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若人生

赵光

中国的白酒，是个好物。 喝了这么多年的茅台酒，今年才第一次有机会跑到贵州仁怀的赤水河边，跑到茅台镇，跑到号称出最好的酒的地方。 赤水河，现在被人们称为美酒河。这赤水河两岸及周边，据说有几千家酒厂，茅台酒，习酒，郎酒，珍酒，还有数不清的不知名的酱香型酒，快把这赤水河水都变成美酒了。 都说这里的水，还有这里的气候条件，这里的原料，成就了这里酱香型的世界名酒。 开车在这里跑久了，感觉这空气都是酱香型的。华夏大地上的人们，与酒这个东西，已经打了好几千年的交道。酒，在华夏文明史中，已经是一个没有办法剔除的元素了。离开了酒这个元素，华夏文明的好多东西，就可能是另一种模样了。<div>　　在我的印象中，可以称为“酒”的这种东西，其与人的关系，应该比人与文字的关系，出现得要早很多年。看甲骨文，酒字是氵加个酉。甲骨文的“酉”，是象形字，本意为酒器，引申为酒。加个“氵”，就专指“酒”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与酒有关的字，都是以“酉”作偏旁儿了。</div><div> 酒与人结缘，是酒的本分；人与酒结缘，是人与酒的共同缘分。好酒与好酒之人结缘，那是故事。好酒之人与好酒之间的故事，那就是哲理，就是文化。</div><div> 酒，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文化了；而酒与人结缘，那文化可就深奥了去了。</div> 出好酒，卖好酒的地方，都欢迎你。现在的问题是，在这号称“酒都”的茅台镇，买酒、喝酒，都得小心点儿。<div>　　哈哈，小心无大过，人生亦如此。</div> 　　唐代王绩，曾经做过一篇《醉乡记》，把个醉之乡，勾勒成了一个大同世界。不知那里，像不像这蓝天白云之下的赤水河边茅台镇！ 曹植在他的《酒赋》中，曾借矫俗先生之言说酒：“此乃淫荒之源，非作者之事。若耽于觞酌，流情纵逸，先王所禁，君子所斥。” 　　其实，他和他的那位经常煮酒论英雄的老爹，都是把人与酒的缘分，做到极致的高手。他们爷俩儿的好文章里，至今还都透着酒气。 　　“杜康酿酒刘伶醉”。 魏晋时诗人刘伶，曾作过一篇骈文《酒德颂》。其中所云的大人先生，“捧翁承槽，衔杯漱醪；奋髯踑距，枕麹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把酒与人结合之后的那点儿事儿，说了个淋漓尽致。他自己，也是“闻妇言而不听”之人。 所以，“酒始于智者，后世循之，以之成礼，以之养老，以之成欢”，《吕氏春秋》这段话，是有道理的。 据说当年老子饮酒之后，常骑于牛背，与太阳谈人生，哲学，宇宙。 　　茅台镇中国酒文化城，院子里矗立了这么一尊高大的汉武帝的像，旁边的石碑，也有不少关于汉武帝赞酒的传说。 　　后来在他的身后，见到了这样一块石碑，刻着4个大字：“武帝赞蒟”。站在碑前，有点儿不知所云。 　　转到碑后，见到这段文字，赶紧到网上去查了一下。 晋嵇含《南方草木状·蒟酱》：“蒟酱，蓽茇也。生於蕃国者，大而紫，谓之蓽茇；生於番禺者，小而青，谓之蒟焉。可以调食，故谓之酱焉。”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草三·蒟酱》﹝集解﹞引苏恭曰：“蒟酱生巴蜀中，《蜀都赋》所谓流味於番禺者。蔓生，叶似王瓜而厚大光泽，味辛香，实似桑椹，而皮黑肉白。” 蒟酱[ jǔ jiàng ] 1，植物名。胡椒科，常绿藤本。茎蔓生，全株无毛，叶子呈椭圆形，花绿色，有芳香。秋季结实，果实有辣味，可以制酱。 2，以蒟子制成的酱，可用来调食，有辣味。 这所谓的“蒟酱”，似乎与酱酒没有什么关系呀？！难不成这酱香酒，是靠“蒟”调出来的？ 在中国酒文化城里，探寻中国酒文化源流，见到这样一段文字，竟然不得其解，可见咱还是孤陋寡闻，没文化呀。 其实我觉得，在茅台镇的这个中国酒文化城里，见到的最有价值的实物，就是这一堆不同年代的茅台酒。在山西的杏花村酒厂，我也见过一些这样的古老存货。<div>　　让人垂涎呐！</div> 茅台镇1935广场上，这支象征打碎的酒瓶子的雕塑，默默地讲述着两个故事：一是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那个关于故意打碎酒瓶而以酒香引起人们关注的轶事。二是在通过雕塑里面的这一段茅台村告白，表明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那个被打碎的酒瓶子里，到底是哪里产的什么酒？这就相当于在不挑明的挑战关于巴拿马轶事当事者的归属问题啦。<div>　　在中华酒文化史上，好酒的第一把交椅的归属，从来就是一个难以有答案的公案。不过这也好，正是这种勇争第一的趣事，才可以算得上酒文化的一个低层次的基本元素吧。</div> 　　说第一之争是低层次的基本元素，是因为中国白酒，不同地区产的名酒，确有好坏之分。但那只是品酒者的感受和制酒卖酒者的销售故事。别的不说，你看中华文化史上，历代名人关于酒的诗文中，都是只称赞酒好，赞美喝酒的好处。你见过有谁讲过酒的品牌，论过酒的品质谁是第一，谁是第二的吗？　　酒，喝着好喝，你说好就行了。非要评出若干名酒，当然是好事，而且酒确有好坏之分。但一定要分孰一孰二，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啦。 　　酒若人生，人生若酒。　　我喝白酒，喜欢喝高度的，但也不一定都要喝名酒。一是，如今名牌儿酒，有很多不好说的地方。二是真名牌儿酒，也不见得总喝得起。其实只要是纯正的粮食酒，很多酒都是很好喝的。 这就像人一样，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名人，但每个人都是可以成为好人的。心地纯正的人，总体上都不会差到哪儿去。只要你守住初心，是可以做个好人的。 2020年的春节前后，本来是要到南方旅行的，走到扬州，赶上除夕，疫情爆发了。没办法，只好往回赶。冒着风险跑回家，天天宅在家里喝存货，抗疫情。喝的第一瓶，就是儿子的一个朋友送我的1982年的60度"北大荒"。因为这酒对我来说，很珍贵。用它来抗疫情，效果肯定好啊！ 人生遇上大事了，当然有认真对待！喝酒也必须如此。 老话儿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说，好酒要和好友喝。杯要小，酒要好，三五知己不能少。热酒下肚，遍体通泰，孰能如此神妙？<div>　　七绝酒后戏作</div><div> 2021年3月28日赵光</div><div> 常恋花间一壶酒，</div> 其实有酒也添愁。 见面必喝七八两， 看你还敢会朋友？ <div> </div> 　　跟好友喝好酒，不必珍馐美味，也不必金樽美器，喝得酣畅淋漓，能推心置腹就好。就如同交朋友，未必达官贵人就是知己；能成为生死莫逆之交的，肯定是与你志同道合，能同甘共苦的人。 　　这些年外出旅行，总是要带上几瓶好酒放在车里。千里奔波，当晚必凑几个小菜或当地小吃，温上一壶热酒，或夫妻对饮，或几人小酌；佳肴入口，心情大好；再把大自然装进酒杯，让美酒和心情，随着热酒入脑入心，那就是人与酒之缘分的较高境界了。　　如同人生，努力之后，总会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一路驰骋，历尽风景，这一壶热酒带来的那份享受，伴着一点儿豪气和一路同行者的情谊，久久难以忘怀。 　　一壶好酒的凛冽，甘醇，特别是微醺之后的绵绵回味，荡气回肠，特别像人生经历风雨之后留下的那份记忆。好酒所带来的那满室飘香，会如同宽广胸怀中激荡的那份情义。当然你的人生要有勇气经历风雨，你的胸怀要足够的壮阔坦荡。　　郭小川的《祝酒歌》说：酗酒作乐的，是浪荡鬼，醉酒哭天的，是窝囊废。饮酒赞前程的，是咱社会主义新人这一辈！ 白酒这东西，酒精的度数，也如同人生，得有个标准；专家说53度最好不行，得行家说才行。53度也好，52度也罢，就像做人的标准，三观得正。60度的小烧、老白干、二锅头也行，不外就像做人，标准要求再高点儿。我不喜欢喝38度的和40多度的，就是因为它不醇正，喝到嘴里水啦吧唧的不说，喝过之后感觉也是那么温温吞吞、浑浑噩噩，就像人生没遇到爽快人儿、爽快事儿一样！那种酒，喝完了也不痛快！ 品酒和品人是同一个理儿，想喝酒又不能喝烈酒的，跟浪荡鬼与窝囊废，差不了许多。 　　唐代的白居易，曾作过一篇《酒功赞》：麦麹之英，米泉之精；作合为酒，孕和产灵。孕和者何？浊醪一樽；霜天雪夜，变寒为温。产灵者何？清醑一酌；离人迁客，转忧为乐。纳诸喉舌之内，淳淳泄泄；醍醐沆瀣，沃诸心胸之中。熙熙融融，膏泽和风。百虑齐息，时乃之德。万缘皆空，时乃之功。吾常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且饮。 白老夫子67岁时，曾做过一篇《醉吟先生传》，文中借醉吟先生之口，作《咏怀》诗云：“抱琴荣启乐，纵酒刘伶达。放眼看青山，任头生白发。不知天地内，更得几年活。从此到终身，尽为闲日月”。称“由是得以梦身世，云富贵，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将至”。 怹老人家据说一生做了2800多首诗，估计还不得有一半儿与酒有关啊！ 　　2019年5月去塔克拉玛干沙漠徒步，回程特意跑到太白山，想登秦岭最高峰。途经一个酒坊，对面山石上，还雕刻了一尊李白醉卧图和他的《月下独酌》。正好累了，如同酒醉，我也有点迈不动步了。 七绝太白山中遇酒坊 2019年5月20日赵光 太乙山中遇酒仙，　　闻香脚软醉靠罈。　　却是崖边神泉水，　　老君酿来润诗篇。 　　讲人的酒德，其实就是人品。我最讨厌的是以老以权以势，逼着熊着别人喝酒。酒是能喝就好好喝，能喝多少喝多少。在酒桌上以势压人，以钱压人，以权压人的，酒德不行，人品肯定也不行，一般都不会有好结果，至少是没有真朋友。 七绝无题 2021年10月19日赵光 酒至半酣思酒仙， 也想斗酒诗百篇。 须知咱乃凡夫子， 酒醉只会口流诞。 常说，人喝酒要有酒德，其实酒本身也要有德。酒的德，就是要纯正，不能掺假。好水好原料，好工艺好配方。至于品牌，那是酒做得好了以后的事儿。就像人，无论什么头衔，什么社会地位，都是因为你人品好得来的，这也是掺不得假的，掺了假早晚要露馅儿。 　　李白《惜罇空》有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贤圣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 果然诗仙即酒仙！李白是把酒与人的缘分，研究得最明白，用得最好的。 七律江油访李白故里 2021年10月19日赵光 邀月台前常举杯， 秋雨潇潇过江油。 陇西堂里思太白， 天宝山下望轻舟。 万里神游万里诗， 千秋风骨千秋酒。 我敬谪仙常拂袖， 敢不折腰自风流！ 　　到茅台镇的几天，每天都要品尝一下号称“酒都”的地方出的酒。当然，酒是不能白喝的。微醺之后，借着酒劲，弄出下面这首《酒歌》，想着把酒与人的诸多缘分，说上一说： 酒歌 甲辰仲秋，昌黎酒徒赵光，作于茅台镇赤水河畔 酒好铭心，不计珍馐野菜，不在金樽土碗；浅酌豪饮，只管与君斟满！ 酒进豪腔，三分啸成剑气，七分酿了月光；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酒入愁肠，把盏不成敬意，凭添一腔惆怅；仰天长叹，难消满腹迷茫。 酒逢知己，荡起一段真情，难分一生彼此；隔空遥望，总有不尽相思。 酒见诤友，不必推杯换盏，小盅须换大斗；莫分彼此，你有便是我有。 酒遭墨客，酒气酿作墨香，骚人也曾猛浪；赠君一觴，谈吐皆是文章。 酒落军中，和血洗磨剑刃，将士不为庆功；摔坛一吼，随我瞭阵冲锋！ 酒遇老乡，两眼泪酒汪汪，乡音带着哭腔；双手一握，他乡即是醉乡。 酒藏深闺，卷簾扶窗慢饮，凭添眉黛腮红；粉笺一纸，难书意薄情浓。 酒对红颜，见面不必频繁，碰杯如同碰心；蓦然回首，只留相思绵绵。 酒恋凡夫，渔樵耕猎饱暖，贩夫走卒润肠；三杯落肚，包你宠辱皆忘！ 酒在旅途，伴君跋山涉水，溶进诗与远方：掺风兑雨，人生不容彷徨。 酒似人生，苦辣酸甜相伴，一醉未必方休；悲欢离合，笑谈江湖情仇。 美酒如河，瓮盉盃碗将来，麹醪醅酿磋砣；若入青史，所言尽是传说。 好酒共饮，莫装英雄好汉，佳酿豈可私藏；酒杯一端，哪有那些思量？！ 　　会喝酒的，这酒往往会带来豪气，侠气，才气；不会喝酒的，就只剩个俗气。所谓“酒壮怂人胆”是也。　　喝酒别贪，半杯常满；人情世故，我自颟顸。　　头些年，读到清代学者李密庵的《半半歌》中有一句“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帆张半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感觉他是参透了人与酒之缘分的另一层境界。“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百年苦乐半相参，会占便宜只半。” 贪酒的，往往也是有贪心的人；如同做人，不能见利忘义，不能利欲熏心。贪酒酗酒耍酒疯的，你见过有几个是正经人呐？！ 　　人生若酒，酒若人生。 好酒都是酿出来的，就如同好的人生都是修炼出来的；而当酒和人的缘分达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好酒会帮助好酒之人，修炼成更加精彩有韵味的人生。 愿一手执卮，一手执笔；呵着酒气，笑看世事；莫求练达，些许才气；人生通透，如酒如醪；唯吾寿宽，自在逍遥！ 诗与远方，甘之孜孜；以酒为友，至善兹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