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小平家书》

彭兆琪

作者申再望图片提供邓榕申再望编辑制作彭兆琪 2024年9月初，我收到邓小平伯伯的女儿邓榕寄来的《小平家书》一套6卷。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一百二十周年之际，收到这套珍贵的书，我的心情十分激动和感慨。 这套书重达6公斤，分六册：第一册战争年代 1920～1949第二册新中国十七年 1949～1966第三册文革岁月 1966～1976第四册大家庭（一） 1904--1976第五册大家庭（二） 1977～1987第六册大家庭（三）1988～2024书的封套有邓榕亲笔签名 小平家书新中国十七年1949-1966爸爸说建国以后成功的地方我高兴有些失误我也有责任我们家的人对那个时代是有着无限怀念的 每卷书的首页都有一段文字，并且有邓小平和卓琳的五个子女签名。下面是《新中国十七年》这一卷的封面和首页。 本册讲的是从1949年到1966年新中国十七年的故事。解放大西南后，父亲主政西南，在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为建设大西南而倾力工作。1952年8月，中央调邓小平进京，任政务院副总理。我们随父亲举家迁京。1954年9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任命，邓小平为国务院副总理、国防委员会副主席。1955年4月，中共七届五中全会增补邓小平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1956年，在中共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邓小平当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共中央总书记。父亲说，担任总书记十年，是他工作最繁忙的十年。他主持书记处在政治局领导下，统筹党政军的全面工作。我们这个家，搬到北京后，大人们工作，孩子们上学。到1966年，邓林、朴方、邓楠都上了大学，毛毛上了高中，飞飞上了初中。这十七年的时间，应该说是我们家非常幸福的时光。邓林邓朴方邓楠邓榕邓质方 1950年1月成立西南军政委员会新中国成立后，为了“既利于国家统一，又利于因地制宜”，党中央在全国实行大区一级的行政区域制度，相继建立了华北、东北、华东、中南、西南、西北六个大行政区，并在各大行政区内设立军政委员会或人民政府、作为中央人民政府的代表机关，实施对各大区的行政领导。西南军政委员会成立于1949年，所辖省市:云南、贵州、西康三省，川东、川西、川南、川北四行政区，重庆直辖市。西南行政区第一任主席刘伯承。西南局书记邓小平。1950年6月28日，中央人民政府又批准任命贺龙、邓小平、熊克武、龙云、刘文辉、王维舟六人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于江震、王近山、宋任穷、李井泉等八十七人为委员，同时任命了西南军政委员会所属各部、会、署、局、院的负责人。7月27日，西南军政委员会第一次全体委员会议在重庆隆重举行，标志着西南军政委员会的正式成立。 1950年7月，邓小平、贺龙、刘伯承在西南军政委员会会议上。右起:刘伯承、贺龙、邓小平。 右起贺龙、邓小平、李井泉在西南军政委员会会议上。 修建成渝铁路1950.06.15~1952.07.01成渝铁路是中国西南地区第一条铁路，也是新中国建立后修建的第一条铁路。西南局第一书记邓小平主持领导了修建成渝铁路。1950年6月15日，经过快速而周密的筹备，成渝铁路建设正式开工典礼上，邓小平致辞说:我们进军西南时，就下决心要把西南建设好，并从建设人民的交通事业做起。我们今天建设成渝铁路，是在经济与设备困难的条件下开始的。许多困难问题，必须要以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逐步地求得解决和克服，并防止官僚主义的倾向发生。他要求，修路部队要遵守劳动纪律，要学会掌握修路技术，尊重技术人员的指导，要紧密团结起来进行工作。1952年7月1日，在克服重重困难、经过两年极其艰苦的施工建设后，由从部队调集的五个军工建设队修建的成渝铁路正式通车。从清末保路运动以来，修建成渝铁路就是四川人民的梦想，是心结，也是人心所向。 上图邓小平（右四）介绍修建成渝铁路的规划。 上图 1950年邓小平（左三）为修建成渝铁路召集各界人士和专家进行商讨。 1950年6月15日，在西南军区举行了成渝铁路开工典礼。左起宋任穷贺龙邓小平李井泉。 1960年11月，以刘少奇为团长、邓小平为副团长的中国党政代表团访问苏联，会见苏联共产党第一书记赫鲁晓夫。 上图左起:康生、刘少奇、杨尚昆、赫鲁晓夫、刘宁一、邓小平、廖承志、彭真、李井泉、陆定一。 视察西南三线1965.11--12.071964年，根据国际形势变化，中央作出重大战略部署，从一切准备打仗出发，改善工业布局。根据战备位置将我国各地分为一、二、三线。三线是指全国的战略大后方。三线分为两片，一是云南、贵州、四川地区的西南三线，二是陕甘宁地区的西北三线。1965年11月，邓小平带领中央有关部委负责人，深入西南，视察三线建设。 在四川的成都视察了七八四厂、德阳重机厂、自贡鸿化厂、大安盐厂、威远石油会战基地。在重庆视察了二九六厂、二五六厂、重庆第三钢铁厂、长安机器厂。在贵阳听取了第七机械工业部黔北基地建设汇报。在六盘水听取了六盘水矿区生产建设汇报。在渡口(今攀枝花市)实地考察并确定了攀枝花钢铁工业基地的建设方案。在云南，视察了昆明钢铁厂、昆明机床厂、昆明卷烟厂等。 上图 1965 年11月，在重庆视察。 上图:1965年12月1日，在渡口新建的金沙江大桥。右为程子华、李井泉。 上图右起邓小平、李富春、薄一波。 1965年11月视察德阳重庆上图:1965年11月，视察德阳第二重型机器厂。 上图 1965年11月13日视察二九六厂。左为李富春和李井泉。 小平家书文革岁月1966~1976爸爸说我一生最痛苦的当然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能度过那个时期就是乐观主义对我们全家来说文革时的经历是刻骨铭心的 爸爸说：我一生最痛苦的当然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其实，即使在那个处境，也总相信问题是能够解决的。前几年外国朋友问我为什么能度过那个时期。我说，没有别的，就是乐观主义。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1976年“文革”结束。这十年，政治上波诡云谲，人的命运跌宕起伏，家庭际遇悲欢离合。父亲一生中三落三起，其中两次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讲父亲的故事，不能不讲“文革”。讲家庭的故事，也不能不讲“文革”。“文革”的遭遇，对我们全家来说，是刻骨铭心的。邓林邓朴方邓楠邓榕邓质方 在江西的日子里1969.10.22父亲踏上了江西的红土地。这是他熟悉的红土地。三十多年前，他曾在江西苏区战斗生活，并从这里踏上长征之路。在这里，他还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坎坷与沉浮。到达南昌后，爸爸、妈妈和奶奶被送到了江西新建县望城岗原福州军区南昌步兵学校。这里，即是为他们安排的羁居之处。后来才知道，这样一个条件不错、地点安静的住处，还是经过周恩来亲自布置安排，特别挑选的。这个步校已经停办，偌大的校园空空无人。校园里有许多树木，树树相连,浓荫森森。相对于在北京中南海那种完全隔离的禁锢生活，这个步校，这个小院，这个小楼，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专案组”的人员完成解送任务后，向上报告:“22日，送邓小平、卓琳、夏伯根去江西，今日(28日)归来。邓押于南昌西北十三公里处，原步兵学校，现在是五七干校，军师炮团和原步兵学校留守处住。由省革委会管，派炮团一个班十二人监管。单住一个小楼上,下住一个干事和一战士管他。平日劳动，仍用邓小平名。" 上图原步校校长的小楼。 家里来了第一批客人1972.01家里来了客人，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家的再望、大蓉、二蓉三个孩子来了。这是在江西我们家里来的第一批客人。父亲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江西中央苏区时就认识李井泉，母亲和萧里阿姨是多年的好友。看见老同志的孩子们来了，大家非常高兴。父母亲让李家三个孩子住下来，尽可能地拿出家里的东西招待他们。爸爸还亲自在厨房掌勺炒菜，给孩子们做了米粉肉和醪糟鸡蛋吃。在家里，李家的孩子们向我们讲述了他们家的情况。李井泉在“文革”中被打倒，至今仍关押在卫戍区监狱。他们的妈妈萧里阿姨被江青点名后关进监狱，并被迫害致死。李家老二在北京航空学院被造反派关押毒打致死。还有，许许多多的老干部受到批判、斗争，受到迫害。听着他们的讲述，大家神色黯然。妈妈和我们都伤心地哭了。爸爸说：“萧里和井泉同志都是好人。”李家三个孩子在我们这里住了五天，大家一起亲热地度过了1972年的元旦。李家孩子临别时，妈妈拉着他们的手说：“以后来南昌，到家里来啊!” 上图 1972年1月，李井泉叔叔家三个孩子来了，我们在院子门口照相。左起：再望、二蓉、大蓉、毛毛。 小平家书大家庭（一）1904 ~1976爸爸在哪里妈妈就在哪里妈妈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爸爸说家庭是个好东西 “家书”已经讲了许多爸爸的历史故事，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事情讲得较少，那就是“家”的故事。“家书”，就要讲“家”。讲这个“家”，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家书”，就要讲家里的人，讲爸爸妈妈和每个人。“家书”，就要讲家庭。我们这个家，是一个大家庭，本册要讲的，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邓林邓朴方邓楠邓榕邓质方 给毛主席敬酒1961.02我们住在中南海里，经常能看见毛主席。毛主席在怀仁堂看戏时，孩子们常常坐在前排，一坐一长溜。毛主席在春藕斋看侯宝林相声表演时、听京戏清唱时，孩子们在走廊上跑来跑去。毛主席在中南海游泳池游泳时，孩子们在旁边跳水。毛主席在北戴河大海里游泳时，孩子们在沙滩上搭城堡玩沙子。对于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说，毛主席是可敬的，也是可亲的。1961年2月毛主席到达广州，准备3月在广州小岛举行中央工作会议，在会上继续对人民公社工作中的不健全的方面做了纠正和规定。在广州时期，我们这些随家长到广州的孩子们给毛主席敬了酒。 上图:1961年2月，在广州小岛。左起:毛主席、罗瑞卿女儿朵朵、毛毛、罗瑞卿女儿点点、陈毅女儿珊珊。 上图同日，邓楠和贺龙元帅的女儿小明给毛主席敬酒。 上图夫人大合影中加了一个邓林 1959年在上海前排左起：林月琴、吴仲廉、薛明、张瑞华、王光美、于文兰、邓颖超、何连芝、于若木、郝治平、郭志瑞、贾玉慈、葛慧敏 后排左起：唐慕兰、严慰冰、水静、刘素菲、胡明、翟英、卓琳、邓林、刘沙、杨岗、肖里、叶群、不详、谢志成、上海市接待处长。 在云南滇池1964年，父亲和西南局书记李井泉、铁道部长吕正操等在西南视察工作。随行的妈妈们到云南滇池参观。 上图左起：吕正操夫人刘沙、李井泉夫人肖里、卓琳、王腾波、张惠。 上图 1965年，妈妈随爸爸到三线视察。下图妈妈和李井泉夫人萧里阿姨。 李井泉家的孩子来了1972.011972年元旦前夕，李井泉叔叔的三个孩子再望、大蓉和二蓉从他们插队的江西省临川县来到我们这里。他们是在江西我们家里来的第一批客人。再望后来把他们三人到我们家的情景写成了文章。下面是他写的回忆：那是一个阴冷的冬天，邓伯伯住的小楼，在校园里的一个小坡上，四周都是空地，种着庄稼，还有一些树木。院子的围墙很高，两扇大门紧闭。这座小楼红砖灰瓦，外观陈旧，听说以前是给校长住的。院子里有一株桂花树，还有一些常绿植物。楼房的底层有一个较大的过厅，当中放着一个乒乓球桌，几间很小的用餐的房间、厨房。在小楼后面有一座平房，是堆放柴火和煤块的地方。邓伯伯的子女没来江西之前，劈柴和砸碎煤块的体力活儿，都由邓伯伯来完成。客厅的右边有上楼的楼梯，邓伯伯住在二楼靠前的套房，外间是起居室，里间是卧室。起居室里有一个长藤椅，还有若干椅子，平时一家人喜欢坐在这里聊天，做一些手工活儿，比如织毛衣，缝缝补补。邓伯伯的儿女也住在楼上，我们去的时候，朴方在北京住院治病，楠楠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邓林，毛毛，飞飞。楼上还有一间房子，放了很多书。毛毛对我说:“这可是咱家的宝库，所有的书都是从中南海家里搬出来的，当时什么东西都没要，就要了这些书，足够我们看了。”邓伯伯每天除了到附近的拖拉机厂劳动半天，要花很多时间看书，还要看报纸。卓琳阿姨告诉我们，他读了《二十四史》，正在读《资治通鉴》。通常，他在晚饭前后听家人聊天，他不爱说话，只是听别人讲。虽然邓伯伯被撤销了职务，但在我们心目中，他还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我们对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不敢在他面前随便讲话。我们每次说话，都是他主动问起，我们才如实地说，他很认真地听。记得第一次较长时间的谈话，是关于我们家人的情况。我们去他家那天，刚住下来，毛毛就来叫我们，让我们上楼去，老人家有话要说。我们上楼后，邓伯伯一家人都在客厅里，气氛比较严肃，好像在开家庭会议。卓琳阿姨先问我们住下来没有，被子暖不暖，有没有热水瓶，我们说一切都很好，比我们乡下的家好多了。然后邓伯伯说：“你们三个孩子好多话没有说，现在回家了，给我们摆一下。” 上图在江西步校左起:二蓉、大蓉、邓林。1972.01 先说到父亲，自从文革开始以来，他就被定为西南最大的走资派，刘邓集团的黑干将，被批斗了100多次。之后他被关进了北京卫戍区监狱，不许家人探视，现在情况不明。母亲是被江青点名之后关进监狱的，1968年江青接见四川造反派时说：“李井泉的地主老婆萧里很坏，抓起来没有?‘’’江青讲话之后，萧里立刻被抓，剪了阴阳头，上街游斗，然后关进看守所，被多次毒打，最后被迫害致死。说到这里，妹妹哭了，卓琳阿姨、毛毛、邓林都忍不住掉了眼泪。邓伯伯没有说话，但他眉宇紧锁，神色严肃，表明他内心的沉痛。屋子里就这样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儿，邓伯伯说了一句话：“萧里和井泉同志都是好人。”随后，我们又讲述二哥李明清在北京航空学院被造反派毒打致死。我们家的其他兄妹，无一幸免，都被关押、批斗、毒打过。听到这里，邓伯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对我们说：“我今天给你们做饭吃。”我们以前根本不知道邓伯伯会炒菜。而且炒的菜那么香，那么好吃。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吃饭，因为邓伯伯坚持要多做几个菜，给我们吃。那天他蒸了一盆孩子们爱吃的糯米饭，是用小脸盆蒸的，分量很多，邓伯伯说:“你们尽管吃，今天吃不完，明天还可以吃嘛。”邓伯伯知道我们爱吃四川菜，还特意炒了放辣椒的回锅肉，说是四川人要吃回锅肉才算打牙祭。在饭桌上，邓林姐姐打开了话匣子，她的话非常幽默，特别是她学的四川腔，声调悠长，很有味道。邓伯伯一家人的欢笑，好像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我们心中的悲楚，他们的乐观精神，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这顿饭，让我们深深感到回家的温暖。在邓伯伯家，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令我浮想联翩。我喜欢读书，在他家的书架上，我发现了许多市面上看不到的书，可惜没时间一一翻阅。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同邓伯伯在江西的见面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但历史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在我们心中，它永远是值得珍藏的一段回忆。 上图在江西步校左起大蓉，二蓉，再望，毛毛。 邓榕还给我妹妹寄来几张没有收入《小平家书》的照片。 1965年11月在贵州遵义会议纪念馆，右起，于克，蕭里，卓琳，邓先芙。 上图 1965年11月，卓琳与蕭里。 上图 1965年11月，卓琳和蕭里在四川。 2022年8月邓榕在编写《小平家书》过程中，需要我们在南昌步校的合影照片和我发表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报》的回忆文章，我给她后，她于8月17日写微信给我：照片能看，太好了！看了两篇文章，忍不住流泪。有些事情我都忘了，你的回忆和记述，太珍贵了！ 《小平家书》不公开发行，印数有限，只赠送亲朋好友。篇幅有限，我主要挑选和我父母有关的文字和图片呈现于此作为纪念，谢谢关注。怀念革命前辈，不忘他们说过的话，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