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中,表现了一个灵魂的世界。高尚的,奸佞的,善良的,猥琐的,都在上天入地前的一刻,集聚于基督的周边,等候着正义力量最后的宣判。大师以他智圣的聪慧与艺术的力量,描绘了千姿百态的芸芸众生:心惊胆颤的,俯首听命的,卑躬屈膝的,怨气冲天的,全都蜷缩于圣主的挥手之间。在这无以计数的漂浮的灵魂中,我分明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一个——他在哆嗦,他在乞求,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在他生命的第三十七个年头,灵魂身不由己地陷入了地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中的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这无以计数的漂浮的灵魂中,我分明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一个——他在哆嗦,他在乞求,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span></p> <p class="ql-block">他就是卡拉瓦乔,一个集高尚与猥琐、理智与狂暴、善良与邪恶于一身的画坛奇才。他是这样的显赫、光辉,曾几何时,却落得个身名俱裂。同是举足轻重的艺术大师,竟有这样绝然的对立:一个高高在上,人们永远是仰着头,欣赏着一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的圣杰——就像是米开朗基罗;一个陷入泥淖,人们总在平视中带着一丝轻蔑:他永远就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江湖混客”,打架斗殴,醺酒闹事,但又在让人鄙夷的“小混混”形象中,觅见了一道只有天才才能企及的光辉。这是一个最具戏剧性的人物:人们藐视他的斑斑劣迹,但无人能够否认他的出类拔萃。有人甚至说,在意大利的画家中,除了米开朗琪罗,卡拉瓦乔的影响无人能及。</p><p class="ql-block">对于这样一个带着神秘色彩的人物,以及伴随其一生的宏大作品,始终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尤其听说他的六幅极其有名的画作像珍珠般地洒落在罗马城街头巷尾的各个角落,更勾起了我沙海淘金般的寻觅欲望。</p><p class="ql-block">一条探珍觅宝的路线十分清晰地形成了:圣天使堡 —— 纳沃纳广场 ——圣•路易•德伊•佛朗切西教堂 —— 圣•阿格斯蒂诺教堂 —— 罗马人民广场 —— 圣•玛利亚人民教堂(人民圣母堂)。三大胜地,六个景点,串起了一个画家奇特的人生,更串起了六颗永不褪色的珍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纳沃纳广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纳沃纳广场——卡拉瓦乔在这里起步</b></p> <p class="ql-block">今天的纳沃纳广场,已成为罗马旅游的必游景点。和许愿池和西班牙广场一样,哪怕你在罗马仅逗留一天,也不会与之失之交臂。广场不大,四周林立着风味不一的各种咖巴,当中云集着色彩绚烂的卖画小铺,魁伟的圣埃格尼斯教堂和潘菲利宫面东而立,而中央则稳稳地端坐着巴洛克艺术的先驱乔凡尼·洛伦佐·贝尔尼尼的四河喷泉。整座广场端庄大气,又不失风情,这喷涌其间的浩荡人流,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纳沃纳广场的中央稳稳地端坐着贝尔尼尼的四河喷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四河喷泉是巴洛克艺术的先驱贝尔尼尼的杰作。雕塑中的四神代表了文艺复兴时代地理学者心目中四大洲的四条大河——非洲的尼罗河、亚洲的恒河、欧洲的多瑙河和美洲的拉普拉塔河。这尊雄健的男体雕塑便是恒河河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魁伟的圣埃格尼斯教堂和潘菲利宫面东而立。</span></p> <p class="ql-block">四百三十年以前的1592年,二十出头的卡拉瓦乔初到罗马,他的绘画生涯就是在这一片土地上开始的,那时候的纳沃纳广场可不是今天这番风和日丽的景象。虽说罗马的宗教建筑鳞次栉比,但在其身后,却是瓦砾成堆,一片萧瑟。为了糊口,卡拉瓦乔以卖画为生,一旦解决了温饱,他便放下画笔,混迹于街头,或酗酒寻乐,或打架斗殴。也许是他先天血液里的暴戾基因,也许是他后天经历中的愤懑不平,卡拉瓦乔的脾气坏到了极点。至今,我们还能从当时的“法警记录”上觅得这样的文字:</p><p class="ql-block">“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胖胖的,长着一点黑胡子。眉毛又粗又黑,连眼睛也是乌黑乌黑的。进进出出总是一身黑色的外套,连着一头糊在后脑门子上的浓髪,很不整齐,脚上还总穿着一双有洞的黑袜子。”这真是一个与黑色有缘的流浪汉形象。这种捉襟见肘的生存窘态和孤傲寡合的脾气性情使他一直处于颠簸流离的境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593年,卡拉瓦乔创作了《酒神般的自画像》,这便是经修饰过的卡拉瓦乔青年形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酒神般的自画像》(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卡拉瓦乔自画像</span></p> <p class="ql-block">于是,我们总可以想象出这样的场景:黑暗的深巷中传来了一串串令人心悸的脚步,嘶哑、凄惨的呼叫渗杂其间。接着便是一阵阵气喘吁吁的夺路狂奔,尖厉的哨声和警犬的狂吠紧随其后,罗马的夜空中始终躁动着惊悸和不安——黑色,黑色,还是黑色。这一幅不忍目睹、不堪耳闻的镜象并非杜撰,而是源自于卡拉瓦乔真真切切的生活。这生活,也就切切实实地映现在他的画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卡拉瓦乔的幸运</b></p> <p class="ql-block">卡拉瓦乔的运道并不是一直很背。终于,红衣主教佛朗西斯科·德尔蒙特发现了他的才华,并邀请他入住玛德玛宫,成了他宠爱的御用画师。从此,卡拉瓦乔摆脱了动荡和贫困,开始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当然,有了红衣主教的庇护,他艺术创作的黄金期也就到来了。</p><p class="ql-block">在16世纪末到17世纪初,文艺复兴时代最伟大的先驱相继离世,而这几十年间,罗马一直在建造巨大的教堂和宏伟的宫殿,需要大量画作,而此前统治艺术界近一个世纪之久的风格主义不足以担此重任。当时的罗马画坛充塞了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特征和教化民众的画作。一切丑恶都被绘成了神圣:歌舞升平粉饰了纷乱的时世,太平祥和掩盖了四伏的危机。但就在这个时候,卡拉瓦乔在他的作品中第一次将生活中残酷的真实揭示于画面。不管是为天神、圣贤歌功颂德,也不管是为殉道者树碑立传,圣主和圣母的头上失去了光环,他们不再双手合十,心痴神迷地仰视着苍天。卡拉瓦乔笔下的耶稣、圣母、彼得、马太,都被塑造成了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生活,有情感,有衰老,有疾病。在那些以黑色为背景的画面上,呈现出了贫困的生活、残酷的刑罚,淋漓的血迹,让人颤栗的血腥第一次以一种近乎物理意义的精确观察和充满戏剧张力的明暗对比中凸显了出来。这种被冠以“激进的自然主义”,让所有的罗马人震惊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种赤裸裸的写真。</p><p class="ql-block">卡拉瓦乔终于挤进了他所向往的罗马艺术生活的中心。在这短暂的十年里,他画出了弥足珍贵的大作,罗马市民的欢迎他,罗马教廷也在极其矛盾的心态中接受了他。当然,就其血液中流淌着的暴戾、狂放的基因和长期以来混迹于社会底层的经历,他的画作很难符合教廷和上流社会深层的需要。于是,修正,磨合,磨合,修正,卡拉瓦乔在极端的纠结中磨砺出了一幅又一幅既属于自己又似乎不属于自已的作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供奉着卡拉瓦乔的三幅大作的圣•路易•德伊•佛朗切西教堂。</span></p> <p class="ql-block">穿过几条街巷,便来到了圣•路易•德伊•佛朗切西教堂。圣路易教堂的珍贵,似乎就在于它供奉着卡拉瓦乔的三幅举世闻名的大作——《召唤使徒马太》、《圣马太与天使》和《圣马太殉教》。</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马太的召唤》(作于1599年—1600年)</span></p> <p class="ql-block"><b>《圣马太的召唤》</b></p> <p class="ql-block">《圣马太的召唤》是画家卡拉瓦乔创作于1599至1600年间的一幅油画。马太原本是罗马税吏,后皈依耶稣门下,此画就展现了基督感召马太的场面。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马太正和几个助手清点钱财。突然,画面的右上方射进了一束强烈的光线,基督在彼得的陪同下走进房间。隔在基督和马太之间的青年兵士转过身体,警觉地注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戴着羽毛帽子的青年也惊异地看着基督,而马太右边两人则低头点钱,不作理会。这些处理构成了强烈的戏剧性冲突,加强了人物关系的节奏感,使画面更耐人寻味,让人捉摸。</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马太与天使》(作于1599年—1600年)</span></p> <p class="ql-block"><b>《圣马太与天使》</b></p> <p class="ql-block">《圣马太与天使》是一幅很大的祭坛画,表现的是圣者、天使一起撰写福音。卡拉瓦乔把《圣经》里呈现的宗教场面想象得极具人世特点:一个秃头农民,赤裸着脏兮兮的腿,身旁有一位穿着单薄的天使男孩亲昵地照顾着他。基督的圣徒成了现实生活中粗陋的农夫,教会显然不能接受这种亵渎神明的刻画。于是,一磨又磨,改了再改,卡拉瓦乔很不情愿地把画作改成了今天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马太殉教》(作于1599年—1600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马太殉教》(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b>《圣马太殉教》</b></p> <p class="ql-block">《圣马太殉教》,又一幅表现《圣经》故事的宗教画,但它的背景却被描绘成了意大利底层社会司空见惯的赌场。一束强光拢住了画中神态各异的人物,栩栩如生,惊心动魄。这幅被指为亵渎神圣宗教的作品一经问世,立即招致教会的愤怒谴责。显贵咒骂它,教会拒收它,但画作呈现的罗马底层粗悍的民风却深深地刻在了罗马人心里。画家在画中独创的卡拉瓦乔式聚光法,一直为后来的欧洲画家继承和沿用。</p><p class="ql-block">三幅宗教名作,串起了马太入教、传教、殉教的圣迹。站在巨作面前,欣赏着卡拉瓦乔出类拔萃的绘画技法,品味着其中传递的《圣经》故事,更联想着大师跌宕起伏的悲剧人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卡拉瓦乔的三幅巨作,让名不见经传的圣 • 路易 • 德伊 • 佛朗切西教堂成为藏宝纳珍的艺术圣殿。</span></p> <p class="ql-block">人们总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稳定、富裕的生活激发了卡拉瓦乔更多的创作灵感,但并没有改变他根子里的劣性。相反,原本潜伏于他卑微身份里的傲慢和虚荣,此刻间都一一膨胀了。他照样混迹街头,酗酒闹事,不同的是,如今有了身份和钱财,他更喜欢佩戴着宝剑,纠集着一帮狐朋狗友,趾高气昂地出入于酒色巷中。他和他的相好们——或是舞刀弄剑的粗蛮之客、或是贪杯好色的无赖之徒,总是做着林林种种的让人乍舌的事情。就这样,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在一次谁也说不清缘由的斗殴中,他杀死了人。连红衣主教都没法庇护他,卡拉瓦乔便开始了他不归的逃亡之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台伯河畔的圣天使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印刻在卡拉瓦乔心中的血腥</b></p> <p class="ql-block">从台伯河畔的圣天使堡,缓缓走到纳沃纳广场,这段不足十五分钟步行的路程,却覆盖了卡拉瓦乔钟爱的活动区域。</p><p class="ql-block">公元2世纪,罗马皇帝哈德良在台伯河岸亲自设计并指挥建造了这一座陵墓,作为他自己和其继承者的安息之地。十八个世纪过去了,圣天使堡历经沧桑:先成为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塞,后成为平定内乱的监狱、刑场,现今它又以国家博物馆和名胜要地的姿态迎候着络绎不绝的访客。纵观圣天使堡的各种资历,如今的身份一定是它最期盼的归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四百年前,圣天使堡全然不是今天的模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贝尔尼尼的十二天使塑像娇娆地耸立在每一墩桥柱之上</span></p> <p class="ql-block">然而,在四百年前,整个圣天使堡是一座监狱,堡前的空地是一个让所有罗马人望而生畏的刑场。在卡拉乔瓦活跃于罗马的那一段时日里,罗马城发生了一桩惊天血案: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贝亚特丽切,伙同她的继母和兄长谋害了自己的生父佛朗切斯科·钱齐。这一扑朔迷离的罪案引发了一段又一段情色交织的传奇。司汤达、雪利、大仲马等文坛大家都以此为蓝本,留下了赫赫大名的手笔。不同的文采钩织了不同的故事,烟花缭绕,动人心魄,但作为城市的历史,它根本不值一提。奇怪的是,1599年9月11日上午九点半,历史居然留下了如此生动的一刻:罗马城万人空巷,而圣天使堡前的广场上却人山人海。血案的主犯——贝亚特丽切和她的继母、兄长就在这里斩首处决。刀斧一落,香消玉殒,我们无需在这里渲染血色的场面,但此时此刻,却在卡拉乔瓦的心头留下了深深的一烙。有一本书中曾描写过卡拉乔瓦在观刑时近乎贪婪的关注:眼睛瞪得滚圆,眼眶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我实在无法理解画家嗜血的癖好,但在日后的作品中,他确确实实把这种顷刻间迸溅的鲜血永远驻留于画布。也许,在他的眼中,世界就如刀落血溅一般的残忍。直到此时,我似乎才渐渐明白,为什么大师的画作里,总是布满了黑色,总是淤积着贫困、暴戾和血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朱迪斯杀死菏罗孚尼》(作于1598-1599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为什么在卡拉瓦乔的画作里,总是布满了黑色,总是淤积着贫困、暴戾和血腥?</span></p> <p class="ql-block">我一直心存疑惑:一个是优雅的艺术家,一个是暴虐的杀人犯,两个完全撕裂了的灵魂,如何一统于这包裹着黑色的须眉、黑色的眼睛和黑色的衣着的躯壳之中?已存的书籍里留下了太多的有关他外表和恶行的描述,但是,有谁窥见过他隐藏在狂暴和粗鲁之中的真实的内心?我不相信卡拉瓦乔在提笔作画时的表情是狰狞的,我也不相信他在阅读《圣经》(哪怕不是为了信仰,仅是为了谋取画作的题材和细节)时的心境是癫狂的,也许,在他对暴虐的追求中掩盖着无以自助的胆怯;也许,在他对酒色的痴迷里藏匿着难以排解的孤独?用今天的观点,我总觉得卡拉瓦乔是一个需要得到精神呵护的病人。他需要安慰,他需要治疗,他需要有一个精神导师疏导出潜匿于灵魂深处的隐秘的刺激——这些刺激的由来,或许是在他的儿时,或许正值他的青春,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它们在他本不阳光的心灵中留下了何等深刻的烙印。</p><p class="ql-block">或是后天的经历,或是先天的基因,卡拉瓦乔的画作总是充塞着暴力和血腥。一般画家着意回避的暴戾,却在他笔下浓墨重彩地渲染,这便是他的著名画作《以撒献祭》和《被斩首的圣施洗者约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以撒献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被斩首的圣施洗者约翰》(作于1608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这幅画是卡拉瓦乔体量最为宏大的作品,5.20米长,3.61米宽,相当于今天电影银幕的尺寸。卡拉瓦乔用画面上正在喷溅的鲜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也是他在作品中的唯一签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b>鲜花广场</b></p> <p class="ql-block">圣天使堡——纳沃纳广场,流连于台伯河畔的这些胜地,心中似乎总是淤积着沉闷。不知不觉之间,我来到了一个小型的广场,周边围绕着罗马城司空见惯的欧式小楼,小楼下则铺开着一个个杂乱无章的摊贩。我无意于这些陈旧、破败的景观,正欲离开,却一眼看到了一座屹立于广场中央的雕塑。就像是银针扎入了某一精准的穴位,我的心头猛然一震:一件垂落的长袍遮蔽全身,宽大的兜帽将整个脸部拢进了黑暗,只在鼻尖处留出了一斑太阳的光痕。我突然记得起了,这就是我在书籍的图片上屡屡看到的布鲁诺铜像,而我置身的地方正是在四百一十四年前烧死布鲁诺的鲜花广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当年烧死布鲁诺的火刑刑场,今天罗马人充满烟火气的鲜花广场</span></p> <p class="ql-block">鲜花广场,一个罗马平民过往的地方:早晨经销鲜花、蔬菜和瓜果,晚上则让位于户外的咖巴。这个平凡而嘈杂的区域,罗马的旅游地图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标注。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历史的沉重,只是铜雕脚下偶尔摆放的鲜花,还让人们依稀记起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p><p class="ql-block">距圣天使堡贝亚特丽切血案的刑期才五个月,罗马执行了一起更加惨绝人寰的处决:哲学家布鲁诺在鲜花广场被活活烧死。1600年2月7日凌晨,七个教士闯进了布鲁诺的牢房,最后一次敦促他反悔。遭到了严词拒绝,于是,他被戴上了一种卡住喉管无法发声的“嚼子”,拖往刑场。布鲁诺被剥光衣服,绑在一个柱子上,脚下堆放着一捆捆引燃的干柴。烈火腾空而起,那卡住喉管的“嚼子”让他那撕心裂肺的呼叫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哀鸣,旋即,烈火淹没了一切声画的镜像。终于,浓烟慢慢散去了,刑架上剩下了一具被烧黑了的焦骨。</p><p class="ql-block">这里。我已无心阐述罗马教廷处死布鲁诺的因果缘由,历史早就对此做了最公正的结论;我也无心再对临刑前用“嚼子”卡住喉管不让“罪犯”发声的暴行再做任何引申,古今中外更甚于此的暴虐屡屡发生。我只是在近乎窒息的压抑中探明了卡拉瓦乔心灵的秘密:正是十六世纪意大利社会的黑暗现实,决定了呈现在大师画作中的黑色、浑噩和血腥。</p> <p class="ql-block"><b>必须提及的两幅名作</b></p><p class="ql-block">就我个人而言,在卡拉瓦乔的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的是《朝圣者与圣母》和《圣母之死》。而恰恰正是这两幅名作,引起了当时的罗马教会极大的恐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朝圣者与圣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4年,珍藏于罗马圣•阿格斯蒂诺教堂)</span></p> <p class="ql-block"><b>《朝圣者与圣母》</b></p> <p class="ql-block">如今,《朝圣者与圣母》正珍藏在与纳沃纳广场毗邻的圣•阿格斯蒂诺教堂之内。虽然,我已太多次地接触过该作的复制品,但今天,能够如此近距离地用我的眼睛分分寸寸地抚摸巨作,仍掩不住内心的惊愕与兴奋。作品中,戏剧性的光线和社会写实的傾向一览无余。黑暗而粗陋的背景,弥漫的光影悄然撒下。在那束奇幻的神秘中,初为人母的玛利亚怀抱着年幼的耶稣,无比爱怜地注视着脚下的一对朝圣的老人。说实话,在我第一次看到该作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这是一幅宗教圣画。那沐浴着尘世光辉的圣母形象,就如生活在我们周边的邻家少妇,端庄、秀美,撩人心魄。而正是这一束世俗的光辉,激起了一场悍然大波。那集美艳和圣洁于一身的圣母,竟然出自于罗马城赫赫有名的“莱娜”,一个周旋于高级教士和红衣主教之间的“多面情妇”。教会的修士们吓出了冷汗,这不光是在圣母的脸上抹灰,更是对神圣教主名誉的亵渎。但不管怎样,作品还是留了下来,罗马人喜欢画中那出于污泥却一尘不染的人间女子,她同卡拉瓦乔的另一大作《圣母之死》中的圣母一起,归并为十七世纪画坛留下的最美丽的圣象。</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母之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4年—1605年,巴黎卢浮宫珍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母之死》(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圣母之死》</b></p> <p class="ql-block">无需揣度,下面,我肯定要谈及卡拉瓦乔的《圣母之死》。</p><p class="ql-block">这又是一幅亵渎圣灵的画作。且不说作品的背景陈旧,龌蹉,全无圣母临终前神圣的灵光;且不说画中的圣母光着双脚,举止鄙俗,活脱脱就是一个滚地龙里行将逝去的贫困怨妇;最令权贵们震怒的是,卡拉瓦乔又聘用了一个罗马人熟知的当红妓女作为圣母的模特。在该画创作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卡拉瓦乔具有驾驭光线的天赋,但这一光影效果并非凭空而来。为了在模特的身上投以理想的光线,他居然凿开了天花板,成功地引取了来自楼顶的光束,为此,他受到女房东的控告。凿顶取光的故事着实荒唐,我们也无需辩证它的真伪,但这样的作为绝对符合卡拉瓦乔的性格。</p><p class="ql-block">《圣母之死》是一幅具有社会意义和美学意义的大作,必须带着世俗而清醒的眼光去欣赏。当年,卡拉瓦乔是为圣玛利亚德拉斯卡拉教堂而作。然而,教会不会也不敢接受这样的作品。即便如此,行家和商人还是闻得了商机,他们趋鹜而来。《圣母之死》先是被曼图亚公爵买走,又转辗落入英王查理一世手中,最后被法国皇室觅得。现在,这幅被罗马教会拒之门外的名作正堂而皇之地珍藏在罗浮宫中。如果不是这些奇特的经历,我倒可以悠闲自得地在台伯河畔的圣玛利亚德拉斯卡拉教堂里一睹原作夺目的风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罗马人民广场和人民圣母堂</b></p> <p class="ql-block">当我步行至罗马市中心最北端的人民广场的时候,我的腰似乎已经不能直立,双腿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意志行走。真的太累了,我好像总喜欢做这些力不从心的事情。然而想一想珍藏在人民圣母堂里的两幅名画,劲头又来了。一直储存于心的梦想不再是望梅止渴的奢望。</p><p class="ql-block">人民广场是古罗马三条放射形干道的汇合点。广场北端耸立着“波波洛城门”,由此直入罗马城的中心。1653年,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皈依天主。为了迎接女王的到来,亚历山大七世委托贝尔尼尼装点波波洛城门的内壁。门上雕刻着“Felice faustoque ingressui”的字样,翻译成中文——“旅途顺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广场北端耸立着“波波洛城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被罗马教皇希克斯塔斯五世安置在广场中央的埃及方尖碑(公元前一千三百年前所建)</span></p> <p class="ql-block">1589年,罗马教皇希克斯塔斯五世将建于公元前一千三百年的埃及方尖碑安置在广场的中央。这座身高23.2米方尖碑,是罗马皇帝奥古斯塔斯于公元前10年从埃及太阳寺夺得。这样的方尖碑在罗马各路口的城市广场比比皆是。</p> <p class="ql-block">1815年至1816年,基赛匹·维拉迪尔(giuseppe valadier)在广场周边加建了围墙,而且还在广场中心增加了一个中央喷泉,在方尖碑旁增加了四个埃及狮子雕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方尖碑旁增加了四个埃及狮子雕塑</span></p> <p class="ql-block">从外形上来看,这座由民间集资而建的人民圣母堂并没有过人之处,但它珍藏着卡拉瓦乔的两幅巨作,艺术界和爱好美术的人们总怀着朝圣般的敬意拜褐这一神圣的殿堂。无需细细搜寻,两幅以圣保罗入教和圣彼得殉教为题的巨作赫然入目。一贯的黑色背景,画中人物就像是色彩的雕塑,活生生地凸显在你的面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人民广场上的人民圣母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从外形上看,人民圣母堂并没有过人之处,内中却储金纳银,珍藏了拉斐尔、贝尼尼、卡拉瓦乔、阿尔加迪、布莱德诺等人的雕塑、绘画作品,从而成为罗马馆藏艺术品最丰富的教堂之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人民圣母堂巴洛克风格的内部装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保罗皈依基督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1年,罗马人民圣母堂珍藏)</span></p> <p class="ql-block"><b>《圣保罗皈依基督教》</b></p> <p class="ql-block">卡拉瓦乔的名作《圣保罗皈依基督教》中,主角依然是光——这是是恩宠之光,上帝存在的象征。上帝以光的巨力把保罗击倒在地。肚带和马具已经从马背上落到地下,那是抛弃“尘世”束缚的象征。 画中的色彩完全是暖调;受光处是土红、土黄的基色;背光部也是暖暖的棕黑。圣者红色的披风和胸甲橘色的闪光,呈现出一种燃烧的光感,表达了神的恩宠。</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彼得被钉上十字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0年,罗马人民圣母堂珍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彼得被钉上十字架》(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彼得被钉上十字架》(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b>《圣彼得被钉上十字架》</b></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幅极具震撼力的画作,它表现了耶稣的大子弟受难的一刻。圣彼得的传教行为被罗马执政者发现,决定施其极刑。就在圣彼得被剥掉衣服,钉上十字架的时候,他从容地说:“我不配和我的老师受同样的刑罚,把我倒钉在十字架上吧。”他在极端的痛苦中依然不屈地睁开眼睛,与此黑暗的世界道别。和卡拉瓦乔的其他作品一样,一束超自然的光从画面左上方倾泻而下,洒落在圣杰苍白却仍具力度的身躯和脸上,除了施刑者那丑陋的屁股(有人说这是画家具有讽刺意味的着意安排),一切暴虐者都被拢入了黑暗。</p><p class="ql-block">巨作离我仅仅一步之遥。那一束奇特的极具戏剧张力的圣光,圣光中张显出的种种细节:不屈的眼睛,挣扎的身躯,以及肌肤中涌动的膨胀的血脉,都丝丝入扣地映入你的眼帘。此时此刻,你感受到的岂止是视觉的震撼,更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精神的抽搐 。画面似乎还在延伸,在那一片懵懂的黑暗里,藏匿着无比深沉的内容,除了那帮施刑的侩子手,更多的则是观刑的看客。在距今两千多年前的古代,古老的惩罚比现代的某种“秘密处决”更具“教化”的意义。为了杀一儆百,为了造成一种心灵的恐怖,罪犯总是在游街示众之后当众行刑。不管是宗教中的耶稣和彼得,或是历史上实实在在存在过的布鲁诺,都是为他们心目中的信仰而死,用一句常用的套话,他们的死,是为普天下受难的“民众”。然而,就在慷慨赴死的最后一刻,迎来的却是被拯救的“民众”们的石头、瓦片和瓜皮果壳。沿街的咒骂声、吐沫声、欢呼声,交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正义宣判”。当政者们成功了,因为,他们以最残酷的方式给为信仰而死的的圣杰们致命的一击。在这一片淹没一切的噩海中,临刑的“异教徒”们遭受了最耻辱的精神折磨和最残忍的肉体摧残。当政者完成了他们的“训诫”,看客们在遗憾中镶杂着许些满足:砍头和火刑毕竟没有钉十字架好看。这是令人发指的龌蹉 —— 既有一种虚伪而蒙昧的“道德感”的张扬,又有一种潜伏在人心深处的兽欲的发泄。梅尔·杰普森的历史大片《耶稣受难记》中曾经极其深刻地呈现过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看客的愚昧造就了圣者最深沉的痛苦。耶稣在凌厉的皮鞭和万众怒骂声中走过了这条漫长的“血路”,我想,圣彼得和布鲁诺也都一样。没有人测量过 “血路”究竟有多长,此时此刻思想者心里排山倒海般的屈辱和悲怆,岂是标尺能够量度?于是,卡拉瓦乔的那一束圣光,清晰地映现出倒挂在十字架上的圣彼得的身躯和脸庞,这双垂死的眼睛依然很亮,在这里面,我看到了悲哀、无奈和绝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卡拉瓦乔的尾声</b></p> <p class="ql-block">终于,卡拉瓦乔走到了路的尽头。他从罗马逃到了那不勒斯,又从那不勒斯逃到了马耳他,最后流落于西西里岛。在他的逃亡生涯中,依然留下了丰硕的创作成果。在无边的惊恐和飘泊中,他怀着求得宽恕的祈盼和重振旗鼓的憧憬踏上了归途。在最后的时日里,他央人到教皇处求情,并画下了《大卫手提戈利亚的头》。那给人强烈印象的首级,正是他本人的写真,阴森、恐怖的氛围中,渗透了绝望和求乞。那时的他毕竟才三十七岁,他还企图开始新的人生。然而,一切似乎太晚了。卡拉瓦乔生命的终曲支离破碎,前后不一:有人说他行至离罗马不远的达海格里斯港时,染上了致命的寒热病,在窘迫和孤独中怅然离世;也有人说他在马耳他得罪了权贵,最后在复仇者的刀下丧命。不管是依照那一个版本,有一点是共同的:他没有得到善终。历史,本身就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庄重:就像十多年前被人炒疯了的《甄嬛传》一样,只要你还有一点智力,便尽可发挥自己的想象,将这些自相矛盾的素材再行安排,向世人奉献出一段又一段离奇的传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卫手提戈利亚的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那给人强烈印象的首级,正是他本人的写真,阴森、恐怖的氛围中,渗透了绝望和求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不管怎么说,历史的存在并不等于人们的杜撰,卡拉瓦乔毕竟还是卡拉瓦乔。我们无需对他的人生再做过多的褒贬,因为,他的作品已为他存在的价值做了最好的注脚。在西方的艺术史上,似乎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后面能够冠之于“主义”,他就是卡拉瓦乔。</p><p class="ql-block">直至今天,艺术界的人士还在乐此不疲地谈论着“卡拉瓦乔主义”。在至高无上的宗教圣画中,以底层平民的形象来描摹圣人,卡拉瓦乔空前绝后。纵览大师的画作,我们能从他表面的叛逆不羁中读出他深沉的宗教情怀:基督教从它诞生的那天起,不就属于平民的宗教?耶稣和他的弟子,不都是出自于民间的木匠、渔夫或税吏?或许,卡拉瓦乔并没有清晰的意识,要以平民的形象去塑造圣杰,但他开创的市民写实主义风格,恰恰歪打正着地切合了基督精神的核心。</p> <p class="ql-block">走出人民圣母堂,天色已晚。沿着圣母堂南侧的台阶拾级而上,可直达平乔山顶。山顶的平台是俯瞰古城的绝佳方位。此时的罗马古城已全然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金箔中,不甚清晰,却充满了迷漫的想象。天边的那一抹晚霞很红,带着一丝让人不快的凄厉的血色。这不由让我又想起了卡拉瓦乔。四百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能在古罗马城的平乔山上,听到他的袅袅余音。六幅旷世名作,串起了罗马的三个胜地,更串起了一个旷世奇才多舛的人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沿着圣母堂南侧的台阶拾级而上,可直达平乔山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沿途的雕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沿途的狮身人面塑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半山腰的观景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平乔山顶的观景平台上,俯瞰罗马古城的金色黄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四百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能在罗马古城的平乔山上,听到卡拉瓦乔的袅袅余音。</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洋洋洒洒地舖排了一连串的文字和照片,依旧意犹未尽。如此的聪明睿智,如此的激情澎湃,却始终敌不过命运的羁绊。似乎从卡拉瓦乔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规定了他多舛的人生。嗟叹之余,又觉得欣慰:毕竟,他还有他的辉煌留在世上。在图文的末端,排列了我所喜欢的卡拉瓦乔的许些作品,不作道德品性的评判,只作艺术成就的肯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微醺的酒神巴克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595 年,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馆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微醺的酒神巴克斯》(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水仙少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597 - 1599 年,罗马国立绘画馆馆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纸牌作弊老手》(又名:老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595年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占卜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590年—1593年间,珍藏于卢浮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基督下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1 年—1604年间,梵蒂冈博物馆馆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荒野中的施洗者圣约翰》(作于1604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荒野中的施洗者圣约翰》(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被鞭笞的耶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7 年,珍藏于罗马人民圣母教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圣露琪亚之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1609年,珍藏于锡拉库萨圣露琪亚大教堂)</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4.11.3</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