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又一次沉入了梦乡。梦中的画面依旧那么真实,仿佛时光倒流,带我回到了那个纯真无邪的童年时代。在那里,我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p><p class="ql-block">窑洞,这个承载着几代人记忆的地方,对我而言,不仅仅是遮风挡雨的住所,更是美食的发源地。每当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大婶便会在那略显昏暗却充满温馨的窑洞厨房里忙碌起来。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双巧手仿佛有魔力,能将简单的食材变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p> <p class="ql-block">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便是那刚出锅的油胡卷。那是一种用开水把面粉烫好、再把葱花、苦豆和油调和后,卷成条状再用刀切成大小适中的小段,再将分好的小段面团用擀面杖擀开,最后用武火烙熟的食物,外皮金黄酥脆,内里松软可口,每一口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每当这时,我总是会不自觉地盘旋在厨房门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油胡卷,馋得口水直流,却又无从下手。</p><p class="ql-block">大婶烧火的柴禾用完了,她不得不暂时离开厨房去取的时候,好像是我下手的唯一机会。那一刻,我的心砰砰直跳,仿佛整个世界都为我静止。我趁此机会,像个小偷一样悄悄溜进厨房,那份兴奋与紧张交织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然而,我这个毛孩子永远也比不上大婶缜密的心思。有时候,原来灶台边上垂手可得的油胡卷,会被挪放到灶台最里边。对我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触及的距离。还有的时候,会被放到厨房一角的碗柜里,柜门还被绳子系上扣,无论我怎么努力,也解不开那紧而又紧的盼盼扣。</p><p class="ql-block">时间好像总在故意刁难我,每次都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大婶已经拿着柴禾回来了。我的心跳瞬间加速,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情急之下,我不得不迅速调整表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在寻找什么,然后带着失落的心缓缓退出厨房。</p> <p class="ql-block">从大婶那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走出,心中满是对院子里那三棵大结杏树的无限向往。那三棵树,就像三位慈祥的老者,静静地守护着这个院落,也守护着我童年的欢笑与秘密。每当青里透红的杏子挂满枝头,那份诱人的香甜便如同磁铁一般,紧紧吸引着我那颗贪吃的心。</p><p class="ql-block">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生怕惊动了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饱满欲滴的杏子,它们仿佛在向我眨眼,挑逗着我的味蕾。正当我准备伺机而动,悄悄靠近那棵最诱人的大杏树时,突然间,厨房里传来大婶那熟悉而又严厉的怒骂声。我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只见大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厨房的门边,原本悬挂着的门帘不知何时已被摘下,她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p><p class="ql-block">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但那份对杏子的渴望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更加炽烈。于是,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爬上大婶院外的那个小土坡。站在坡顶,我捡起一块土块,用尽全身力气朝杏树扔去,希望能侥幸打下几颗杏子。然而,距离实在太远了,别说打下来杏子,连个树叶子都打不下来,只在树的旁边留下摔碎了的小土块,我的努力不仅换来了“作案现场”,也换来了大婶又一阵更加歇斯底里的怒骂。</p><p class="ql-block">日子一天天过去,杏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成熟。终于有一天,当我再次望向杏树,却发现那些曾经让我垂涎欲滴的杏子已经空空无也,树枝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叶子在随风摇曳。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很快,这份失落又被对下一年的期待所取代,我开始盼望着下一个杏子成熟的季节快点到来,接下来很多年的画面都出奇的相像,直到有一年大婶砍倒了大结杏树,在原来长树的旧址上建起了新房,从此我想吃杏子的欲望嘎然而止,大婶的生活也归于平静。</p> <p class="ql-block">梦醒时分,想象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对油胡卷对杏子的渴望,哪里能体会到大婶的辛苦与不易。我每天惦记着大婶的劳动成果,给她徒增了无数的困扰,那份馋念是多么地自私与幼稚。大婶的每一天,既要为生活奔波,又要为家庭操劳,还要时时防着我这个不请自到的“访客”。而我,却只想满足自己一时的口腹之欲,忽略了她那背后沉甸甸的付出与不易。时隔多年,那三棵大结杏树、油胡卷和大婶的怒骂声以及那个顽皮的我都已成为过去,但那些记忆,如同一坛陈年老酒,越久越醇厚,越品越有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