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后山风云》五回连载 第三辑

亢有生

　　编 者 按

本刊从即日起，隆重发布张德胜先生 《后山风云》“五回连载”。

作者通过深入调研和严谨考订，生动还原了华北地区特别是北魏重镇武川县抗日时期的历史人物与事件，兼具历史性与趣味性。《后山风云》一经发行即引发热烈反响，今再度修订再版，并将在本刊“五回连载”，该书详尽描绘了百年沧桑，再现祖国北疆珍贵历史碎片，是地方史志的重要补充。全书三十多万字，四十余回，诚邀读者阅读品鉴，欢迎各位点评补正，让我们共同分享这道文学盛宴吧。

‍《北方文苑》编辑部 2024.10.5

五回连载 第三辑 目录：

‍第11回 后脑包劫富济贫 乱察沟见义勇为

第12回 大黑沟勇斗土匪 前石花临危受命

第13回 以匪治匪端梁老巢 诈降突袭打死讨吃

第14回 傅作义绥远抗战 五兄弟归化相聚

第15回 日寇侵犯绥远境 各界组织自卫军

第十一回

后脑包劫富济贫

乱察沟见义勇为

诗曰 :

日出东山一丈高，闻听恶霸怒火烧。

根厚路见不平处，拔出胯下杀人刀。

固阳月黑风高夜，飞檐越壁将债讨。

盗贼农舍遇好汉，跪地乞求把命饶。

却说张腾云回乡之后，乡亲们纷纷传说，最近武川西部地区匪祸 横行，大小土匪不计其数。大土匪有卢占魁、赵半吊子(赵青山，外 号“赵半吊子”)已经被剿灭，还有干豌豆、杨猴小、讨吃二子等祸 害四方。“听见土匪进了院，就像阎王露了面。”“土匪不死就是害， 掐鸡捏狗捞白菜。”这些流传在老百姓中的“串话”，足以反映人们 对土匪的惧怕和痛恨。普通人家谈匪色变，张腾云心中也十分不安。

这一天，张腾云去毡房沟庙上和清虚喝茶，和空谷切磋武艺。庙宇乃修行清贫之地，再加上大部分土匪也信佛道，敬鬼神，相对匪患要少一些。

清虚道长领着两个徒儿做完早课，忽见从乌兰不浪方向来了三犋骑马。三人来到庙门前并未停留，朝着李家大院疾驰而去。

原来，这三人中的领头人叫史建福，是当年和耀斗、耀金一起走口外的史喜珠老汉的孙子，也就是史怀明的儿子，到了李家大院，拴好马匹，就到上房拜见姑母。鲜玲见侄儿到家，自然十分高兴。嘘寒问暖，端出洗脸水，让洗了把脸。然后让三人上炕喝茶、吃早点。

吃完早点，史建福从褡裢里取出两封五十两的元宝，交给鲜玲说: “姑姑，侄儿发了一笔大财，这些是孝敬您的，您快收下。”

鲜玲见侄儿突然有这许多钱财，十分诧异，忙追问他这是哪里来的?史建福坐在姑姑身旁，说了这几天他办的一些事情。鲜玲听后，惊出一身冷汗。

鲜玲对史建福说:“根厚呀，你这可闯下大祸了，姑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咱们去庙上拜见一下老神仙，你把实情告诉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给指点指点吧。”说罢就领着这三人向庙院走去。

鲜玲领着三人来到庙门前，拴好马匹，就准备进庙敬香祈福。

这时张腾云和清虚还站在庙门前说话，清虚见鲜玲领来三个年轻 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定睛观看，只见这三人年龄都是十八、九岁， 为首一大汉身材魁武，脸膛黑红，说话瓮声瓮气;另一人则身材矮小， 细眉小眼;后面跟着的胖子中等身材，奇怪的是三个人肩头背着个褡 裢，看上去沉甸甸的。

张腾云见庙上有了香客，不便继续打扰，就返回西乌兰不浪家中去了。

清虚打量这三个人从未见过面，显然不是附近村民，清虚心中疑窦顿生。心想这可能是老施主李耀斗家的亲戚，否则，鲜玲老夫人不会亲自陪同来的。

空谷领着三人进了大殿，只见这三个人都焚香上供，跪地祷告。虔诚叩首已毕，胖子从褡裢中取出一锭银子，看上去足有五十两，献给空谷作为香资。空谷接过银两，连连作揖道谢，然后请三位到偏殿拜见师父。

到了偏殿，清虚让紫竹端上茶点，请鲜玲在正面坐好，一起听这三个年轻人说话。

原来，这三人都是山里的人。为首的大个子叫史建福，小名根厚，是鲜玲的侄儿，家住榆树店。由于性情梗直，力大威猛，敢作敢为，家乡人都叫他“愣根厚”。传说榆树店村的两头牛打架，愣根厚看不惯大牛欺负小牛，居然冲上前把一头大个子牛的犄角扳住，硬生生摔倒在地。身材矮小的叫杨国俊，边墙村人，足智多谋，处事谨慎。胖子叫周贵堂，是土城子人，喜爱交结朋友。他们三个人刚办了一件惊人的大事，从固阳的后脑包来到这里。

清虚询问史建福姓名、住址、家人情况及生辰八字。

对着真人不说假话，何况这是姑妈尊崇的得道高人，人称“老神仙”，史建福就把自己的情况和疑虑如实向清虚诉说。

史建福的父亲史怀明是榆树店的普通农民，家境中等偏上，在山 西老家就读过几年私塾，初通文墨。娶本村王文顺的妹妹王引弟为妻。 由于早年谢顶，当地人称他为“史秃脑袋”，在庙沟周围的四区当保 董。四区的区长是母号窑子的淡老金。这两人做事公正，在乡民中口 碑很好。庙沟周围的人们中流传一句民谣:

“四区出了两能人，母号窑子淡老金，

榆树店的史怀明，为民除害保太平”

史建福在父亲的影响下，也读书认字，但对经诗子集不感兴趣，最爱看一些章回小说，闲文轶事。尤其喜欢《三国演义》、《水浒传》。 他最佩服的是重义气、讲信用的桃园三结义的弟兄，和天不怕地不怕 的打虎武松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

史建福的姐姐对这个弟弟从小关心备致，溺爱有加。嫁到了固阳 境内的后脑包村一户普通农家。史建福幼年时常去姐姐家住一段时间， 随心所欲地疯玩几天，躲避父亲的责罚。

后脑包村有一个财主叫于双喜，有良田二百亩，骡马一百匹，还开着一个“双盛喜”的字号，经营百货、副食、日杂、土产，是周围有名的富户。但此人是真正的为富不仁，奸滑苛刻，史建福的姐夫租种他家的十来亩地，每年大斗进小斗出，进行盘剥。周围佃户都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更可恨的是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于家硬说是姐夫家的牛吃了他家的庄稼，就让几个家人把牛活活打死还不算完了，又让姐夫赔他家五斗麦子。姐姐气不过跟他辩理，他又仗势欺人，把姐姐毒打一顿。

姐姐回娘家哭诉悲情，根厚的父亲史怀明不断叹息，束手无策，根厚听后怒目圆睁，忿忿不平。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根厚我也是七尺男儿，年青力壮岂能容这等恶霸横行乡里?你这样欺压我的姐姐，就是没把我们榆树店史家放在眼里。榆树店的三个大家族分别姓阎、姓王、姓史，并且三家互成姑表亲，岂能让你欺负?阎王殿宣判恶人匪盗必死无疑。武二爷醉打蒋门神，我也要揍他于双喜!不然我就不叫“愣根厚!”

根厚约好磕头弟兄杨国俊和周贵堂，骑上骏马，怀揣利刃来到了后脑包。

月黑风高。三个人搭着“麻麻架”(人梯)潜入“双盛喜”的后 院。见一个屋透出微弱的灯光。根厚蹑手蹑脚走到窗下，舔开窗户纸， 见老财主于双喜正独自打开大红柜，满脸喜色清点钱财。

三个人用毛巾遮住脸面，撞开屋门后把于双喜按倒在地。

于双喜以为土匪绑票，大声呼叫“好汉饶命，有话好说。”三人 拿起一团烂抹布塞到他嘴里，用随身携带的麻绳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红柜盖早已揭开，里面的元宝、现洋摆放得整整齐齐，几个人把这些财宝装入三个褡裢，走到前面店铺。

把鞋帽、衣服、布匹都卷包拿走，打开店门，跃上马匹，沿街把 这些东西丢弃在柴门陋室前后，三人扬鞭催马跑了一晚上来到这里。 估计那个于双喜现在正在痛哭流涕呢，而后脑包的乡亲们见恶霸得报， 开门又捡回一些适用的东西，正在拍手称快呢。

　　根厚如实说完这次报复的经过，稍作停顿，又对道长问道:“仙家请给我们看看，这件事情会不会暴露，官家会不会盘查?我们几人如何能免除由此事招来的麻烦?”

清虚道长听罢根厚的述说，又仔细打量三人面相，觉得这三个年 轻人虽然血气方刚，但正气凛然，绝非匪类。此次抢夺财产，也是事 出有因，被逼无奈。就正色对根厚道:“三位施主不该意气用事，犯 下如此大事，官府必然要追查你们。但固阳离这里百里之遥，他们暂 时鞭长莫及。这些黄白之物，也会是惹祸的根苗。但行善作恶天必知 晓，因果报应不是玩笑。你们只要把这些钱财用在该用之处，扶危济 困，广结善缘，就能避祸趋福。那个财主于双喜为富不仁，恶有恶报， 也是他自食其果。三位施主年少有为，应该效力国家，再不可自作主 张，惹是生非。如果继续我行我素，办这些没有底限的事，定将受到 神灵的处罚。”

史建福三人谢过清虚，又向功德箱中投放一些散碎银两，拜别了姑妈，上马扬鞭，向南奔去。

走到乱察沟，天色已晚，牛羊归圈。见一个老汉正在清点回来的羊，羊圈是用桦树杆扎起的栅栏。院内房屋也不少，史建福就走上前去说道:“大爷，我们是榆树店的人，看看阳婆已经落山，黑灯瞎火估计回不去了，想在您家借宿一晚，吃住费用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不知能不能收留?”

山区的小村庄里没有店房，有走山路的人需要住宿，村民们都不 会拒绝。老汉抬头打量了三个年轻人一阵，“噢”了一声再不多说话， 把羊铲丢在羊圈门口，就把三人领回院中。拴好马匹后，推开西厢房 的门说:“那你们三人就在这里凑合着住吧，炕上的铺盖随便用。” 说完之后，就回到正房中吩咐老婆做饭，随手提过一壶开水，让他们 喝水休息。

停了一会儿，从正房中走来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大姑娘，来给他们做饭。老太太慈眉善目，笑着说:“山里头风大晚上凉，做顿饭烧烧炕就好住一些。”说着抱回柴禾，点火烧水，干活儿很是利索。姑娘眉清目秀，身材娇好。只见她洗好了半盆山药，又从泥瓮里搲出半盆莜面，准备水开后和面做饭。但很明显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愁眉苦脸，时不时抬手揩一下流出的泪水。

经过简单了解，老汉说他叫赵泰，今年五十八岁，老伴五十五岁。 老两口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梅香，今年十八岁，和老两口相依 为命。

老太太很快烧开一锅水，给三人沏了一壶砖茶，梅香利落地在莜 面中倒入半瓢开水，一双筷子飞快地搅拌了十来圈，两只雪白如玉的 小拳头在面中反复捣压，一盆柔软光亮的面团就和好了。接着见她灵 巧地扶着炕沿盘坐在炕头上，右腿压左腿象一尊菩萨般盘坐在一起， 两只三寸长的小脚象没完全长大的水萝卜一样伸在两侧。一块半尺见 方的光洁的石头摆在右侧大腿上，开始推窝窝。只见她的两只手配合 一致，右手在石板上一推，左手的食指一绕，一个约一寸高的面筒就 稳稳地立在了笼屉里。右手前后搓动，左手上下翻飞，没用半个时辰， 两节笼里就立满了莜面窝窝。史建福等三人看得眼花缭乱，痴迷地看 着梅香的动作，竟忘记了喝水。这正是：

上下翻飞看花眼，猫耳窝窝肩並肩。

农家姑娘技艺高，武川莜面味道鲜。

烩山药蒸莜面，六个人吃得肠滿肚平。洗完锅碗，赵泰一家回正房休息，根厚三人也铺炕睡觉。

刚睡下不一会儿，就听见村里狗叫声不断，接着就听到院门响动， 有人进了院子，对着正房高声喊道“老赵泰，想好没有?你是敬酒不 吃要吃罚酒?”接着就看到正房的油灯点亮，有三个黑影闯了进去。

史建福三人不敢点灯，摸着黑穿好衣服，站在门口观察正房里的情况。只见赵泰老汉哆哆嗦嗦地央求道:“梁头领，你行行好，放过我家梅香吧。她已许配给前石花韩家，下个月初九就要来迎娶，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家伙阴恻恻地笑道:“上次来就告诉你赶快和韩家退婚，准备聘礼给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今天爷爷就要把梅香带回山寨做押寨夫人。老家伙躲开，梅香赶快收拾跟爷走。”

史建福三人听得真真切切，这个刀疤男应该是个姓梁的土匪头头， 今天是要抢夺良家妇女。史建福火爆脾气，哪能容得眼皮底下发生这 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只见史建福三步两步闯入正房，大声喝道:“呔!哪里来的毛贼胆大包天，夜入民宅欺男霸女，今天就叫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尝尝你史爷爷锤头(拳头)的味道。”说着就抢前两步，拳头朝刀疤脸的面门砸去。

刀疤脸侧身躲过这一拳，同时扬起右手，狠狠朝史建福脸上扇去。 史建福也扬手打去，两掌相遇，发出一声闷响。

刀疤脸身后的两个土匪反应过来之后，也朝史建福身上扑来。和

史建福同来的杨国俊和周贵堂也从门外闯入加入了打斗。

赵泰一家躲在炕上墙角处，面如白纸，体若筛糠。

十来平米的地面上六个人混战，虾忙蟹乱，蚁逃蜂追乱作一团。忽然，刀疤脸竟然从怀中抽出一支十响驳壳枪，得意地大喊:“要命的不要乱动!”

史建福飞起一脚，驳壳枪飞到了房顶又弹回了炕上梅香身旁。刀疤脸则用左手护住右手快要断了的手腕，猫着腰哀号不止。

史建福左手抓住刀疤脸的领口，右手在他的脸上左右开弓，打了个风雨不漏。刀疤脸的双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杨国俊和周贵堂也把另两个土匪打趴在地上。刀疤脸含混不清地喊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这正是:

愣根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老赵泰留宿壮士绝处逢生

第十二回

大黑沟勇斗土匪

前石花临危受命

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外更有天外人。话说深夜闯出这几 人，凶神恶气无法无天，赵家老小只有乞求，别无他法。却不料，今 天住下的这几位不速之客，有如老天爷的有意安排。门外的一切都让 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史建福三人不用计划，不用吩咐，一使眼色， 心知肚明。于是，穿衣服，抄家伙，干净利落，推开门一声大喝:“胆 大的毛贼，睁眼看看爷爷们是谁 !”。来的几个，顿时有如山神庙门 外的陆虞侯看到林冲，软了腿，傻了眼，乖乖束手就擒，听凭发落。

史建福坐在炕沿边上审讯起来。三个土匪跪在当地供述道:刀疤脸叫梁有，萨县苏卜盖人，另两人一个叫张成，另一个叫李伟，都是将军窑子人。两个月前他们聚集了二十多人来到大青山中，感觉此地山高林密，天高皇帝远，百姓们老实巴交逆来顺受，就在附近大黑沟和小黑沟的山洞中扎下老营，不时去附近随便抢夺一些吃喝，或者宰杀些牛羊鸡鸭，带回山洞中胡吃海喝。

一个月之前，他们来乱察沟抢了一些粮食，看到梅香长得漂亮，梁有就想娶回山洞，做压寨夫人。怎奈梅香哭死哭活不肯，赵泰又说已经许配给别人家，又苦苦哀求。梁有考虑到强扭的瓜不甜，就宽限他们赶快退婚，待梅香同意后再和他完婚，临走前杀了两只羊回到大黑沟。

说着说着，这个梁有从门外瞟了一眼，忽然变了腔调，霍地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这已经过了将近一月，你们这些人给脸不要脸，今天我不管你们和前石花的婚约解除没有，梅香都必须跟我走!你们这几个人多管闲事，不要后悔!”

史建福正纳闷这个梁有哪来的底气忽然嚣张起来，就见从门口伸进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五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看来今天来的土匪不是来了三个人，而是八个。那个梁有见来了救兵，才一改摇尾乞怜的癞狗相，还原凶神恶煞的匪徒腔，对史建福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给老子跪下，自己打嘴巴。”

史建福正在思索怎么对付这八个土匪时，院里又响起脚步声。接 着听见一人高声喊喝:“放下武器，乖乖出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土匪!”

听到声音，炕上惊悚的赵泰忽然面露喜色，原来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四区区兵队长赵森回来了。

八个匪徒冲出门一看，赵森身旁还有十几个区兵，个个身材魁梧， 威风凛凛。瞬间失去了刚才的嚣张气焰，那个梁有招呼一声:“快跑!” 就冲出区兵的包围，四散跑去。

原来，自民国六年(1917 年)始，武川县划为十个区，庙沟地 区为四区。为维持地方秩序，各区均招募区兵数十名，配备枪支马匹。 赵森就是四区区兵队长，今日回家，恰好碰上土匪抢劫，虽然没有捉 到土匪，赶走他们也就不错了，解救了他哥哥一家。

赵泰把史建福等三人介绍给赵森认识，并介绍了刚才和土匪打斗的情况。赵森听到史建福就是四区保董史怀明的儿子“愣根厚”，十分高兴。又见这三人年轻力壮，见义勇为，就邀请他们参加区兵队，共同维护地方太平。

这三人的性格本来就胆大好斗，参加区兵队又有一份俸禄，省得 大人们说他们“不务正业，”就高兴地应承下来。答应明天各自回家 告知父母，就去庙沟找赵森报到。这正是 :

匪盗肆意行，心中自不平。

雪暗群山间，耳闻战鼓声。

壮士有壮志，跃马跃征程。

宁为百夫长，好汉护黎民。

三天之后，史建福、周贵堂、杨国俊先后到庙沟报到，参加了四区区兵队的训练。

史建福在训练中不怕苦，不怕累，很受赵森的赏识。在摔跤、打斗中屡屡得胜，区兵们十分佩服。再加上他刚从“双盛喜”抢夺了钱财，所以可以说挥金如土，弟兄们谁家有难，他都慷慨解囊，鼎力相助，在区兵队威信很高。

却说前石花的老财韩二顺，凭着几十年的辛苦劳作，又因为当地土地肥沃，水草茂盛，逐渐牛羊成群，也有百十亩高产良田，光景越来越殷实起来。去年托媒人程红给儿子韩福说好一门亲事，已经换了帖，交了财礼，女方就是乱察沟赵泰的女儿梅香。初定于今年八月初九迎娶。谁知前三天“下茶”时亲家赵泰说最近很不太平，大黑沟住着一群土匪，几次三番来抢粮杀羊，还说要抢女儿梅香，担心娶亲时不会顺利，让亲家小心防范。

韩二顺无计可施，只好到区上求助区长淡清，淡清就叫来区兵队 长赵森，赵森是梅香的叔叔，公私兼顾，义不容辞，当下就答应保护 顺利娶亲。韩二顺给区上交了 50 两银子，放心地回家安排娶亲事宜 去了。

八月初九这一天一早，韩二顺家就聚滿了亲戚朋友，一辆二套马 车车厢上用桦木杆搭架，架子外面四周用红色彩绸围上，做成一个“轿 车”模样，媒人程红领着赶车的、放炮的向乱察沟出发。车上装着离 娘馍馍离娘肉，两瓶烧酒两盒糕点。车里面用两床红缎被子铺底，是 新娘的座席。

太阳还没有出山，五个二踢脚响过，又噼里啪啦响了一挂鞭炮，新郎韩福穿着新衣，骑着高头大马，马头上用绸子结下一朵红花在前边开道，轿车子吱吱呀呀哼唱着，赵森领着 20 名区兵，全副武装朝 乱察沟出发。史建福、周贵堂、杨国俊也在队伍中。

一路平安。大约十点钟左右，迎亲队伍就到了乱察沟赵泰家门前。 赵泰两口子把新郎和娶亲人迎回家里，炕上摆着两个方桌，方桌上摆 满糕点、茶水、香烟、糖果。赵泰家的亲自煮好水饺端在新郎面前， 这些水饺有的是包着辣椒馅，花椒馅，让新郎品尝。

区兵们到了西厢房，喝水休息不提。

赵泰家的又把男方带来的红袄红裤给梅香穿好，红脸盆、镜子等原物带回，离娘肉赠七回三，又准备红筷子两双，绿豆一瓶，双胞胎葱用红线缠绕，酒盅一对给姑娘带回......

新娘上轿，爆竹轰鸣，赵家的送亲车上坐着姑姑和舅舅，押轿小童坐在车头。程红一声喊喝:“起轿了!”

娶亲队伍浩浩荡荡从乱察沟出发，有赵森领着的 20 名区兵护送， 不仅喜气洋洋，而且威武雄壮。

出了村还没有五里，忽然从山沟里来了十来个乞丐模样的人，拿 着莲花落，提着打狗棍，拦在花轿前面讨要喜钱，为首一人边打边唱， 旁边几人边笑边跳。只听那人唱道:

“八月初九日头红，韩家娶亲好威风，

新郎骑着高头马，区兵一队后面跟。

轿中坐着美娇娘，押轿娃娃真水灵。

放炮后生听仔细，操心火药把眼崩。

老天爷爷最公平，瞎眼麻雀也贪生，

每人讨要五两银，通天大道任你行。

鼓匠喧天拜天地，新娘下轿不沾尘。

如果不给五两银，俺们弟兄不答应。”

　　赵森既是区兵队长，又是新娘的叔叔，他以为这不过是几个“念喜”的讨吃子，好言相劝，给点喜礼容易打发。就赶快走到前面，满 面带笑地对为首的乞丐说道:“各位弟兄辛苦了，喜气同沾理应如此， 这里有喜糖二斤，喜酒两瓶，喜烟两条，弟兄们拿去慢慢分享。另外 再加上纹银五两，弟兄们拿去买酒喝，吉时不能耽误，望各位行个方 便，让我们通过好吗?”

谁想这些人真是油盐不进，为首的乞丐说道 :“要想通过也行， 给弟兄们每人五两银子就行。”

程红上前说道:“各位弟兄，你们讨要喜钱，应该去事宴上向东家讨要。你们为难我们几个办事人，东家又没给我们准备这么多钱，让我们哪里去找?”

史建福仔细观察，这个念喜的家伙正是那天被自己打肿脸跑掉的 土匪梁有，正要上前打斗，就见这家伙丢掉莲花落，从怀中抽出手抢， 朝着赵森就开了一枪，赵森应声倒下。程红见状吓得调头就跑，肩头 也挨了一枪。

梁有大声喊喝:“给我打!把轿车赶回大黑沟!”双方距离太近， 开枪容易误伤，所以就展开了肉搏战。区兵 20 人，土匪十来个，史 建福以为两个人打一个，必胜无疑，谁知刚开打，从沟里又窜出十多 个土匪，这样双方势均力敌。

这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区兵是经过正规训练 的战士，土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听史建福高喊一声“抱团!”区兵 们就 4 人一组集结成 5 个小组，每个小组专打一个土匪，打倒一个 再打下一个，工夫不大，土匪就被打倒一半。

史建福大喊一声:“散开!”各组区兵又化整为零，基本还是两 个打一个，仍有优势。史建福施展开全身武艺，拳打脚踢，左右腾挪， 上下翻飞，一会儿就独自打倒 5 个土匪。这才是:

榆树店的愣根厚，天生胆大又好斗。

恶霸一听心胆寒，土匪一见就尿裤。

梁有见史建福冲到面前，吓得连吼带叫:“弟兄们快跑哇!”土

匪们连滚带爬向大黑沟方向逃去。

区兵们仅有几个轻伤员，而赵森被打中的是头部，脸上血肉模糊，已无气息。程红肩头负伤，并无大碍。

新郎韩福被吓得面如土色，押轿娃娃钻在轿中和新娘一起痛哭不止。

史建福安排几个区兵把赵森送回乱察沟，其他人继续前行。午时刚到赶回了前石花。

鼓乐喧天，炮仗齐鸣。新娘下轿，跨过火盆，拜天地，拜父母，拜至亲，不必细述。

淡清和史怀明这两个“父母官”也来给韩二顺搭礼吃喜酒。

史建福把途中遇匪，赵森殉职、程红负伤一些情况向这三人叙述一遍，三个人面面相觑，惊叹不已。

淡清面沉似水，盯着史建福打量许久，欲言又止。

亲朋入席，正房三间安席六桌，厢房四间安席八桌，原来的凉房就变成厨房，庙沟请来的大厨常卫道摇晃着光秃秃的脑袋，指挥着两个小后生烧火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八荤八素，四道硬菜。端盘子的小伙子学着城里跑堂人的样子，肩头搭个雪白的毛巾，嘴里不断地喊着:“借光了!看油!扒肉条上来了......”

客人们吃得撑肠拄腹，喝得飘飘欲仙。

散席之后，淡清把史怀明和史建福叫到一起说道:“赵森殉职，四区的区兵队没人负责，我看根厚子虽然当区兵时间不长，但是勇武机智，就当这个队长吧。”

史怀明把秃脑袋摇了又摇说道:“这孩子岁数还小，经验不足，办事情莽莽撞撞，是个愣头青，恐怕不合适。”

史建福肚子一挺多高，厉声反驳道:“您怎知道我不合适?区兵们都叫我大哥呢!他们很听我话。别说一个小小的区兵队长，给我一个团长，我也能当好!”这才是: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君子自强不息，猛士所向无敌。

第十三回

以匪治匪端掉梁有老巢

诈降突袭打死讨吃二子

诗曰：

兵不在多在于精，将帅靠智不靠勇。

不羡李逵打四虎，只赞韩信灭暴秦。

却说史建福在小石花接受淡清的委任，当上四区区兵队长不久， 县里命令把几个区进行调整，扩充兵力，史建福成了十区(区公所驻 榆树店，正好是他的老家)区兵队长，统领两个排 60 多人。周贵堂 和杨国俊以及翟长青(小名根心，按当地发音人们叫他“扎根心”)、 张建功等为排级干部。每天训练士兵，遇有小股土匪，就地歼灭。

但是，土匪越打越多，乡民们反映，雕窝卜子山冒出一股土匪，匪首叫“讨吃二子，”据说此人双手持枪，百发百中，手下的三四十个土匪都是亡命徒，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附近村民深受其害，就到区里反映，请政府给作主，消灭这股土匪。

史建福和部下多次开会商量，定下一个“以匪治匪”的计策。一部分人由史建福带领深入虎穴，去“诈降”“讨吃二子”，另一部分由杨国俊和太原军校毕业的董占元带领负责接应。两部分遥相呼应，保持联系。

这一天，史建福带领翟长青、周贵堂、张建功三人来到雕窝卜子 山。他们牵着四匹马，又带了最近缴获土匪的一支老毛瑟步枪还有 5 支火枪。

放哨的土匪拦住他们盘问，他们说是来入伙的，哨兵就把他们领到讨吃二子的“聚义厅”。

这是一个前庵后洞的建筑，后面的洞不知大小，前面这个庵棚十分宽敞。长宽各有两丈多，墙壁和屋顶都是用树桩紧接而成，缝隙间胡乱涂抹着泥巴。这“聚义厅”四周排列着不少“宝座”，这些宝座也都是下面几个木橔子，上面搭一块木板而成。中间供着一个红脸关公相，一来象征弟兄们义气为重，二来是武财神保佑他们财源滚滚，万事亨通。

这“讨吃二子”散披着一件并不合体的长衫，头发象一簇沙蓬一样杂乱，脏兮兮的脸上长着一双三角眼和鹰勾鼻子，和阎王殿的活鬼一样给人恐怖的感觉。他的嘴里叼着一个二尺长的烟袋，阴恻恻地打量着史建福等四人。

史建福上前深施一礼，不等他询问，就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话说给这“讨吃二子”听。

“我们四人都是大黑沟头领梁有手下的人，两个月前到了大黑 沟，和梁有一起在大黑沟附近刨闹生活。刚开始几天还算说得过去， 谁想后来越呆越憋气。这个梁有重用萨县人，处处挤兑我们这几个武 川人。危险的费劲的事情让我们干，待遇上却克扣我们。两天前这位 周贵堂兄弟辛辛苦苦煮好一只羊后，撕了一条羊腿我们几个人吃，梁 有就大发雷霆，骂我们是记吃不记打的蠢猪，叫他的那一群萨县人打 贵堂，我们就和他们打了一架，结果寡不敌众，险些把贵堂的胳膊打 断。

“一点吃的是小事情，但他们不能这样欺负人。我们几个实在气不过，就趁天黑拉出我们的马，又拿了狗日的几支枪跑到这里。

“那个梁有早就听说你们雕窝卜子山的马匹多，武器好，说最近 就要来偷袭，把头领你杀掉，占领你们的山头，收编弟兄们扩充兵力。

“这伙土匪喝酒时经常这样唱:

‘先杀讨吃二头领，再杀固阳周长聪，

拿下武川县政府，大青山里坐朝廷’

说到这里，就见“讨吃二子”气得怪目圆睁，把大烟袋砸在面前的木板上，怒骂道 :“狗杂种梁有，爷爷跟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啥要算计我?爷爷和你势不两立，明天就让你见阎王!”

第二天，讨吃二子在聚义厅集合起全部 36 个土匪，齐刷刷给大 堂摆设的关老爷牌位上了香，磕了头，一声令下，连同史建福等 4 人共 40 犋骑马向大黑沟进发。

这一天，梁有领着 30 多个土匪去了小黑沟，讨吃二子到大黑沟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守寨的十多个小土匪全部活捉，通过审问，知道梁有晚上会从小黑沟返回大黑沟。讨吃二子命令把这十多个小土匪五花大绑起来，圈在了一个小山洞里，派两个小兵看管。

　　这个大黑沟的匪巢，设在半山腰的几个山洞里。山洞大小不同，有天然形成的，也有不知何年何月人工开凿的。上山道路只能是顺着很深的一条山沟进来。沟的两侧是悬崖峭壁，黑森森地不见太阳，因此得名“大黑沟”。

初战小胜，没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梁有的老巢，“讨吃二子”自然得意。

史建福又给讨吃二子出主意，让埋伏在山路两侧等梁有回来打他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讨吃二子采纳了史建福的计策，弟兄们吃饱喝足后，把马匹拴在了马厩内，匪众们由副统领梁春带领一部分，埋伏在山脚下沟口处，讨吃二子带领大部分土匪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松树林里。

太阳快要落山时，只见 30 多个人有的步走，有的骑马，有的背 着粮口袋，有的扛着猪羊，有的提着鸡和鸭，大摇大摆地朝沟口走来。 有两个家伙还展开歌喉，表演着二人台对唱:

“想妹妹想得着了慌，

耕地扛了个饸饹床，

哎哟，缰绳搭在个猪身上。

“想哥哥想得我迷了窍，

压饸饹抱回个铡草刀，

哎哟，差一点把妹子手铡掉......”

队伍走进沟口，这就相当于回到老家了，土匪们放心地坐在沟里的大石头上歇息。只听讨吃二子一声令下，沟两侧的松树林里立刻窜出雕窝卜子山的土匪，居高临下，火铳枪里的铁砂子在火药的推动下如冰雹一样倾泻而下，讨吃二子手握双枪，左右开弓，百发百中，打得梁有的匪众乱作一团。几个骑马的家伙见势不好就立刻调转马头，向沟外冲去。

没想到沟口埋伏的梁春、翟长青、张建功等人又是一阵弹雨，土 匪们有的栽到马下，有的当场毙命。但是有 3 个骑马的还是逃跑得不 知去处，其中就包括匪首梁有也安全脱逃，后来居然又聚众落草，继 续祸害乡民。

讨吃二子大获全胜，在山洞里搜出不少银元宝和现大洋，粮食和羊肉也有不少，监督着十几个俘虏给煮肉蒸饭，众人大吃大喝，鸠占鹊巢，好不痛快。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匪首梁有成了漏网之鱼，居然骑马逃脱了。

讨吃二子宣布:这个大黑沟的土匪都归顺到雕窝卜子山，明天休整一天，后天是十月初九黄道吉日，全部开拔回去。这个地方出入不便，不如雕窝那里更适合扎营。

史建福几个人商量，在土匪回撤的路上，再打一次伏击，把他们全部消灭。这就需要联系杨国俊和董占元安排伏兵。

第二天，两个小土匪抓回了一个猎人，史建福一看，正是他安排 好及时保持联系的区兵排长杨国俊。只见杨国俊嚷着让土匪还他刚打 到的狍子，史建福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再嚷嚷要了你的命，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滚蛋?”说着连推带打把杨国福赶到远处。打骂的同时，又悄声告诉他初九下午在半沟设伏，鸣枪为号，里应外合把讨吃二子的这伙土匪全部歼灭。

杨国俊骂骂咧咧地下山去了。

这个半沟村，是大黑沟回雕窝卜子山的必经之地。北面的两条路通往小榆树店和前縻(mi)马沟，东南的一条道通往石灰沟。这里 山高林密，容易设伏，而且离雕窝卜子最近，估计明天土匪们返回时 无论走哪条路，都必须经过这里。而且走山路回到这里，也就人困马 乏，容易收拾了。

初九早上，土匪们胡乱吃了些冷肉冷干粮，就把大黑沟的可用之 物打包起来，马驮人提，向雕窝卜子出发。史建福等人骑着马簇拥着 讨吃二子走在前面，后面 10 来个步行的土匪累得气喘吁吁。马匹上 还驮着大黑沟的锅碗瓢盆，叮叮铛铛，好象正规军的鼓乐一样。

讨吃二子很是得意，史建福入伙献计，使得他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大黑沟，他心中对史建福十分满意，准备回去之后就提拔史建福当三头领，和梁春一起辅助他再扩大一下势力。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队伍在中途吃了些干粮，半后晌就接近了半沟村了。史建福给翟长青等人使了个眼色，翟长青和周贵堂借故退到队尾断后，史建福和张建功在队伍前紧紧盯住讨吃二子和梁春两个头领。

走到一处树林边时，史建福暗想，怎么还不见动静?正在狐疑不定时，只听一声枪响，董占元领着区兵们冲出了树林，讨吃二子大吼一声:“有埋伏!”刚要拔枪，就被史建福一枪爆头栽下马去。张建功也准确地把那个二头领梁春打在马下。这家伙挣扎着还要抵抗，张建功照着他的脑袋又补了一枪，脑浆飞溅。

土匪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很快就被区兵们打得七零八落。有人想从后面逃跑，翟长青和周贵堂已经和区兵们挡住了退路，枪声响作一片，匪徒们倒地一片。

战斗持续时间大约 20 分钟，击毙土匪 53 人，还有 12 个缴械投降。区兵们高兴地收拾战场，重要的战利品是各种枪械 50 支，马 45 匹。

半沟的老百姓们都出来慰问这些区兵。这个阶段土匪把他们折腾 苦了，看到土匪被消灭，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几户人家赶快给大家生火做饭，小山村一片欢腾。

............

史建福上任不足两个月，就歼灭了两股祸害乡民的土匪，名声大 噪。他的区兵队由 60 多人扩充为 120 多人。而且骑兵有半数以上， 可谓兵强马壮，士气高昂。

此后一年多时间，又在剿匪过程中打了几个漂亮仗，居然能和拥 有 1000 多匪徒的杨猴小巨匪多次较量，采取避实就虚的战术，歼灭 了杨猴小的多股零星土匪，气得他只得率众退出了武川地界。

这个杨猴小，1930 年由固阳潜入武川，在庙渠子、西乌兰不浪、 四大永等地大肆抢掠，又逼近县城，吓得武川的官员赶快给绥远省政 府打电话求救。杨匪进城后洗劫商号，绑架富商，抢掠财物，奸污妇 女，无恶不做。绥远省政府派出的正规部队来进行解救，500 人的晋 军骑兵团被杨匪打败，还打死了团长陈焕然。可谓穷凶极恶，丧尽天 良。但在史建福面前却屡屡打空，并且让扰得不能有喘息的机会，最 后只能无奈撤退。

还有一股土匪，匪首叫韩五，也曾在武川西部地区为非作歹，不可一世。西乌兰不浪、哈拉合少地区的老百姓深受其害，曾勾结地字号的一个财主，对庙渠子全村洗劫，并且抢了两个大闺女，乡民们恨得咬牙切齿。史建福听说以后，率领区兵在老赖沟巧设埋伏，把他打得七零八落，逃出后山，回萨县老家去了。

1937 年 10 月，日寇侵入武川一带后，“绥远省民众抗日自卫军” 成立，自卫军第四路军总指挥郭怀翰欣赏史建福的军事才能，任命他 为十团团长，十团下设三个连，一连长翟长青，二连长徐存金，三连长董占元。杨国俊、邢守忠、张建功、周贵堂等人都当上了连级干部。 由于史建福指挥得当，屡战屡胜，武川人把这个团不叫“十团”，而 是称为“史团”，后山人发音“史”和“死”不分，都不会“卷舌”， 这“史团”的言外之意是所向无敌，谁和作对谁就得“死”。老百姓交口称赞。

这正是 :

一方豪杰保平安，四座青山佑福康。

谁要顺我老天昌，谁要逆我叫它亡!

第十四回

傅作义绥远抗战

五兄弟归化相聚

诗曰:

抗日英豪傅将军，长城内外立殊勋。

东洋倭寇肝胆裂，华夏九州表战神。

话说自 1923 年于存灏、张羡孔、张腾云、郭怀翰、石寄圃五人 在归绥中学后面柳树林中结拜后，于存灏在北平中国大学法律系毕业 后，就在归绥任职，其余张羡孔、张腾云、郭怀翰三个后来都陆续回 到了武川，只有小兄弟石寄圃不知去了哪里，没了音信。

自 1931 年底傅作义主政绥远以来，经过数年的剿匪和“乡村建 设运动”，后山各地的社会秩序和生产经济基本恢复了正常，老百姓 也算过了几年难得的安定生活。

时间到了 1936 年冬。动乱的阴云又一次开始笼罩在后山的天空 中。这根源还要从“德王”(德穆楚克栋鲁普)在武川北达尔罕旗百 灵庙领导的“蒙政会”(蒙古地方政务委员会)和“蒙古自治运动” 说起。

蒙古族在宋元时期，曾所向披靡，席卷亚欧大陆，闻名世界，被 誉为“世界征服者”。成吉思汗是卓越的组织家和用兵如神的战略家。 绝不是“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草莽之夫。然而这些驰骋草原的勇士们 在建立了地跨欧亚的帝国后就逐渐迷失了方向，摊子太大，实力断裂， 大蒙古帝国建立不久，四大汗国就逐渐分崩离析;在我国境内，元朝 灭亡之后，大部分蒙古人又退回到了长城以北的草原上与明朝对峙， 明末清初又被满族人征服。清朝末年，随着帝国主义瓜分殖民地的狂潮，蒙古民族也随着积贫积弱的中国一起陷入了深重的社会危机，再加上清政府的“移民实边”、“开放蒙荒”，以及其后民国政府的改旗设县、“旗县并存、蒙汉分治”等政策的推行，使得被“强大国家包围的蒙古人，无力决定自己民族的命运。”

作为曾经在历史上叱吒风云的蒙古民族，传统的民族自尊和自豪感会自然融入每一个蒙古人的血液之中。他们在当时的政治、社会环境下，内心渴望出现一位带领他们重振雄风的英雄人物。

于是，锡林郭勒盟西苏旗的德王，由于自身能力出众，外加人们传说中虎年虎月虎日虎时出生的“四虎王爷”神秘光环加持，德王很快成了领导近代蒙古族复兴的不二人选。

但是，要想在当时这样一个乱局中开创一片天地，“恢复蒙古疆土”，德王的“宏图大志”就是个纯粹的梦想。

当时，日本侵略者稳固了东北的殖民统治后，逐步开始向西推进。 日本侵略者的基本做法是以武力为后盾和推手，以我国当时的阶级矛 盾、民族矛盾为切入点，寻找代理人、扶持傀儡政权。继 1932 年扶 持清朝废帝溥仪成立“伪满洲国”以后，1933 年日军从东北大举向 山海关、华北东部一带推进，于是爆发了长城抗战。随后由于战局不利， 国民党当局被迫和日本侵略者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塘沽停战协定》。 1935 年底，日本特务土肥原贤二策动制造“冀东事变”，扶持汉奸 殷汝耕成立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侵略者和德王各有各的打算，各做各的梦想， 一个是要“大东亚共荣”，一个是要成立“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双 方一拍结合，狼狈为奸。但这次他们遇到了“不说硬话，不做软事” 的傅作义。

面对日军和德王分裂势力咄咄逼人的攻势，为了取得支持，避免 单独作战而遭失败，1936 年 10 月 30 日，一心抗日守土的绥远省主席、三十五军军长傅作义与阎锡山一起飞赴洛阳，向蒋介石请示，蒋介石要求傅作义“不卑不亢，相机应对”，并将嫡系爱将汤恩伯的十三军和门炳岳骑兵第七师划归晋绥方面指挥，于是汤恩伯率部进驻集宁。

1936 年 11 月 15 日，德王伪“蒙古军”和汉奸王英的“大汉 义军”在日本关东军 的支持怂恿下，发动 对绥远的大举进攻， 战斗首先在红格尔图 (位于今察右后旗) 打响。武川一带的后 山人民，从没有见过 这么多的兵马。一队 一队连续不断的傅作 义部兵马，顶风冒雪， 脚踏着冰封的大地， 无声而坚定地向北前进，向武川县九区二份子一带集结，准备攻取德王当时活动的中心百灵庙。

　　这一天上午，当了体育老师的张腾云，正在七区乌兰不浪家里和怀孕待产的妻子温芝莲围炉叙话，忽然“呼”地一下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裹风带雪地闯了进来，抬头一看，是郭怀翰的护兵(警卫员)卢小能。

卢小能没等张腾云说话问询，就说，“郭团长请你马上和我到武川镇里，说是有要紧的事。”

张腾云问是什么事?卢小能回答他郭团长没说，只是说快点请你去县城有事。

张腾云起身安慰了吓坏了的妻子温芝莲几句，简单收拾了一下。骑了一匹马，和卢小能快马加鞭向武川县城奔去。 乌兰不浪离武川县城有 90 里路程，路上满是积雪，好在是顺风，等到了郭怀翰家里，天已经黑了。只见好久没见面的张羡孔也在。

郭怀翰说:“三哥，老五石寄圃回来了，在归化城。大哥派人骑马来叫咱们赶快去他家相聚。”

一夜无话，张羡孔、张腾云在郭怀翰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简单吃了点，就各自骑着马向着归化城奔去。路上走了将 近五个钟头，上午 10 点多到了于存灏家。石寄圃基本还是当年的样子， 只不过显得成熟了些。弟兄 5 人时隔 13 年再次相聚，自然是分外亲热， 不必细说。众人寒暄一番，于存灏就让大家去惠丰轩饭庄吃饭，到时 候吃喝着再叨啦哇。

　　石寄圃说想吃莜面，于存灏说想吃莜 面回武川再说吧，十几年没见面我们就拿 莜面招待你?

石寄圃说，莜面比什么都强。

于存灏说，不听你的，快走哇。

惠丰轩饭庄位于归化城小召附近，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制小二楼。食客云集， 门口台阶附近聚集着不少衣衫褴褛的讨吃 子和“舔盘子”(以前呼和浩特旧城专门 在饭馆等着吃客人剩菜剩饭的人)的。

五人在预定的雅座坐好后，于存灏点 了海参过油肉、黄焖鸡、烤方子、八宝头脑、鸳鸯火烧等，这些都是饭庄的招牌菜点。

张羡孔说:“你看大哥，就咱们弟兄几个，也没有外人，还来这么好的饭庄，点这么好的饭菜。”

于存灏笑了笑说:“老二呀，这家饭庄在归化城只能算是三等馆子，人家头一等的是绥远饭店、宴美园;二等的有麦香村、凤林阁。头等二等馆子门口就不让讨吃的、舔盘子的来。头一等的就不说了，去那的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彼此看见心里也不高兴;这次咱们弟兄五个相聚，当哥的按说也想去二等馆子，可是这次傅主席打日伪，全国都知道了，来绥远劳军的各界人士有不少，去那些地方碰头骑砍的轮不上，再说也难免遇上场面上的人，我和那些人见面说话应酬，影响咱们相聚。这些弟兄们还要担待。”

张腾云说:“二哥是个实干家，这些年响应省政府‘乡村建设’

的号召，只顾忙里忙外修公路、开炭窑、建苗圃、架电线，不怕二哥不高兴，大小不说也是个建设局的局长，经手的建设经费少说也有十几万现洋，可他就没享受过一天，没吃过个好的。”

郭怀翰说:“现在人们都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现在当官的，象 二哥这样一千人里也挑不出一个;都就象二哥，咱们国家就有希望了。”

张羡孔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们都把我说成个万年不遇的清官了，咱们做事对得起良心就行。”

于存灏说:“你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我们的小兄弟给晾凉了。 老五，你说说你这些年飞哪去了?”

石寄圃说:“我不象你们几位哥哥都干的是正经事。我从小实际 上就是个败家子，就爱个下九流行当。当年和大哥在北平学习期间加 入了‘绥远旅平学会’，和咱们武川一个叫刘寺钟的经常给《旅平学 会会刊》写点稿子。毕业后的 1932 年 8 月，以中国大学法学院俄文 组一些同道为骨干，和于伶、宋之的组织了‘苞莉芭剧社’(‘苞莉 芭’为俄文音译，意为‘斗争’)，编导和演出一些抗日救亡的戏剧。

“这个宋之的也是在归绥中学和北平大学法学院读的书，很有表演技能，我把他介绍到联华公司当演员。还有咱们晋绥地区的一位艺术怪才叫吕班，也是我把他引荐到艺术道路上的。我给你们说说这个人的故事，挺有点意思。

“这个吕班风流倜傥、酷爱戏剧。他在山西上学时就常常逃课跑 到戏园子看戏，别人看戏关心的是剧情的发展，他却是研究演员的表 演技能。哪个演员的哪一句唱的好，哪一句没有唱好，哪个眼神对、 哪个眼神不对都在他的研究范围。为此不少挨他父亲的打。但他屡教 不改，有一天看戏又着了迷，居然忘了回家吃饭的时间。散戏之后又 不敢回家，四处游荡，流落街头，沦为乞丐。但他这个乞丐能说会道， 吹唱拉打无一不通，街头看他表演的群众给点赏钱或者鼓掌喝采，他 都感觉是一种享受。后来索性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流落到古都北平。

“一天，我和几个朋友正在北平西直门外的“三晋饭馆”吃饭，这个吕班进来讨饭，把个莲花落子打得上下翻飞，使人眼花缭乱。唱了一段“六郎斩子”，字正腔圆，吸引得满堂人纷纷喝采。我就把他带回去，到联华影业公司当演员，从此结束了乞丐生涯，走上了艺术道路。

“还有咱们晋绥地区的一个文学爱好者赵树理，当年生活工作没有着落，到西北影业公司考演员，初试没被录取，后经宋之的说合，我同意他进入‘西北影业公司演员训练班’学习。

“后来，我爹怪我不走正道，就中断了给我的银钱资助，我就和白杨、马兰、赵丹、吕班等一起去了上海，参加了联华影业公司的训练班。训练班毕业后在联华上海电影制片厂担任摄影、导演等工作，和田汉、夏衍、曹禺、聂耳、冼星海等协同创作。

“后来这些人有去重庆的、去香港的、去延安的。我受山西阎督军(阎锡山)的邀请，和吕班、宋之的到太原创办了西北影业公司，导演了《千秋万岁》和《无限生涯》两部电影。此外，也经常给《良友画报》、《申报》、《大公报》等报刊撰稿或提供摄影作品。

“这次，傅(傅作义)主席奋起抗击日伪，我就和阎(阎锡山)

长官提出要到绥远前线拍摄纪录片，把绥远挺战的事迹记录下来，让全国全世界都知道这事，鼓舞全国人民的抗战决心，阎长官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所以就回来了。

“不过这事实在有点急促，一两天傅主席就要安排孙兰峰旅长派兵护送我们，到前线去拍摄。可我又实在是想你们，回来一打听，得到了大哥的消息，就抽个空找到他，因此了大哥就这么着急着把你们叫到一起，聚会一下。”

实际上，电影在当时是个非常“小资”和“小众”的艺术门类， 在绥远地区知道的人很少，其影响远远不能和现在相比。当时中国， 只有大城市的比如上海人经常看电影。就他们这几个来说，都有一定 的名望和地位，但也只有于存灏和张腾云在归绥看过几次电影，还是 陪家人、媳妇开洋荤看的。电影远没有大戏(晋剧)和二人台那样普 及和家喻户晓。所以石寄圃开头自谦说他自己是个“败家子”，入了 “下九流”行道也不为过。因此，众人听石寄圃说和这些建国后电影、 艺术界的响当当的人物共事的故事，就象是听天书了。

弟兄五个中，除了石寄圃，就属于存灏的学历和综合文化素养最 高。他对石寄圃说:“虽然我们四个对电影一窍不通，但我们相信五 弟你干得是正经事，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已经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或 许在以后，国家繁荣富强了，人们都能看上、看起电影，那时候回头 看五弟你，才知道你是咱们武川穷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呢。你看这次， 阎长官、傅主席对你这么重视，不也说明了你做这件事是非常有意义 的吗?

好，只顾说了，菜也上得差不多了，为了咱们时隔 13 年再次相聚， 为了五弟在战场上平安，咱们干了!”

酒席期间，五个人探讨了今后绥远特别是后山的局势。石寄圃别看是个艺术家，但他关心时政，又有在北平、上海、太原等大城市生 活工作的经历，接触到的信息比较多，因此他认为，日本侵略者一定 会加快侵略步伐，绥远地区很快就会成为抗战的前线。大家商定，五 个人都要对此有所准备，特别是郭怀翰，不能只控制三个区的保安队， 要争取掌握武川县全部十大区各区的区兵(保安队)队伍，于存灏也 要力争掌握绥远省高等法院和包头地方法院的法警队伍，一旦日本人 打过来，就拉起队伍和狗日的干到底。

商议好之后，众人一醉方休。

三天后，石寄圃由孙兰峰派兵护送，乘坐汽车，经武川抵达百灵 庙战场，冒风雪趁黎明抢拍两军阵地，接着又赶到绥东一线在集宁老 虎山、红格尔图动用汤恩伯部一个团、门炳岳一个连补拍东线红格尔 图战役实况及镶黄旗总管达密凌苏龙所部的实战演习。摄制完成后， 石寄圃返回太原西北影业公司，把摄影胶片剪辑制作成大型战地纪录 片《绥远殊死战——百灵庙战役》，该片共分为 7 辑，先在晋绥地区 上演，后又在上海、广州、香港等地公眏，南方同胞看到边疆部队冒 风雪战严寒英勇奋战的事迹，以及大草原银装素裹万马奔腾炮火连天 的场面，激动万分，热泪盈眶。纷纷捐款赠物，共捐得 300 万银元， 奉献给绥远抗日将士，用以补充装备、抚恤烈士等。这也是傅作义部 作为国民党杂牌，后来能够取得一系列抗日斗争胜利的一个重要物质 和精神基础。

从这个层面来说，石寄圃起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当时人们不理解电影的作用，就象上世纪中叶人们不理解电视、电脑以及手机的作用一样，是时代的居限性决定的。

石寄圃在拍摄纪录片过程中，目睹绥远爱国将士的动人事迹和英勇战斗的景况，也见识了日寇的猖狂和野蛮，经过深入思考，他认识到日寇打不跑，中国人民就过不上太平日子，就不能安心搞艺术。全面抗战爆发前，他决定弃艺从戎辞去了西北影业公司的职务，返回到绥远。傅作义、于存灏等都表示热烈欢迎。柳林结义的四哥郭怀翰请他回大青山参加自卫军，在四路军任代理参谋长。石寄圃欣然赴任，这是后话。

这正是:

梅花香自苦寒来，影视之花乱世开。

弃艺从戎品更高，大漠冰雪脚下踩。

注:

一、于伶(1907 ~ 1997)，我国著名剧作家，导演、演员，江

苏宜兴人，解放后曾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上海市文化局局长、上海戏剧学院院长等职务。

二、宋之的(1914 ~ 1956)，原名宋汝昭，剧作家，河北省丰 润县人。北平大学法学院俄文经济系肄业。1932 年参加左翼戏剧家 联盟，1935 年与石寄圃赴太原西北影业公司，任编剧。1948 年参加 人民解放军，1956 年因肝癌去世。

三、吕班(1912 ~ 1976)，原名郝恩新，山西省榆次人，著名 演员、导演、编剧。1951 年，导演的电影《新儿女英雄传》获得第 二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导演奖，这是新中国电影首次获得国际 奖项。1052 年，导演的电影《六号门》获文化部优秀电影三等奖。

四、其余与石寄蒲一起的有:田汉、聂耳、夏衍、曹禺、白杨、赵丹等均为我国著名编剧、音乐家、电影艺术表演家。

第十五回

日寇侵犯绥远境

各界组织自卫军

诗曰 :

七七事变惊华夏，日寇逼近绥远城。

亿万黎民遭塗炭，血染草原遍地红。

难消胸中亡国恨，义士组建自卫军。

驱逐倭寇我有责，踏冰卧雪亦甘心。

“七七事变”后，日军在华北拥有兵力 10 万人以上。日军占领 北平后，倾全力向西推进。7 月 27 日，占领察哈尔省会张垣(张家 口)。随后，日军以独立混成第一旅团(旅团长酒井镐次少将，一般 称“酒井旅团”)攻怀来与涿鹿，以独立混成第 11 旅团(旅团长铃 木重康中将)攻宣化，以步兵第 32 旅团(旅团长本间雅晴中将)攻 大同，企图占领山西，进而控制整个华北。马占山率领的东北抗日挺 进军 9 月 12 日撤离大同。日军一部向绥东丰镇、集宁进击，21 日， 国民党骑兵第一军(军长赵承绶)不战而溃，望风而逃，撤守丰镇， 24 日放弃集宁。

绥远国民党驻军，除了上述马占山的挺进军和骑一军外，就是傅作义的三十五军。全面抗战爆发后，三十五军奉调至察哈尔协助省主席兼六十八军军长刘汝明守卫张垣。张垣陷落后，三十五军又奉第二战区阎锡山司令长官命，调回山西防守太原。

这样，绥远省境内只有马占山的挺进军和赵承绶的骑一军，兵力 合计 4 个骑兵师，2 个步兵旅。日军为迅速攻占绥远全境，于 10 月 10 日以第 26 师团独立步兵第 11 联队(联队长千田贞雄大佐)，协同伪蒙古军向归绥进攻，同时另以两个联队由晋北经绥南凉城进击归 绥侧翼。当时驻绥远的挺进军属东北杂牌军，骑一军是晋绥军，分属 不同派系，指挥既不统一，部队又十分分散，在精锐的日寇兵锋之下， 溃灭是显而易见的。

10 月 11 日晚，国民党绥远省代主席兼民政厅厅长袁庆曾、财 政厅厅长李居义、省府秘书长曾厚载等，携带绥远省财政库存资金， 随同赵承绶骑兵经凉城撤返山西。辙乱旗靡，逃离绥远。

12 日上午，日军分两路已进攻至绥远城郊。挺进军虽继续与敌 竭力对抗，但是省府大员先跑了，无人领导，军队失去统率，城内外 及火车站一片混乱。马占山挺进军孤军奋战，军心动乱，于是在午后 6 时左右，撤离归绥退防包头，归绥在 10 月 12 日失守。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在强敌迫近的危急情况下，包头地方法院院长于存灏火烧火燎、心急如焚，立即跑到绥远省高等法院院长张钦处商量对策，二人又请来国民党绥远省县政视察研究委员会总干事潘秀仁、绥远省乡村建设委员会指导处主任兼中山学院院长白映星、省政府秘书兼盟旗党务推进委员会委员张遐民、包头县党部委员秦邦桢、牛进禄、李聚五等，在包头市地方法院集会，商讨御敌之计。大家一致认为国军败退，要员出逃，只有广大民众组建自卫军这一条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开会讨论期间，绥远省国民兵副司令(国民兵，民国时期地方准军事部队，国民兵司令由绥远省政府主席傅作义挂名)、东北籍军人李大超等带领数十名士兵闯入会场，要求参加会议，并提出请马占山出任绥远省主席，领导绥远省的民间抗日武装。实际上他的小九九是他们这一批流亡的东北籍军人夺取兵权。

对李大超的主张，张钦、潘秀仁等并不同意，双方爆发了激烈争吵。最后，李大超等竟然鸣枪威胁，但参会的一众绥远名流乡贤并没有屈服，于存灏据理反驳，李大超等只好愤恨离开。

会议几经研究商讨，决定以各县的地方保安团为基础，以地方国民党员及文教界人士作基干，组织成立“绥远省民众抗日自卫军”， 保卫家乡，抵抗日军。自卫军设总指挥部 ( 简称总部 )，下设参谋、副官、 军需、军械、军法等处。

自卫军下设 8 支作战队伍，分别以“路军”命名，即“一路军” 至“八路军”。

　　自卫军组织系统及主要负责人为 : 总司令张钦;副总司令潘秀仁、于存灏;总参议张遐民;副官处苗国 华，参谋处常佩三，军需处王裕民， 军械处王庭槐，军法处马可一。

驻防后山地区的自卫军是第四路 军。第四路以郭怀翰管辖的武川县保 安团为主组建，共计 1400 多人，总 指挥仍为郭怀翰，副总指挥邱明星(北 平中国大学法律系毕业，六区冯家窑 子村人)。参谋长石寄圃(后为赵淑 普)，副官长张羡孔(后为张腾云)， 参谋处长樊步斗(后为侯昶)，军需处长郭怀山，军医处长郝建业，军械、 兽医两处因未有合适人选，没有设立。下设 3 个团，第十团团长史建福，原十区(驻地榆树店)保安队长;第十一团团长杨富保，原七区(驻 地西乌兰不浪)保安队长;第十二团团长王德宝 , 原三区(驻地大滩) 保安队长。后来，无论兵力、战斗力和战果，四路军都是自卫军的头 号主力。

自卫军刚刚成立，10 月 15 日，包头沦陷。

自卫军成立期间，日军就沿铁路线由归绥向西进犯，守卫包头的 门炳岳骑七师和李大超的绥远国民兵分别向绥西撤退，包头可用的兵 力仅有自卫军第二路不足 2000 人。10 月 14 日，日军已迫近城郊， 自卫军总部由张钦、于存灏率领，随同第二路退出包头，在黄河北岸 的昭君坟渡口集合，准备渡河至伊盟准格尔旗，撤退途中遭遇日军飞 机轰炸扫射。10 月 15 日，包头被日军占领 , 自卫军总部经过准格尔 旗西官府境，越东胜县，再转准旗东官府境，又渡黄河到了晋西北的 河曲县，追随傅作义长官。

傅作义率主力 35 军坚守太原失败后，撤退至晋西北柳林休整， 其后又经临县、兴县、保德后驻防河曲，自卫军总部历尽艰险，终于 找到了主心骨。1939 年初夏，傅作义部最终在后套立脚，以此为根 据地开展长期抗日活动，自卫军总部也随之迁往后套。

武川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当时绥东各县相继沦陷，人心惶惶，武 川县长畅维兴率一部分职员和几个心腹随从，装载了 4 大车枪支弹药 和几乎县里所有能带的钱财，向西逃窜，准备到安全地带享用。郭怀 翰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于是亲率县保安队第一大队 50 名兵丁策马 扬鞭，去追截畅维兴。

郭怀翰带队马不停蹄，终于在七区老来毛村(老来毛，为蒙语“敖 冷毛瑞”的转音，意为多曲折的地形。)附近，追上了逃跑的畅维新 车队，畅维新已经跑出了一百多里，很快就要进入固阳县境。

郭怀翰剑眉倒竖，声如洪钟厉声喝道 :“畅维新!你这个贪生怕 死的贼子!擅离职守，临阵脱逃，罪不容诛!”畅维新惊魂稍定，强 作镇静说道:“郭怀翰，你一个小小的保安团长，一再以下犯上与我 作对，是什么居心?你能管得了我吗?”郭怀翰脸色铁青，二话不说， 掏出苏联产的 TT-33 手枪(也称托卡列夫手枪，解放后我国大量仿制生产，命名为五四式手 枪)，连续几枪，打得畅 维兴脚下尘土飞扬。

郭怀翰怒视畅维新: “敌军压境，作为县长， 你先是抱头缩项、不思抵 抗，现在你又擅离职守， 携款逃脱;非常时期，郭 某我守土御敌有责，面对逃犯理应速断速决。你要 想活命，赶快交出钱款与枪械，如果还敢装腔作势狐假虎威，不要怪我和弟兄们对你不客气!”

畅维新一见郭怀翰开枪，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带了一名警卫向西狼狈逃走。

押着这些枪支财物回到武川县城后，郭怀翰集合队伍，根据自卫军总部电令，奉命和绥北行政督查专员公署专员邱明星带领保安团和 武川县政府部分职员，总共 400 余人，经西乌兰不浪、庙沟，出黑 牛沟经察素齐在归绥西郊攸攸板村整编，正式成立自卫军第四路军。

10 月，按照命令，四路军一部在归绥东郊白塔五路一带构筑工事， 防御日军，同时挑选精壮骑兵 300 余人，配合马占山一部在凉城县 德胜窑子一带阻击日军。首次参战没见过大阵仗的后山兵，在日寇飞 机大炮和坦克的狂轰滥炸下，再被李守信伪“蒙古军”大队骑兵一冲击， 阵脚大乱，很快惨败下来，遭受重大损失，退往边山底。10 月 12 日， 归绥城失陷。四路军残部从哈拉沁沟退到卯独沁沟外的厂汉脑包，获 悉伪“蒙古军”巳占领了武川县城，只好顺前山取道毕克齐转入哈拉 哈少、庙沟一带休整待机。

　　1938 年春，在晋西北休整一段时间后的傅作义率三十五军反攻 和林格尔、清水河一带的日军。为了配合作战，郭怀翰率活动在大青 山中的自卫军四路军出山入川，担负着截断敌人退路的任务。当时， 活动在鄂尔多斯的第一、三路自卫军也奉命北上反攻。其中赵青山 ( 萨 县人，人称“小赵团”)、张世竟 ( 萨县人 )、戴广富 ( 人称“戴寡妇”， 包头人 ) 等部被日军和伪蒙古军的骑兵层层包围在归绥西南白庙子一 带。郭怀翰命四路军十团(史建福团)骑兵 400 余人去解救被困友军。 史建福效仿三国演义中的张飞，让骑兵在每匹马尾巴后都拖着树枝， 虚张声势，一个冲锋冲向敌阵。敌军望见尘土飞扬，以为数千援军打 来，丢盔弃甲，仓皇败退。十团骑兵乘机将友军救出，很快一起撤进 了山里。

由于日军从大同、集宁等地调来大批援军，傅作义不得不放弃攻 势，撤回山西，致使反攻没有成功。被十团救出的友军除戴寡妇部西 退外，其余两部均归了四路。不久，活动在西河子和哈乐一带的樊广 谦 ( 和林小梁子村人 ) 部也归了四路。

1938 年，四路军又增设了 3 个团，分别是第十三团团长李森， 武川二区人，原归绥市党部执行委员;第十四团团长赵青山，赵青山 牺牲后，继任团长为固阳人李存银(李存银，外号“愣存英”此人不 识字，但记忆力超群，凡是白天走过的路，以后夜间再走总能找到。 由此又有一个绰号叫“夜明珠”);补充团团长赵崇仁，是原来六区 的起款员。

日寇占领武川后，在县城驻守一个日军中队，配属有伪蒙军第 十四团，团部设在县城王可升(当时人称“八老财”)新院。1938 年 10 月某天夜间，史建福团第二连连长邢守忠 ( 武川县八区人 )，第 三连连长董占元 ( 武川县十区人 ) 率连队分别由县城南门及小南门城 墙攻进城里，邢连打死日军 2 名，一个是曹长 ( 相当于上士 )，一个是军曹 ( 中士 ) ，邢、董两连会合后，又攻进伪蒙古军团部，俘虏伪 兵 7 名，缴获“韩麟春式”步枪 40 余支及大批整箱子弹，然后安全 撤出县城。

这正是 :

胜败乃兵家常事，悲喜也人之常情。

我军本正义之师，日军是强盗贼人。

注:自卫军各路军组成情况为:第一路原准备以凉城县保安团编 组，但因该县已经沦陷，联络中断，未能组成。第七路原准备以托克 托、和林、清水河 3 县保安团组建，但三县在会议期间已经沦陷，实 际上也没有组建完成。

第二路以包头县保安团为基础组建，共计 1700 多人，总指挥刘 效贤，副总指挥李聚五。

第三路以归绥县保安团为基础组建，共计 1200 多人，总指挥王 有功，副总指挥徐德，下设 3 个团，一团团长张亮，二团团长张思敏， 三团团长郭玉琳。

第五路以萨县保安团为主组建，共计 700 多人，总指挥郭长清， 副总指挥纳太刘。

第六路以集宁、丰镇、陶林 3 县保安团为主组建，共计 600 多人， 总指挥赵励师，副总指挥丁士桢。

第八路以固阳县保安团为基础组建，共计 1200 多人，总指挥刘万银，副总指挥张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