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杨茂生是我初中同学,他写了一本自传性的书,书名《茂杨翠柳度华年》,很有诗意啊。认真拜读,竟然大部分是诗,就连散文体的文章也是用诗的语言,怎么能不诗意呢!再配上前几十年本人及家人在各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拍的美照,就是一部真正的美篇,感染得我这篇附庸的文字也沐浴了诗的光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六三年到一九六六年的初中,经过三年的同窗,我们大都从十三、四岁到十六、七岁。就读的学校是祁阳县第三中学,编班是七十二。从初一进校到初三毕业,一直在同一间教室,没有挪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学校大门进来,向左转弯,再往右转,转三个弯,总共不到三百步,就是我们的教室。</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校门口的左边是独立的大礼堂,兼作学生大食堂。进学校右边,是老师的小食堂。吃完饭进学校,一定要经过老师的小食堂,远远闻到饭甜菜香,那是放足了油水的饭菜香。刚刚吃完不见油腥的南瓜饭的我们,闻一闻香味就直往肚子里吞口水,刚才吃过的饭全打了水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去教室要经过读报处、男宿舍、还有那个发号施令吊在空中的铁块,全校的活动全依赖那铁块。驼背的老刘走路一顿一顿,不慌不忙,一步不乱,来到铁块下方,从那一小截工字钢小孔里取下插着的小铁锤,敲响工字钢,轻脆的敲击声,竟然数千平方面积的全校都能听见,或上课或下课或吃饭或睡觉,全凭那敲击声行事,一丝不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教室就在那一条走廊的中部第一间。教室宽敞明亮,墙壁粉白。我在县城最好的北正街小学读了六年书,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教室。数十年后,或者直到生命尽头,我也能想起那间教室,就好像与生俱来刻在脑子里一样。似乎明天我们还要去教室上课。同学们各自坐在哪个地方哪个课桌,一目了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全班四、五十个同学,唯有与杨茂生的相识至今给我留下深刻滑稽的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挑着行李去学校报到的那天,男生宿舍空无一人。整个宿舍摆满粗陋的木质上下双层铺。有几个铺位上铺了席,放了薄被,说明已被早来的同学占铺了。临窗的一个下铺,张着雪白的蚊帐,隔着透明的纱眼,可见里面崭新的被褥。当时十三岁的我心里一椋,还有这般漂亮的陈设!男孩子有这样的吗?一定是爱美的女孩子的东西。赶快避开!于是远远的找一个角落,安置了我的睡具。过后自己又笑自己愚蠢,这是男生宿舍,哪里来的女生。但是那明明应该是爱美的女生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留意关注那铺床的主人。不久,进来一个大眼睛、白皮肤、爱笑而帅气的男孩。他走进来,有点阴暗的屋子里也明亮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教室里,他就坐在我的右边那一行前面两个位子。从上课的第一天开始,下课后,同学们都高兴地起身,许多人迫不及待朝室外走,好似要逃离囚禁的牢房,唯独他端坐在自己的位上,拿出一个硬纸盒,盒里是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小物件。他用心的将这些物件互相配合。我好奇的站在他身后,问:“杨茂生,你在做什么呢?”“装配半导体收音机啊,你喜欢吗?我们一起来装吧。”他看着我,露出温和甜蜜的微笑。我也报他一个微笑,没作声。我只是想,这个男生真厉害,这些东西我见也没见过,他已经自己会装配了。于是对他另眼相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确实也值得另眼相看。那时候我们都小,班主任点名的班干部,他是副班长;班主任对他极为信任,外出时将自己住宿的门锁匙也交给他,他可以看见对我们学生来说属于秘密的东西,如我们考入初中时的成绩,对我们是不公布的,而他却可以看见;他的成绩好,特别是突出无产阶级政治,早早的加入共青团;即便是打乒乓球,那只白色的小球,在他毫不出奇的球拍的挥动下,竟是出奇的在对方的球台上旋转,让人应接不暇。他被体育老师确定为学校乒乓球运动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男生喜欢他,因为他很阳光,很热情,很负责,很义气,很潇洒。说话响亮干脆,幽默风趣,既有杨树的挺拔,也有柳树的温柔。</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生更喜欢她,有一个漂亮的女生毕业后还专程跑到他家里去寻找,让我们听说了的男生羡慕得要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我俩与当时所有的同学们一样,第一学历就到初中为止了。尽管我们都很想读书,并且梦想着能读上大学,却一辈子不可能了。但是也不能埋怨,我们真诚的相信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如果照老样子一直读下去,我们就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牺牲品。我们甚至还庆幸我们这一代遇上好时代,恰好在初中升高中的关键时刻遇上文化大革命,没有成为牺牲品。但是年岁越大,越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苦涩。也不能评价这苦涩是对还是错。我们这些想读书而没有接着读书的同学,就像早产的婴儿,早早的进入社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基本上还在一个县,为着各自的谋生,一门心思想着工作,想着干出成绩,想着活出个人模样,于是也就没有多少空闲的时光,想着主意专门去寻访老同学。只有少部分的同学还有来往,来往也只是知道某某在哪个地方,在干什么,再进一步深究就说不清了,哪有现在这样的好福气,依靠现代科技,全民同学会!</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我们大部分的同学自从离开学校,直到二零一七年五月份聚会时才见面,已经人事全非。而我与茂生同学便是属于那少部分有来往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知道他离开学校时也在家里服过农,当过五年民办教师,后来顶父亲的职进入食品站部门工作。先后在肖家村和白水食品站工作。在这期间,他多次被区里抽调去白水大桥、内下电站等工程民工带队,以及区政府的农村工作点。他一旦有了自己发光的平台,就铆足了劲发光,工作干得很出色,一直受到各级领导的表扬。</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金子总会发光,是千里马,总会有识马的伯乐。他从一个普通的干部提拔,当上县商业局副局长。有一段时间,他还兼任县第二水泥厂的厂长。看着这一串发光的足印,就像看到一副矫健的身板,在人生风雨的博击中,义无反顾攀援陡峭的峰峦。让我们看到阳光下巍峨的身影。这期间,我俩见过几次面,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好好坐下来,以数十年之前老同学的身份,互相审视对方,是如何锻造自己魂灵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一天终于来了。那是新世纪之年的某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请我喝酒。</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酒店临街,当时天气大热,干脆酒桌移到街沿,喝酒的围桌而坐。我与茂生紧挨着。酒是我们本地米酒,30度左右,被呼为“祁阳茅台”。一般米酒是20多度,但也有高度数的,根据喝酒人的爱好。我们这一桌基本上都是喝酒的,本来应该喝高度的白酒,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什么人倡导,说白酒的原料不一定是粮食,也许是别的说不清的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本地熬的米酒都是粮食做原料,一定对身体好。此说一出,如风吹过一般,好多人就坚持喝米酒。本地的熬酒个体户笑歪了嘴,大街上到处是挑着酒桶喊街的人。米酒除了是粮食原料的说法外,还有一个好处,浓度没有白酒高,可以多喝不醉,让喝酒的人在酒桌边坐的时间更长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与茂生坐在一起,几十年的老同学了,不喝酒也醉,但有酒岂能不醉!一桌七八人,各自找对子喝酒。我的对子当然是茂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俩嘻嘻哈哈,无暇去叙几十年前的情,端起酒杯就碰,就往嘴里灌,就像要弥补几十年的情谊,唯有此远古的杜康可以让我们寄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说:“老同学,是这样喝,要不了多久,我俩就醉了,不如说说话。我们可是数十年没有机会这样在一起道情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停下手里的杯,笑着说:“好呀,说吧!”说了一阵同学中的张三李四,一时又找不到更新鲜的话题,手里的酒杯发散着诱人的香味,荗生便又端起酒杯,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的什么都没有喝酒过瘾,我们还是喝酒吧。来,我们喝十杯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有点吃惊,在校时我们都不喝酒,也没有酒喝,我们也互相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喝酒,没想到他这么能喝!我自己在心里认为,我也算是能喝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天遇上了硬角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看了茂生一眼,当年毕业时也是这么高的个子,现在却健壮得如一头牛!肚子微微凸起,气势、风度、语气,显然不可与同学时同日而语。心想,这个副局长当得真是有气派啊,喝酒也是如此了得!我觉得自己的酒量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虽然还能喝,但是谁知道这个老同学是什么底子!别让他给我放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赶忙搖手,说:“我不行,你别把老同学喝倒,走不回去就没面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茂生睁大眼,一副惊讶的神色,大着嗓门嚷:“嗨!你这个老同学,怎么喝这样一点就不行了。你别哄我,对你了解的人,我也有认识的。你名气在外,谁不知道你有两下子,我早就打听了!今天我俩老同学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不醉不归!”</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伸手拿过酒壶,先给我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满上。端起来,嚷道:“来来来,一杯通大道!”念完,一杯酒就倒进喉咙,一滴不漏,然后亮杯,一双大眼睛灼灼的看着我,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意思是:我看你是真名气还是假名气。我如果不把他的微笑当作一回事,或者就让他认为我喝酒不行,我不受他的激将法,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但酒席上认怂不算什么,而老同学这个称呼,让我不能辜负。长期的泡在工作里,难得有今天的放松。也许是酒精在肚子里擂起了战鼓,平时的理智被冲动抹去无痕迹。我二话不说,端起眼前的酒杯,如他一般倒进嘴里。也许是一股豪气的力量,那一杯酒早被冲到九霄云外。</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又倒上第二杯,念道:“二杯同学情!”第一杯既然喝了,说明我已经接受盛情,岂有再辞杯的,又喝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杯桃园义”,当的一声,我俩的酒杯碰一下,各自倒进嘴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杯洒洒水”,还洒洒水,这家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算真正的刮风下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杯探探深浅”,我可是永远不知你的深浅,但我感觉酒精已经在我的刻度上又上了一个层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六杯喜上眉梢”,我闭上眼睛吞下这一杯,但心里真如他说的,有点喜悦,毕竟是和多年的老同学喝酒,是高兴的事。</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杯七星高照”,好吉利的祝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杯八方来财”,这就有点不切实际了,除了有限的几个工资,能八方来财吗?不过真有如此好事,那倒是求之不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九杯九九归一”,快了,还剩一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杯十全十美”,如遇大赦,赶紧喝下这最后的十全十美,然后长出一口气。</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同学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厉害!”他竖起大拇指,夸赞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哪里哪里,老同学才是真海量,在老兄面前,甘拜下风!”我也谦让几句。心想,只要不再喝了,就算我没有酒量也行。接着,我又赞扬他的饮酒令说得好,真不愧诗人喊出的酒令,一般人哪里说得如此文雅,让我这没酒量的人推辞不是,不推辞也不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嘻嘻的听我说,“真的吗?能够得到老同学的赞扬,真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转眼四顾,喊道:“服务员,服务员!”一个女服务员匆忙来到面前,听候这位酒客的吩咐。“拿十只大饭碗,对,就是吃饭的碗,拿十个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听,知道大事不好,忙问:“老同学,你要怎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茂生讳莫如深地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端来一条长凳子,将十只大碗排列其上,提起酒壶,一碗一碗的筛满酒,清亮的液体在碗里荡漾,眨动着诱人的光波,但我知道那是陷阱的伪装,是温柔乡的烈焰,假如我是一条蛇,可以在水里游泳,婉延着从此岸到彼岸,但这清亮的液体很可能就将我窒息而死。因为此液体非彼液体,此液体穿透力极强,而穿透的不是液,而是火,化成液的火,一旦进入生物的体内,从内到外烧毁所有的细胞,而只剩下迷迷糊糊的灵魂在空中飘动,无所归依,不知道何处是该去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看对方早已不是学校时的荗生,而是身强力壮、言谈得体、举止有度、诙谐风趣的领导干部,但无论怎样,他都逃不掉是我昔日的同学。他今天如此能喝,又不像是我的同学,我的同学能够有如此的宏大的酒量吗?我是该为他骄傲还是害怕?如果骄傲,那么我也不能自卑,如果害怕,还算是同学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十碗酒,是真同学, 我们俩一人五碗,喝完了各回各家,来日方长,再聚同学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不容我说话,端起一碗酒,如梁山英雄,仰脖咕嘟咕嘟就喝下去,一滴不剩,亮一下碗,送我一个笑脸,明显的笑里藏刀。那一碗喝下去的酒就是一把藏起来的刀,看我敢不敢也藏起一把刀。接着又端起一碗酒,又藏起第二把刀,一直将五把刀都藏进他的肚子里。我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人的肚子里怎么会藏起如此尖锐的五把刀子的?我看荗生的肚子,确实比我的大,已经微微凸起,藏起五把刀似乎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明显比他的小,我怎么敢?他难道是欺侮我比他的小,就肆无忌惮公然这样做,他就不怕我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别看我肚子小,也许我修炼得比他功夫深,从外表上看不出罢了。但是我还是有点胆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万一比他差很多怎么办?岂不是要在老同学面前栽斤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同学,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能喝了。我再喝一碗,就会倒地上,起不来的。再说,我们是真正的老同学,第一次喝酒就这样掐起来,惹别人笑话。正确的态度就是我们老同学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打不相交,不喝不知己。喝了这五碗,以后说什么都好办。”他是拿定了用他的五把刀对付一把刀也没有的人。我有点愠火,这家伙一点面子也不给,不就是五碗酒铸就的五把刀吗?我也是可以有五把刀的。我双手叉腰,把头抬起,眼里露出藐视的微笑,嘴里却说着谦虚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实在要喝,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试试吧,喝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吧!”</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也学茂生的样,双手端起第一碗,咕嘟咕嘟就喝下去。听到好些人喝彩。我也听到里面有茂生的声音。我很受用。我认为茂生因这一碗酒而接受了我这个老同学。我感觉我的喉咙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我是借别人的喉咙喝自己的酒,或者是把刀藏进我的肚子,让茂生不要发觉。但是我喝下这一碗酒,并没感觉出是一把刀,而是绵软柔和的琼浆玉液,有点甜,有点香,有点爽,还有点诱惑。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大饭碗,一口气喝一碗的。我今天算是见了世面,是老同学让我见这样世面的。一只手从喉咙里伸出来,要端第二碗。这下好了,我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多的祁阳茅台,想想都有点头皮发麻,现在头皮一点也不麻,反而特别的爽。什么五碗酒,五把刀子,笑里藏刀,我也能行啊!我一刻也不停留,我又端起第二碗酒、第三碗酒,一直将最后一碗酒倒进嘴里,似乎有一滴挂在下巴上,痒痒的,我用手掌三下两下的抹,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根本没有喝过酒,说什么五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豪气。不知荗生还能不能喝!但荗生没有再说喝,而是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好很好,是真正的好同学!有了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我们下次再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有点头晕。好象天也变了颜色,黄黄的,太阳还是有的,只是光亮不足,难道太阳也喝了酒?像涂了彩色的傍晚。一切都是轻飘的样子,所有活动的人形都没有重量,像皮影戏里的影子。我也没有重量,全身酥软,如云端里的神仙。感觉真好呀。我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我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更明白现在要做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茂生说:“我送老同学走路回家。走路是最好的醒酒。”我有点反感,我并没有醉,为什么要你陪,要你送?但是说话不听使唤,我说不出,任凭茂生将我掺扶。但我有力气走路。我不想让他掺扶,大街之上,像什么样子!我挣脱开他的手,我潇洒的朝前走。我听见荗生在一旁的轻笑。他在笑我自不量力,不行了还要争硬气。但我顾不得许多。我只管朝前走。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做起来得心应手的,就是一味的朝前走。我知道自己有点步子不稳,那有什么,这样好得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了一阵,茂生说:“前面就是我家,上我家坐坐?”茂生的家我还从没去过,坐坐就坐坐。穿过一条小巷,上了一层楼梯,进了一家屋子,我见了沙发,一屁股坐上去。感觉眼前发黑。我知道我再也无法自己走回去了。我大着舌头,对身边的茂生说:“你给我打电话,叫我老婆来接我。”我清晰地报出一串电话号码,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自己安然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昨天喝酒的情形如电影一般历历在目。后来听说,那个下午我离去后,茂生也醉了,醉的时间与我一样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拿起茂生写的《荗杨翠柳度华年》,看出无论为文为诗,似乎都与那一年的五碗酒密切相关。我想那五碗酒进入他的肚肠,并没有消化掉,而是化酒为墨,写文作诗,无不散发出豪情、温情、赤情,无不在爱心之中氤氲人间烟火气,无不在人间的烟火气中透露出朝阳和晚霞灿烂的色彩。他的文章表现他执著的责任感,体现他对工作和社会人生的真知灼见。而漂亮的诗句则如流水般滔滔不绝,流进自己的心田,也流进读者的心田。他的心田和我们的心田,都需要这流水的灌溉,于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吸进营养。于是,不会喝酒的也喝酒了,喝酒少的也多了,也许真会如我一样的醉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