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监狱文化

素心若雪

绿草繁花春正浓

亭台桥榭水玲珑

忽闻操练喊声起

始知已入大墙中

园林,这种最早被称为苑、囿的融自然与人造山水为一体的建筑，大家并不陌生。中国是世界三大园林体系中历史最为悠久的，江苏在中国园林中也占有重要的席位。北有扬州的个园、瘦西湖、何园，南有无锡的惠园、寄畅园，苏州的拙政园、留园、退思园、网师园、狮子林，中有南京的总统府东西花园、瞻园。园林向来是寄情山水、抒发心志的一种方式，讲究源于自然、高于自然。

今年末，笔者因公出差南京，到金陵监狱办事。监狱？是专政的工具，是高墙和电网，是灰色和黑色的，是压抑、阴森、拒绝温情和暖色调存在的，不了解监狱的人都会这样去想象着监狱。以往，的确也有好多监狱是以这样的面孔存在的。

在人们的印象中，监狱和园林之间，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在监狱的建筑史上，从没有和园林联系起来。园林的小桥流水、回廊飞檐也似乎和监狱的专政工具面孔格格不入。

但是，存在的就一定是合理的吗？向前迈进一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在金陵，似乎“监狱”和“园林”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一个结合点。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水在哪里？面前青龙山、登子如抱，山林苍翠，蜿蜒迤逦，淡定从容，水自山间来，自林间来，自树梢云雾里来。

造园的文章不外乎叠山、理水、种花木、营建筑、铭字画。

巧借监区内西部的高处，堆土为山，百年的乌桕树与山相依，山借树为衣，树借山为骨。一树独秀，是园之眉眼。假山堆叠，叠嶂错落，虽为人作，宛若天开。引水上山，淙淙而下，不识源头自何而来，但闻流水溅溅，是为“云瀑”。积水为潭，潭深几许？锦鲤畅游，历历可见，蒲草郁郁，荷风阵阵。一水萦回，穿带而过，汇成“如意湖”。湖中有岛，岛因名“如意岛”，岛上植树桃花、合欢，春来桃花烂漫，夏至合欢如扇。

水岸曲回，石矶参错，曲折有致。或以鹅卵石铺地，或以建筑余石铺成冰裂纹。园之路，如脉络，如眉目，妙在曲径通幽，妙在回环往复，勾勒出一园的风骨。

“名园依绿水”。西洋园林理水讲究喷发，因此多喷泉，明水，中国园林贵在含蓄，理水讲究源头要隐，水外有水，大小相生，虽有人作，宛如天开。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山本静，水本动。有了水，一切都鲜活起来，律动起来。监区本无水，内外造湖有四，留住了山水。两大两小，一曰鉴湖，一曰如意湖。鉴湖，源自朱熹“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的诗句。鉴者镜也，湖平如镜，法从于水，执法必如此也。如意湖为大小相伴的两湖，意为双双如意。投放锦鲤数千尾，每每早间黄昏，游鱼喋喋，搅动山光云影随波荡漾。

有水必有桥。监区内外都有有桥横架水上。外桥三行，取名“平安”。内桥一行，取名“和谐”。和谐桥与平安桥，是一对姊妹桥。如李源潮书记所言：“平安是稳定的基本要求，和谐是稳定的最高境界”，桥取名平安、和谐，是金陵人打造平安监狱、和谐监狱，服务和谐社会的理想和追求！平安，和谐，亦是监狱民警基本执法理念之一。在中国古代的桥文化中，桥是联通两岸的建筑，也寓意着服刑人员将在这里，通过民警的教育改造，告别旧我，走向新生的彼岸！

匠心布局花木，全在疏密有致，全在变生四季，全在因境而异。岸边植柳，水中放荷，山上挂藤，阳处树花，阴处栽蕉，柳间夹桃，讲究疏影横斜、高下错落、浑然成韵。春看柳，夏赏荷，秋有桂，冬踏梅。四季轮回，尽在院中。

观景赏景要好角度，造园者在每一个赏景的绝佳角度都设置了亭、榭。承德乾隆三十六景有“观莲所”，金陵鉴湖畔有观莲阁，近可亲水观莲，远可眺望山景。如意湖边连廊尽处清风阁，仿苏州拙政园“与谁同坐轩”的邀请明月同坐之古意。“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别乘一来，有唱须应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同分破”（苏东坡《点绛唇》）。清风更似民警执法情怀，两袖清风，一襟正气，风清，气正。

园林表现景的方法多多，如抑景、添景、透景、对景、框景、漏景等，如果你留心，在这里都可以有现实的注解。最为突出的就是借景。整个青龙山作为监区园林的屏风，成为整体园林的借景所在。进入大门，放眼看去，自和谐桥、广场、教学楼直至山之峰巅，由近至远，自下而上，极富层次感。宛如一座立体巨型沙盘。山入园中，园在山怀，水映山林，山在水中。

置石为点景，亦为营造监狱特有的大墙文化氛围。所有的山石均为后山上的散落之石，但被造园者移到了监区的园中，随形赋名，就有了新的生命！山石似鹰，取名“腾飞”，毛氏字体，极具雄鹰腾飞，搏击长空之姿。许多山石上的文字，都营造了一种启迪、感悟的氛围。或许它们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了上千年，就为了今天的慧眼？！正应了那句话：只有放错了地方的物品，没有绝对无价值的物品。

雕塑亦为点景。广场中心的“回”字雕塑，据说是历经了近十年的构思，终于找到了一个最适宜的美学位置。回者，回归自然，回归社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里是浪子的回归线！

如果从这监区园林所透射出大墙文化看，园林自古以来的所特有的“冶情”性来看，园林和监狱已经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巧妙的结合点，看来，园林并不拒绝监狱的牵手，监狱里一样会有别样的园林风情。

园在何处？南京东郊，中山门外。

图文：龙行天下2008-01-26 2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