刘,现在你还经常写作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呃,写是写,就是没时间,”他说“时间是挤出来的,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写下去,我看你还是会有出息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心里感动了:是的,下乡以来,张老师在生活上对我关怀备至,在政治上对我循循开导,特别在学习上给我许多的帮助和鼓励,今后,我能否不辜负他的一片苦心,我心里茫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只听厨房响起一阵清脆的哨声,炊事员邱怀英放开特有的大嗓门叫了起来:“哎—开—饭—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杨 头 岭 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午,我们向杨头进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们看,那飞瀑像银练一般,那涧水蓝滢滢的,多好看呀!还有这一大片竹林生机盎然多可爱呀!”我们边走边欣赏着杨头岭的秀美风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真的,不知什么原因,我对杨头的竹子有这么的爱,又爱得这么深。你看吧,一场大雪,别处的竹子被大雪压得折裂了不少,但它们仍一根根挺立在那里,更青了,更翠了,也更结实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望着这竹林,一件往事浮现在我眼前:那是初上林场的一天凌晨,一阵春雷和瓢泼大雨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接着我们睡觉的茅棚里四处都“滴答滴答”地漏起雨来,同学们只好卷起铺盖,有的抱头坐在床上打盹,有的坐在灶前烤火。天明雨歇了,我漫步走进了这片竹林,独自坐在那棵杨梅树下,想起家中的老父老母,想起几天来餐餐的老菜汤生活,还想起那漫长的今后(当时传说矿里三年不招工),我暗自落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怎么啦,想家了?”忽然响起一个亲切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慈祥的老场长,他挨着我坐下,和我谈了很多,和我谈了很久。末了,他语重心长地说,“这里条件艰苦,但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呀!”从那以后,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好好干下去,绝不辜负老人家的期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还记起了一件事:一天,老场员卜师傅安排我一个人去把白术(一种中药材)地里的草割掉。这草长得和苗一样高,我也不认识这药材,就连草和苗一把割掉十多兜了。老场长来了,他气冲冲地指责卜师傅不该安排我一个人去割草,卜师傅就和他吵起来了。当时,我害怕极了,就坐在柴堆上哭起来了,老场长马上过来安慰我,好再对这事并没深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注意,过河了!”同伴提醒了我。趟过湍急的小河,翻过高高的山梁,我魂萦梦绕的第二故乡—彭市杨头深坳林场就呈现在眼前:半山腰,坐落着一栋土砖楼房,时下正在炊烟袅袅。屋一侧是茂密的竹林,另一侧是潺潺奔流的溪水。屋后是满坡芳香飘逸的萝卜油菜花。屋前是满沟哗啦啦随风起伏的粽叶……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最美的图画,最美的音乐。对它,我是这样熟悉,我是这样迷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场员胡大伯正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旱烟,看见我们来了,他赶快迎了上来,大家热烈地握手寒暄,我送给他一包《火炬》牌香烟,老人家高兴极了。他还告诉我们:几个妹古崽到山上出工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胡大伯给我们每人递上一碗“杨头茶”,看见我们来了,他异常兴奋,滔滔不绝地向我们打开了话匣子:“自从你们招工走后,几个妹古崽情绪一落千丈。张老师来这里住了十多天,天天和她们出工,促膝谈心,做细致的思想工作。她们终于转变了,又有说有笑了,干活的劲头也更高了!今年“三八妇女节”,她们被公社评为三八先进单位。胡大伯越说越高兴,那满嘴的白胡渣激动得一抖一抖,像朵绽开的山菊花,他竖起大拇指嘖啧称赞:“这几个妹古崽,个个都是好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走出厅屋,看到林场的大门框贴着一幅褪色了但很醒目的春联,写的是:铁手劈开千丛棘,红心绿化万重山,横批是:志在林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这豪言壮语,望着那漫山遍野蔚然成林的杉树,我不仅感慨万千:是啊,这连绵起伏的山地,不仅是为社会主义培育栋梁之才的沃土,更是造就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大熔炉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夕阳西下,山上的人们收工了,只见杨头四姐妹走在前面,她们头戴草帽,扛着锄头,风儿不时扬起她们肩上的白毛巾,晚霞在她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同学长伢子把小手指含在嘴里,朝山上打了个响亮而又悠长的呼哨。从这熟悉的哨音里,山上的姐妹们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她们也纷纷向山下打起口哨来,这一声声哨音在山谷中久久地迴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连忙前去迎接,于是走进了那片竹林,抬头仰望,只见万杆竹梢涌起一阵风潮,一根根笋壳初落的幼竹像一柄柄利剑刺破这绿色的竹涛,直指蓝蓝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入夜时分,我们到林场会计那里年终结算,领到了自己走向社会以来辛勤劳动的第一笔报酬:——六十八元钱,我们大队每个劳动日是五角四分,我心满意足,这很不错了,因为有的大队每个劳动日还只有三四角钱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我原来居住的小房间,我点燃一盏小煤油灯,—这是我因三人共用一盏灯不方便,而自己掏钱买的。多少个黑夜,它曾与我二胡独奏到深夜;多少个夜晚,它曾伴我写信习作到天明;这明亮的火苗啊,把这十多平米的小房间照得亮堂堂,把一张张兴奋的笑脸映得红通通的,更照得人们心里暖烘烘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晚,林场格外活跃,分别半年的同学又欢聚一起,打开了收音机,玩起了扑克牌,我又弹起了心爱的秦琴,同学们唱起了知麻子自己的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蓝蓝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云在飞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色的扬子江畔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爱的南京古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阿拉的家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抚着这琴,我感慨万千:这油光发亮的琴柄呀,曾留下我多少細密的指纹?这铮铮发亮的琴弦啊,曾与我们欢歌相处度过了多少难忘的昼夜!在那不平凡的日子里,你曾与你的伙伴——笛子二胡一道,为我们奏出了多少动人心弦的乐曲?当我痛苦时,你为我低声叹呤;当我疲劳时,你与我娓娓交谈;当我兴奋时,你为我放声歌唱!现在,我们虽然分离了,而你并没有因此而沉默,在女同学手中,你以更嘹亮的歌喉在杨头岭上纵情歌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收拾桌子,摆上碗筷,于是女同学穿梭似地忙开了: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糍粑,土豆汤,还有鲜笋木耳炒腊肉,还有一盘油炸花生米,再加上我们买来的点心:兰花根,饼干,外加二瓶青梅酒。紧接着,一次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大会餐开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屋前,山头那烧荒的山火在向纵深延伸,那冲天的火光把天空映得通红,仿佛不让黑夜在杨头降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屋后,那哗哗的溪水,那飒飒的松涛,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仿佛不给杨头以片刻的宁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时此刻的杨头岭呀,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几个男同学即将招工回矿了,多想在林场照张相呀,可惜没有照相机,于是我拿张纸和铅笔,坐在旁边的山头上,画下了这张画,以示纪念。</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坝 头 的 早 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清早,我独自下山来,大步流星地赶往坝头林场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呼一口富有春天气息的山林空气,望着路边那一棵棵正在舒枝展叶蓬勃生长的杉树,坝头林场那一张张热情可亲的同学笑脸仿佛就在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实在话,坝头的同学,我最熟悉不过,而坝头林场我却太生疏了。由于我不喜欢走动的缘故,下乡以来,仅到坝头林场玩过一次,因此,每当我与同学在街上相逢,就要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责备和三番五次的盛情邀请,今天,好不容易来到彭市,若再不上坝头去看看,真会受到良心的自责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踏上林场,正在洗衣的张妹子,提着铁桶的三改,还有系着围裙,握着锅铲的金子,都飞快地迎了上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同学们辛苦了!”我满面春风地问候大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欢迎,欢迎!宇宇矿来的工胖子!”(工人)。她们连蹦带跳地嚷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哟!—成资,今早上是什么风把你刮到这高山骏岭上来了?”一位扎着短辫子,身穿荷色上衣的胖姑娘冲着我叫开了。她叫梅香,是这里有名的“哈哈大王”。记得她初上林场时,由于思想不安心,整天愁眉苦脸,还哭过鼻子呢!后来在老场员的耐心开导下,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动锻炼,她心情开朗了,劳动积极性更高了,去年还加入了团组织呢。现在,她和坝头几位“哈哈姑娘”们一道,一天到晚乐哈哈的,无论她们走到哪里,哪里一定就会哈哈连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心在林场身在矿,春风送我回故乡!”我也打趣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话音刚落,她们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清脆,笑得那么响亮,连山谷都在这笑声中震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的确,和她们在一起,整天将是快活无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进了林场场舍,厅屋里,摆着一条松木木工凳。这是丛明同学去年林场起家时,从山上就地取材做成的。这时,丛明正在推刨,那透明的刨花随着刨子的快速推走,象玉带似的从刨口飞旋而出,撒了一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在做什么玩意儿?”我翻弄着几根刨好的木方问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做个碗柜,食堂用的!”他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家伙,你这个土木匠大显身手了!”我由衷地赞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哪里!哪里!”他擦擦汗,腼腆地说“立足林场,自力更生嘛,这是我应该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的,坝头林场知识青年白手起家的精神着实令人钦佩。当初,他们上山初建林场时,蒸笼是借大队的,餐具是借私人的,其他更是一无所有。看到这种情况,丛明同学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套木工用具,一有空就摸索着学木匠功夫,不久陆续为林场做了餐桌、凳子,洗脸架等日常用具。他做出来的东西,不但美观大方,而且很扎实,连一些正宗的木匠师傅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不多久,他这个“土木匠”外号也就“院子里打锣——名声在外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厨房里,金子正在做饭,只见她揭开锅盖,迅速地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端出一钵热饭,再轻轻地用手指抵着钵子边,然后飞快地一旋转,就翻过来罩在另一钵饭上面。望着她那娴熟精彩的动作,我“噗嗤”一声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烫手么?”我担心地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才不会呢,我天天和它们打交道,当然不会烫着我的手嘛!”她眨眨眼,诡秘地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别看她身材这样小巧,下乡以来倒是蛮勤快的,别人去年只出了一百多个工,而她却出了二百多个工哩。门前坪里,几个女同学正在围着大木盆洗刷萝卜,我走过去,一边帮着洗萝卜一边询问生产情况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杨头林场的同学们订出了今年的生产规划,你们订了没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然订了,不过,我们订的不是一年,而是三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年?”我诧异地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然啦”,三改兴高采烈地演说起来:“再过三年,我们林场就大变样了,那时,满山是杉树,满坡是果园,满沟是羊群,满天是蜜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被她那诗一样的描述迷住了,她简直就是一位伟大的画家,正在描绘那坝头美好的未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接着说下去:“然后,从大队修一条马路上山来,林场再添置一台拖拉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极啦!那时候,我去学开拖拉机!”快活的张妹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她高高地昂着头,两眼正视前方,手中握着的鞋刷仿佛就是操纵杆——她俨然一位勇敢的拖拉机手,骄傲自豪地说:“每天,我驾着拖拉机把一车车木材送到木材站去,又把一车化肥拉上山来。”她越说越高兴,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如果你下次再来我们坝头,又遇见了我并招呼停车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赶快来个紧急刹车!”我满心欢喜地插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行!”只见她果断地右手一挥,以司机口吻俏皮地说道:“喂,你没看见车厢上写着不准人货混装的字样吗?看见了吧,好了,对不起,拜拜!”她神气十足地把脚一蹬,双手一摆,嘴里“突突突”地一声喊,拨开人群一阵风似地“开”进屋里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哈哈哈……”,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栖息在屋檐下的喜鹊吓得扑楞楞地慌忙向树林里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林子间热闹起来了:那些欢跃在树丛中的各种鸟儿,纷纷张开长短不一的嘴巴,放开粗细不等的嗓子,叽叽喳喳地叫成了一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瞬间,旭日撕开薄雾,冉冉腾出山巅,那破雾而出的一道道耀眼的霞光,犹如千万枝彩笔,正在描绘这坝头的早晨,这坝头的春天……</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四年七月五日</p><p class="ql-block"> 写于宇字煤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