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爱永恒</p><p class="ql-block"> 田亚梅 寇柏林</p><p class="ql-block"> 母亲病危是在2023年腊月初三,这时她已经是86岁高龄。我接到弟弟的电话,告知母亲病危,心急如焚,儿子订了从宁波起飞的早班飞机,往回赶时,我一路上都止不住地流泪,心里已做好接受最不好结果的准备。晚上七点半赶回家中,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我哭喊着“妈啊”,我号啕大哭,没有了思维,泪眼里,我仿佛看见母亲一脸微笑,驾祥云缓缓升空,翩然远去,心却越来越痛,是那种死拉活扯的痛。须臾,风起云涌,天飘起了鹅毛一样的雪花,屋檐、树枝上,都洁白了。孤立寒风,痴望冷雪,我已清醒,母爱已被无情夺走。</p><p class="ql-block"> 失去母亲之后的这几个月来,关于母亲的一幕幕往事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件件历历在目,总是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叫陈桂兰,宜君县偏桥乡(今彭镇)布庄人。人们都说,孩子眼里的妈妈是美丽的。这其间有血缘关系和情感因素。但我要说,我的妈妈是真美丽、真漂亮。她中等身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秀发,总有几许“洋洋”的韵味。 1955年母亲与父亲田春元结为夫妻,新婚不久,父亲就参军,母亲则在田庄高小坚持读完小学,她是农村少有的文化人。父亲转业后从事医疗卫生事业,长年在外工作。她与父亲养育了我们四个儿女,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至老身材匀称、容颜白里透红,听她爽朗的笑声,我真为有个“漂亮妈妈”而自豪!</p><p class="ql-block"> 母亲读完高小,这在农村算是识字比较多的女性了。由于有文化,五十年代她被招进铜川变电站,成为一名电力职工。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家里为了多分些自留地硬是把她从单位叫回农村,原来漂亮的母亲开始学着上山砍柴下地种田,学着和粗壮的男人们比拼体力挣工分。农业社时期,母亲为了让我们吃饱饭,不愿耽误一天上工,即使生病也硬撑着去上工。那时冬天,农村利用冬闲搞农田基本建设,组织村民平整拓宽耕种土地。母亲这时已是队干部,她总是提前完成自家的土方量,还经常帮助別人。</p><p class="ql-block"> 母亲白天上工,晚上还要做家务。那些年,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侯,一觉醒来,总看到母亲在煤油灯下的身影,墙上倒影着由于灯芯上的晃动她也随之晃动的影子,虽然背对着我们,但是我似乎想象得到她借着煤油灯昏黄的亮光吃力地瞅着要给我们缝制的衣服,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操劳到深更半夜。父亲工资有限,到了暑假,母亲就和我们一起摘酸枣、打皂角、挖甘草等药材,出售之后补贴家用。她还养鸡养猪,一年出槽几头猪,以此来解决我们的学费和维持家里的生计。家中所有的事情,她总是提前计划,及早动身,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到一世穷”。记得有一年,卖了猪后她给我和大姐每人做了一身条绒布衣服,穿上洋气的很,我上高中时戴的手表,也是用卖猪的钱买的。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正是因为有了父亲微薄的工资收入和母亲的会过光景,我们姊妹四个没受过饿肚子,没穿过破衣裳,与同时代人相比吃得饱、穿得暖。</p><p class="ql-block"> 在我眼里,母亲是个干大事的人,不喜欢儿女情长,类似古代的花木兰。她爱鸡爱猪爱牛,远远多于爱她的孩子,特别是担任队干部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开会、外出考察学习一走就是三五天。母亲从六十年代后期开始担任队干部,先后任村妇女队队长、生产队队长、杨窑廓大队党支部书记。为了摆脱贫困落后面貌,1978年她从解决村民用电问题入手,引水上塬、购买手扶拖拉机、安装面粉机等,解放生产力,改变了祖祖辈辈“点灯靠油,犁地靠牛,水贵如油”的历史,在她的争取协调下家家安装了小广播,把党的最新政策和文化信息传递给村民。母亲一贯处事公正,大到划分庄基地、招工名额确定、参军人员推选,小到邻里纠纷她都能给予公正、公道地处理,深受村民们的信赖,因工作突出,任职期间她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农村基层好干部等荣誉,受到上级的表彰,多次出席县党代会、人代会,她是黄陵县那个年代少有的几个农村女党支部书记之一。2021年建党100周年时,她荣获中共中央颁发的“光荣在党五十周年”纪念章。</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记得有一次我们刚吃完饭,来了个要饭的,那时侯粮食不超光,我们把饭吃完了,只剩下一碗饭,母亲刚端起饭碗,来了要饭的,母亲没有犹豫,端起她自己那碗饭就给了要饭的。</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常听乡党们夸母亲做得一手好茶饭,我有同感。母亲的主打菜是“洋芋片”、“萝卜片”,那时没有味精、鸡精等诸如此类的调料,就用一点油、盐、泡菜水、花椒颗,炒出来的“片菜”,我天天吃,从来没吃厌过。冬季来临前,要腌菜。白菜、红白萝卜、辣子、“洋姜”、大蒜、小蒜……一大缸咸盐菜是家里过冬时必不可少的。母亲的泡菜我印象最深的是“泡辣椒”和“腌萝卜”。无论何时捞出来,都亮闪闪的,鲜翠欲滴,吃着很脆。微酸微辣的泡菜汁和菜融为一体,清香扑鼻。困难年代,细粮少,粗粮多。平时只有来了亲戚,或者给工作组、教书先生管饭时,才给他们吃麦面。粗粮细做,母亲就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高粱面卷卷、高粱面片片、高粱面饸饹、高粱面搅团,将高粱面蒸成片状,切成条条,蘸着调料吃;玉米面则“打搅团”、“漏鱼鱼”,蒸玉米面与麦面两搅的“白馍”。冬季农闲时,母亲把糜子、谷子、豆子磨成面,蒸熟、炒好,做成“炒面”。炒面拌柿子,又香又甜。过年时,蒸的白馍很少,我们娃娃也很精,想“零碎”馍,手伸进搁馍的瓮里,用手捏,一捏软软的肯定是白馍。母亲有时还在烙馍时,往里面卷些‘‘菜油渣”,就算改善了我们的生活。至今都怀念母亲在我害病时做的那碗热汤面,细碎的绿色小葱花漂上来,有香油点点滴滴,西红柿三四片,鸡蛋乖巧听话地窝在面里。</p><p class="ql-block"> 每年,母亲都要在房前屋后的空地里种些南瓜,主要是南瓜产量高,不论是蒸南瓜还是煮南瓜,都可以当主食。每当南瓜开花季节,母亲都会采摘一些多余的南瓜花,为我们制做南瓜花饼。母亲做的南瓜花饼,黄亮亮,油滋滋,清香可口,回味无穷。每到春季,母亲都会用洋槐花、苜蓿蒸“麦饭”。从香椿树上摘下香椿芽,做成香椿炒鸡蛋。有些东西本来都是猪草,但经母亲巧手巧做之后,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美味。</p><p class="ql-block"> 母亲还有两样拿手的饭:剁片片、烙软面饼子。剁片片,不论是麦面、玉米面、荞面、高粱面,母亲剁出来都一样细长、均匀。用麦秸文火烙出的软面饼子,筋道可口。小时侯培养的味蕾几乎跟定人的一生,母亲做得一手好茶饭,当年,就连公社、县上的干部下乡,一到村里就点名让母亲做“好吃的”。困难时期的人们是“猫吃糖瓜常在嘴上挖拉”,让一家人不仅吃饱,还要吃好,真是辛苦了母亲,难为了母亲。人的胃是有记忆的,母亲的茶饭我们吃了几十年,百吃不厌,特别是过去做的一些“吃喝”,成了我永久的记忆。如今回想能经常吃母亲做的饭菜是非常幸福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垂暮之年的母亲与父亲,仍然坚持劳作,种瓜、种菜,操持家务。在儿女们纷纷成家后,姊妹们时常牵挂父母亲的生活起居,几次三番让两位老人和我们一起居住安度晚年,但她俩却坚持不离故土,直到父亲病故,母亲才轮流在几个儿女家生活。</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都在送我们,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工作,再到我客居杭州,在对母亲的怀想中,总会浮现出一次次相送的情景。而最后这一次却是我们送母亲,看着她慢慢地从我们的视线里消逝。在那一刻,我疼痛的心、替她担忧的心突然间释然了。我知道,母亲一辈子勤劳辛苦,满怀爱心、与人为善,心里总牵挂着孩子们,唯独没有她自己,所以她在天堂里是不会寂寞的,她可以和父亲相会了,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快乐、幸福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也带走了我们永远的遗憾。从此,远离家乡的我少了对母亲的牵掛,却多了一份对母亲无尽的思念。父母在时,每次回黄陵感觉都那么亲切,脚步是那么匆忙;母亲走了,感觉黄陵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陌生,脚步是那么沉重;母亲在时,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因为我有妈妈在,我可以叫妈妈,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她的孩子;母亲走了,我突然感觉自己没有天了,没有妈妈可以叫了,一下子变老了许多。这一刻我很羡慕有妈妈的每一个人——你可以爱妈妈,妈妈也爱你,有妈妈的爱和爱妈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p><p class="ql-block"> 母爱永恒。母亲,我亲爱的母亲,再美再多的语言道不尽儿女对您的感恩和思念,让我改一首歌词献给您吧——</p><p class="ql-block"> 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您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我的母亲,我最思念的人,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下辈子还做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2024年5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