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残荷听雨声

蓝月谷雨

第一次得知这句“留得残荷听雨声”，是自黛玉之口，当时也未究竟它是何处的断章，只留心记着了。尔后又隐约忆得离家不远处有好大一片荷塘，仲夏时节，常常看到采摘莲蓬的农家，那新鲜的莲子剥开来，入口沁香。

依稀那次相见，已是秋末初冬。适逢又只是过客，踏着满途满径的泥泞，也匆匆不得，只得缓下了步子，自然又不免四顾频频了。可惜虽是过故地，却也终不得故人。人总这般着，得陇望蜀，曾经也曾经了，别离也早已默无声息了。该淡的也该是淡的时候了吧，却依旧是放不下的过去，得不到的未来。

望见这一池枯茎残枝，毕竟在季节的情理中，所以不惊诧，不过些许的触景伤情罢了，免不了又忆起些没滋味的往事来。终究不过故事，是人总有伤心，只得又自言自语，也罢也罢。独自的言语，也只不过宽慰，这般那般，道着因缘非自起，缘灭不由己，虽平时也这般自诉着，可当真独处闲思起来，却仍是不通达的，情绪低落了许多。

若说着平常时候，也只不过汽水的泡沫，遮盖着底下的汽水罢了，周边人也是看得不真切的吧？或连着友人，也没看通透自己的罢。细说来，自己也是看自己不通透的，虽念着真实，却又畏惧着真实，这又或如甲壳之于昆虫，背负着罢，确实疲惫劳乏，弃了罢，倒也无处容身了。

念及此，不免又一声苦笑了。再看这寒潭，虽这荷是连残叶也碎干净了，甚有折腰把头溺在水下边的，但却又零星浮着些绿萍，生长些许芜草，好生突兀着那绿意，倒似有意着羞辱这冬日一般。经年池又绿，荷见旧人，何见旧人？若如今残荷碎，便雨声难闻，连雨声也不得了，那人自也愈益未可知了。那人，竟无意多了个那字，细一思量，却倒也不算是多了的。

前人留得残荷尚雨声，尔今自己却连那也比不得了。必是这雨声迁了别处，或连这季节也一并迁了罢！如此说来，自己与这雨声又有何缘分呢？不过一厢情愿了些时日，不过念念难忘，不过所谓曾经罢了。雨终究是要停的，自己也不可能滞留在那段时光里头，散了就散了罢，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一刻邂逅呢？

散了罢，虽念想着那日相遇的美好，奢念着来日的所谓佳期，但终究是难测的，终究是无果的。只喟叹着昔时的不该，不经意落这情网里头，往后若触到了，又不免长日的伤怀了。认真说来，得了，也是幸运的，不得，竟也是我命。且也自己宽慰点，不也就一场风雨罢了，若它想着消停了，且就随着它性子去罢，毕竟这相思留着也是不中用的了，又何以奈何之呢？至于那些念想，既然残荷也碎了，可见强求也是不得的了，而那荷塘，也落那年的记忆里头了，这也必是早已注定了的，便是不舍，也只能由着它风干成了风景。

虽有意，留得残荷听雨声，却奈何，枯茎不由闻。便纵是，沧海曾经难为水，巫山有云空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