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棍节:孙言感谢，而专家们欠爷一声道歉

23罗时汉

按说入冬了，阳光和煦，我还是认它为秋天，像我们的余生，因为回光返照，还以为自己并不衰老。

一年的好日子不多了，发出“十月，再见！”之后，月末的最后一天早晨，我拍到信手拈来的照片，在一条标语的尾部“幸福生活”间，我的身影出现，面对的是未拆迁而停摆多年的居民楼。有朋友说，图片与文字的反差那么巨大，让人苦笑，让人纠结，仿佛看到一片人生立体的废墟。当然，有的作出了另一种表层化的解读。

我爱街拍。最近抓拍的路边寿司摊组照，也较满意，有朋友转发，抖音上的阅读数千。

10月31日，据说那天晚上汉口巴公房子一带人山人海，可惜我忘了万圣节，没去看热闹，不过也节约了不少胶卷。

那天晚上，我实际在筹划第二天的活动。

上海的吉琏短信我，希望能见一面。这事我要张罗。本来，曾工的《汉口老通城曾家》分享会我也应该参加，锦上添花还是雪里送炭？我不能不接待远道的上海人，让他们来汉口举目无亲？

11月1日小光棍节我是记得的。这天没见光棍，在广埠屯D口见到吉琏夫妇，学工的“1911”车恰好驰来。还有昌旭掐点到达，同上伏虎山。

今年是孙武诞辰145周年和逝世85周年，其最小的孙子、留德硕土、原上海东华大学教师、民革党员孙吉琏回籍祭祖。

这是每年清明或“双十”被极少数人念及的地方。我们走到最深处的孙武墓。

建林也来了，他们都作了准备，带来了鲜花，仪式程序也很熟。礼毕，我建议吉琏把他带来的一包花，拿起来再献给其他几位烈士，更体现家国情怀。

吴兆麟、张森、李汉俊、刘静菴、蔡济民、郝梦龄、蓝天蔚、刘公，墓地一一走过，其中仅张森是原墓，有残碑，据说上面有夏斗寅的名字。

没有列入保护范围的朱光绶墓我也拍了。网上有他的介绍，还有人在此发现过吴元泽墓，是1951年立的，立墓人有其侄吴德峰，当时可是武汉市市长。

学工擅长活动安排，轻车熟路，两台车驰往石门峰，那里有辛亥纪念园，我还是第一次去。看到了熊秉坤、李作栋、夏道南、杨玉如等人的新墓。作为《城市英雄——武昌首义世纪读本》的作者，我默默感佩开辟这一纪念地的公司。

萧俊总是匆匆忙忙，他开车赶来，接我们去武昌马房山的兰陵会馆。算是第一次宴请吉琏夫妇了。

下午，将有口述史学员来听讲座。

小光棍后的第一天，无数男女在巴公邸周围相亲相爱，他们中大多数不是光棍。

先按下不表。我们进了“兰陵公馆”里面的原共进会旧址，宝善里拆后补建的，聊胜于无。

李作栋（春萱）的孙女李良丽、夏斗寅的孙子夏长钢及孙武的孙子孙吉琏已就座品茖，承蒙李承时迎接，让这三位辛亥后裔在汉口实现历史性的会见。

1929年孙武永久离开湖北，据说是被夏斗寅驱逐的？吉琏此说夏长钢闻所未闻，有待考证。但1911年10月9日（也是星期六），孙武在宝善里14号引燃炸药受伤后，是李作栋等人紧急把他扶到医院的，这段史实倒是确凿无疑。

敬香祭拜之后座谈。我将《夏斗寅传记》带来了，请夏长钢赠给李承时存档。也应要求，将《武汉一九四九》N版样书送给了李承时，上面改得乱七八糟，让他知道我在做这件事。同时，我把《汉口警事1949》送给了吉琏。此举主要想法是敦请他们尽快着手完成对祖辈的纪念——出书。

时间紧张。我们要到街上去。

自从巴公房子修缮后，这一带成为打卡热点。有不到这里不算到了汉口的说法。

吉琏要找的孙武公馆就在兰陵路15号，原三层楼，顶层是后来加盖的。

我们走上木梯，不由不感慨物是人非。

熙熙攘攘的人群啊，哪个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已改为巴公邸的俄租界建筑，成为怀旧族扫街目标。

那年我在泰姬陵感叹过，一个国家（或城市）的伟大，是可以建筑为标榜的。这是汉口永远的经典。

我习惯性地街拍，一首新汉口竹枝词打起腹稿：

汉口看美女，打卡巴公邸。

租界刚翻新，老街正拥挤。

民国流行色，汉服动漫衣。

青少赶时尚，中老未过期。

搔首亦弄姿，涂脂抹粉矣。

竞展娇媚态，袒胸不露乳。

各人玩手机，拍照立可取。

结伴扎堆来，兴尽相呼去。

穿过珞珈山，还到黎黄陂。

声名天下扬，敢称最牛逼。

为什么辛亥后裔比较优秀，就是有铁血基因。此说我不敢苟同，因为多少人已被摧折了精神脊梁。但辛亥情结一直融在他们的血液中。

李良丽像祖父一样慷慨，乐善好施。这次又在六合路设饭局，款待祖辈同人的后裔，让上海来的吉琏夫妇再次确认，汉口人是么样看重乡情。

承时还带了一位“剧游庄子”来了，英俊的台湾籍青年，这下，可谓海峡两岸同胞共叙亲情了。

时间很紧。武昌那边在催了。

柏泉张旭开车送我们过江，于半小时后赶到红楼。昌庆旭、刘建林、万学工在等候。

参观只是匆匆，记忆已成永恒。学工安排的下一站是小洪山庚子烈士墓，他已跟军方打通关节。

这是我十多年前来过的地方，当时还有很长的墓道，如今“八一路”从中穿过，大量高大建筑改变了面貌。原墓、纪念亭、牌坊总算还在。

我们指读着墓后由汪兆铭撰、张难先书的模糊碑文：

“庚子秋七月二十有八日，自立会党人在武昌首义、为清吏捕杀者二十人。浏阳阳唐才常、潜江傅慈祥、湘阴林圭，广东黎科、黄自福，天津蔡成煜、福建郑葆晟，慈利田邦璿、李炳寰、杜子培，辰州王天曙、瞿何清、向连升，长沙黎桂泉、刘国珊，龙阳陈应軫，湘潭周七，又有姓名不可考者三名，均及于难。……”

往事如烟。

乘车返城，直奔工八营。

打响第一枪的熊秉坤之孙来了，他刚从广西、湖南回，活动多多。

学工说，你也该回了。我说，钱也花光了。呵呵。

这是最高级别的接待了，再来就是副省长了。我对吉琏说。

熊永铸、孙吉琏——两位后裔紧紧握手，代表他们的祖辈，相逢一笑尽在无言中。

此地在省工会区域内，也很难进来，得拍照纪念。由我带来的7岁小杉杉操作。

两台车，八个人，再向原中和门即起义门驰去。

楚望台新景区好像第一次来，值得流连。

也有美女们来打卡，这是另一道风景。

我还抓拍了熊永铸与万学工、刘建林、昌庆旭的合影，这是一套铁班子，迎来送往全国朋友，不仅是辛亥、抗战的、甚至台湾美国的，概由他们民间接待。仅我所知，过去有张彪的里外后人，前不久是黄维的女儿外孙，此次为孙武最小的孙子及孙媳——不论青红皂白，来的都是客。

情商大于智商。江湖有道：武汉有个万学工，他的外号叫万事通。

一百多年前，在武昌长湖边的黄土坡，由孙武资助邓玉麟开设同兴酒楼，以供革命党人秘密聚会。一百多年后，又有一伙人在阅马场长湖正街“鑫小南国”低调餐叙……

看是德国啤酒，吉琏破例开了——他们家跟德意志可是有四代人的渊源哪。

不谈当下，话题太多，吉琏提供了可以深入探讨的历史悬案。孙武作为城市英雄，应该拨乱反正。而他认为，李六如、皮明庥、刘望龄等专家，明明“有关孙武的历史资料，现在能够见到的仍然十分有限，因此，与孙武有关的一些历史事件，难以作出充分的、有力的说明，亟待研究工作者进行新的发掘。”但仍然“先下结论再去找证据，这完全是反科学，而且不负责任”，造成谬种流传，他们都欠对孙武一个道歉。

“首义三武”是不幸的，惟孙武大难不死，虽殉于民国二十八年，却避开了抗战，更幸免于后来的政治运动。最大的意外是，他死后没被掘坟，墓是1981年从北京拈花寺迁来武昌的。文割中上海家中没有被抄，保留了大量原物，百年老屋还在，可以开辟孙武旧居或博物馆。

东西湖柏泉老家，也有人联系他们。明天还有活动，将请建林开车送回汉口宾馆。

所有的安排都尽心尽力了，可能出乎吉琏预期，应该收获满满，不虚此行。他杯起酒落，连声感谢。

此时武昌城，灯火阑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先贤孙武啊，却在何处？

1939年孙武夫妇与长子长孙摄于北京史家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