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话鬼

汉马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意尚浓,寒风又起。清晨起来,梳洗吃喝完毕,照例出门步履匆匆的向着单位的地方去。天是灰的,风是冷的,心是沉的。初冬的县城大街上,轻烟薄雾,空旷寂寥,似乎只有环卫工的橘红色身影还在影影绰绰,走近了,才发现在他们的身前却是铺展着一层隔夜的霜叶。我以为,如此“金色大道”,确实为这个季节平添了一份靓色,而落叶的黄色和环卫工的橘色则是小城最美的色彩。而在街边的不少商铺前甚至在通往城外的外环路畔,我却分明地看见了一簇簇一丛丛的各色花朵迎风怒放,这在北国的肃杀之季倒也别有一番风韵。近前才见,这些艳丽奇葩却是塑料制品,花旁也总有一些香烛纸钱冥币冥衣之类相伴。此刻我也才恍悟,今天原来已然又是一个民间传统的鬼节日——“十月一”了。</p> <p class="ql-block">  农历十月初一,是寒衣节,又称“十月朝”“祭祖节”“冥阴节”,民众称为鬼头日。寒衣节与春季的清明节、秋季的中元节,还有下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四大“鬼节”,是中国的传统祭祀节日。寒衣节相传起源于周代,流行于北方。根据《礼记·月令》的记载,在周朝的祭祀活动中,天子会在社坛上祭祀日月星辰众神,然后在门间内祭祀五代祖先。到了宋代的时候,寒衣节的习俗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其实包括了授衣和烧衣两个方面。授衣即皇帝向文武官员赏赐棉衣,以表示对他们的关怀。烧衣则是为逝者准备御寒的衣物,拿到坟前烧掉,以示对已故亲人的怀念和纪念。宋朝的竹枝词写道:“十月城隍又出巡,旌旗蔽日少风尘。可叹多少如花女,扮作披枷戴锁人。”这首词描述的是古代农历十月一日的“开鬼门”习俗。传说在阴曹地府被禁锢的鬼魂全“解放”了(来年清明节才重回墓田),在这天都要在各自的坟墓收取亲人送来的棉衣和“钱粮”,所以又称为“寒衣节”。</p><p class="ql-block"> “粘纸成衣费剪裁,凌晨烧去化灰埃。御寒泉台果否用?但闻悲声顺耳来!”寒衣节祭祀祖先,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但是这项仪式更是想强化人们的亲族意识,同时传承孝道文化,以及让后代子孙,能够知其源,这才是寒衣节等祭祖节日的核心。至于“送寒衣”仪式能否让那些逝去的先人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温暖过冬,大概只有鬼才知道了。</p> <p class="ql-block">  无独有偶,今天也是西方国家的鬼节日——万圣节。相传在2000多年前,欧洲的天主教会把11月1日定为“天下圣徒之日”,但自公元前500年,居住在爱尔兰、苏格兰等地的凯尔特人把这节日往前移了一天,即10月31日。因为凯尔特人认为该日是夏天正式结束的日子,也就是新年伊始,严酷的冬季开始的一天。随后,大约在公元9世纪,基督教会考虑到许多圣徒还没有自己的节日,就把11月1日定为万圣节,由于它与鬼节相差仅一天,后来人们就把他们合二为一。以后这一节日又流传到北美和其它一些地区。那时的人们相信, 故人的灵魂会在这一天回到故居地,在活人身上找寻生灵,借此再生。而活着的人则惧怕鬼魂,于是人们就在这一天熄掉炉火、烛光,让鬼魂无法找寻活人,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这些鬼魂吓走。这也就是现在大部分西方人以古灵精怪的打扮来庆祝万圣节的由来。随着时间流逝,万圣节的意义逐渐起了变化,变得积极快乐起来,喜庆的意味成了主流。万圣夜的庆祝活动非常丰富多样。在当天晚上,人们会穿上各种服装,模仿鬼魂、巫婆、吸血鬼等角色,参加化妆聚会、南瓜灯雕刻等活动。孩子们会挨家挨户敲门,要求糖果或小礼物,如果没有得到糖果,他们可能会开玩笑或玩恶作剧。现代的万圣节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宗教意义,甚至连绝大部分基督教国家的国民都已经不在乎这个节日的神圣性了,而是演变成充满了各种娱乐、传统、超自然和幽默元素‌的单纯的狂欢节。</p> <p class="ql-block">  无论东西方,时至今日,大概率是没有人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天方夜谭了吧。西方的万圣夜,人们装神扮鬼,更是为了营造一种欢乐和戏谑的氛围,与“鬼”同欢,纯属娱乐。而中国的鬼节主要是祭祖,氛围较为严肃庄重,甚至还要表现得悲切一些才更切主题。就拿祭祀来说吧,大家都煞有介事地大张旗鼓地购置各色各样祭品,然后一路风尘地上坟而去,似乎谁烧的纸钱越多谁就是个“正人君子”,最起码也是个“孝子贤孙”,就可以在人前荣光。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为生计图,为稻粱谋,利益至上,舍我其谁!此外至于什么的家风传训家庭和睦家国情怀之类,皆如皇帝的新装般虚妄和盲从。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首小诗:“大家去谒陵,强盗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世人连纲常都不顾了,谁还怕鬼?</p> <p class="ql-block">  余幼胆小怕事,但喜听故事,那时也没有别的故事可听,倒是鬼故事不少。听多了神仙鬼狐的故事,就不敢黑夜出门,因为鬼怪常出没于夜间;即便有时不走夜路不行,也必不敢回头张望,深恐背后跟着黑白无常。及至长大,读书成人,立业成家,安身立命几十年,走过了多少的夜路,也未曾见过鬼没下巴子,估计此生也见不上了。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魑魅魍魉却是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正如老舍先生在其散文《鬼与狐》中所言:“假若黑夜的鬼可以躲避,白天的鬼倒真没法儿防备。我不能白天也老睡觉,只要我一上街,总得遇上他。有时候在家中静坐,他会找上门来。”</p><p class="ql-block"> 白天的鬼,既不披头散发,也无白脸红舌;既不张牙舞爪,也不飘忽滑行。他们或器宇轩昂,或大腹便便,但却总是心怀鬼胎,满肚子男盗女娼。他们总是笑容可掬,甚至文质彬彬,如果光从表象上你是断然不会识破这副人面鬼心的。然而,鬼毕竟是鬼,是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贪吃、贪喝、贪钱、贪权、贪色,喜欢在阴暗的地方尽享欢欲,喜欢在蝇头小利上不择手段。为达目的,他们极其擅于乔装自己,戴上画皮,使出惯用伎俩,坑蒙拐骗,无所不及。一旦目的达到,则变脸神速,要么面目全非面目狰狞,要么面沉似水面无人色,但不变的依旧是心地阴冷奸诈狡猾。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回想自己小时候被小朋友诬陷过清白,长大后被好朋友诳骗过钱财,如今也不是被老朋友淡忘了么!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犹记得三十多年前在县一中苦读春秋时,因习惯于昼夜颠倒的学习,就和另一同窗曾被人冠之以“游魂饿鬼”的雅号。</p><p class="ql-block"> “鬼”本是一个骂词,但是也有褒贬之分。古人认为“鬼,归也”,人死为鬼,指人回到原来的地方。后来把鬼看做人的异化,如屈原《九歌·国殇》“魂魄毅兮为鬼雄”,实为赞美之辞。现代汉语的“鬼”常用于指邪恶、恐怖的东西,含贬义。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听到有贪杯无度的“酒鬼”,贪得无厌的“赌鬼”,喷云吐雾的“烟鬼,寻花问柳的“色鬼”,也时常听到描摹某人为“胆小鬼”“小气鬼”“讨债鬼”“淘气鬼”“捣蛋鬼”“机灵鬼”,至于历史上的“鬼谷子‌”“鬼力赤”、小说中的“赤发鬼刘唐”“操刀鬼曹正”、现实中的“鬼才”“鬼城”诸如此“鬼”更是前仆后继风云际会,其中的是非褒贬,自当见仁见智自清自浊。有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管好听不好听,也不管是不是鬼节日,平生未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斗胆作此鬼话一篇,只缘感觉就是——人,鬼,情,未了。</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写于2024年11月1日 阴历十月初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