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

蜀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年冬天,我们随父母来到苏北农村,龙集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到了乡下,隔天去公社中学报到上学。这是一所没有围墙的中学,却是当地的最高学府。校园里最显眼的景物,莫过于低低的教室和高高的白杨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冬日里白杨树的叶子早已落尽,舒展的枝条伸向蓝天,泛着银色的柔光,与天空的水晶蓝色互赠光辉,风来枝动,便生出些许活泼的姿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树干倒是十分的老成,周身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斑痕。斑痕聚集最密的地方,就是白杨树的眼睛。深深的灰色,甚至有些发黑了。而在冬日透彻的阳光之下,大的眼睛似乎也发出了深浅相融的光,与校园里学生们质朴天然的行为举止,音容笑貌,颇有几分相得相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报到入学程序十分简单,由校长亲自登记注册,几分钟就完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被安排在初一甲班,姐姐则委屈在初二。说“委屈”,因为姐姐下乡之前已经是初三年级的学生了。无奈时逢教改,初高中,都改为两年学制了,招生季也改在了春天。这乡间学校的高中部尚在筹备之中。初二,是不得已的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注册之后,我们并没有进教室上课。生产队给我们的临时住处只上了临时的柴扉,需要有人在家看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最好的安排,就是姐妹二人轮流隔天上学。再者,校长告诉我们,需要各人从家里带凳子才可以坐着上课,否则就得蹲着或者跪着或者找半截砖头来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其实,砖头是很难找到的。乡间,除了公社大院里的房屋和中学教室是砖木结构的,其余绝大部分都是由土坯和粘土垒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学校教室的砖墙,已然被风霜雨雪打磨的圆润了棱角;近处也没有任何在建工程,绝无残砖片瓦的形迹。</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没有围墙的校园,似乎恰可诠释“条条大路通罗马”的含义。当然,这“罗马”的出口也很多。我们企图从大门进学校,而绕道从街上一路问过去,老乡说:莫有门呢,你望望,那里有一排白杨树的就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苏北平原上,一眼能就看得很远。远远的,一排白杨树也只有十几棵吧,却因其突兀耸立,颇有万物冬藏之时的壮美。他们用力地生长在道路一侧,跳脱于大片裸露的土地之上。连带着这学校,也给人一种长于大地的坚定之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是的,在此穷乡僻壤,许多人的温饱尚且得不到保障,一家人共用一条被子的家庭,比比皆是。能够把孩子送到公社中学来读书,而不仅仅满足于村里小学的粗浅教育,一定需要全家几代人崇尚教育的坚定信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小孩子,三岁可以拾草,六岁可以拾粪、喂猪。四五岁的孩子,就可以带弟弟妹妹了,更不用说十岁往上的了。(村里小学有初小和高小毕业之分。也就是读完四年级或者读完六年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们在学校西南斜角处,踏上了一条插向农田的小路,朝着我们新的家的方向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段平坦过后便是在平原之上很少见得的高高土坡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在这土坡子上恰可回望学校的样子,红砖灰瓦的教室变得更矮了,白杨树上扬的树梢充满朝气。房屋、树木和蓝天、白云,很像一幅画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至于此时此刻学校园里,是不是跑动着刚刚冲出教室的少年们,是看不见的。但可以感觉得到,单纯而向上的氛围可以扩展到很远的地方,令人心生向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次日,按照家里先大后小的惯例,姐姐去上学,我看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稍稍有些失落以外,我心里还是蛮敞亮的。因为有印象中生长在校园里的白杨树,以及包裹着白杨树的明亮天光,朝气勃勃。一见之下的鲜明印象,一下子就把我和校园连接起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再过一天,终于轮到了我到校入班了。我们初一甲班的教室就在办公室附近,颇有几分近水楼台的优先地位。当然有一排傲然的白杨,从办公室门口一直排列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教室还是蛮大的。灰灰的木门纹理清楚,油漆的颜色早已不见了踪迹,倒是留下了对原来颜色的想象空间:绿?黄?棕……一切皆有可能。走近了看一下,从门框与门板的连接处尚存些许紫色。教室的前后两个门都向西而开,两门之间没有窗户,东墙则是一溜三个窗户。门的上部留着方格形玻璃的位置,却只剩下门框,没有玻璃,三个大窗户一概如此,所以教室里虽然济济一堂,坐满了参差高矮五十几位同学,空气却十分流通。与蓝天白云,阳光和风儿并无什么阻隔。就连门前窗外白杨树的身影,也是侧脸可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拎着从家里带来的木凳子,跟随校长走进教室。当时全班同学已经基本到齐了,我便在齐齐的新奇的目光中被安排在中排的位置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砖土混合堆砌而成的墩子上,搭着一副木板,五位同学共享一席。这“条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从前到后共五六排吧,每排分两边搭木板子,中间留下过道,整个教室略略有些拥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被安排在第三排吧?顶着大家愣生生的眼光,硬着头皮不抬眼的坐下来了。社恐的毛病,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出现了。真不自在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坐定了,老师开始讲课。许久,我才舒缓过来,悄悄的抬眼看了一下左右和前排,没敢回头张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鹤立鸡群”,便是我置身于同学之中的最恰当的定义:我的个头较高,坐的凳子最高。两高相加真是突兀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终于下课了,男生们蜂拥而起,冲出门去。走在后面的五六位女生,就是全班的女生人数了,且其中大半以上是与我同来的“城里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在乡下,送女孩子去学校的不多,能坚持念到中学的就更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课间颇为新奇的,是看见男生踢毽子。就在我们教室后门山墙头下的一块小小的空地上,白杨树撒下淡淡的影子的地方。上课时坐在我前排的男生,把毽子踢的高过头顶,然后再用小腿部位接住了,再踢得更高。嘴里数着数字加单位名称:一腿,二腿,三腿…… 他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嘴里冒着热气。踢到后来干脆脱掉棉袄,只穿着单衣服了,还是没有尽兴。而脚上那双解放鞋四个洞口分布在两脚前掌的折弯处,蛮大的洞洞已然暴露了脚的肉红色,他肯定没有穿袜子,大家都没有袜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们几个女生站在墙边,目光追随着上下翻飞的毽子,我心里想着咱也是踢毽子的高手,只是初来乍到,不大好意思贸然上场,再说也不会用小腿来踢呀!且做个有心的观众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而当地的女生是绝对不会参与这项活动的,女孩子哪能把腿抬的那么高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几个男生越踢越带劲了,甚至有几分酒后微醺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蓝天之上那一朵耀眼的太阳,令人不敢直视,却将学校边缘白杨树的影子,十分清晰的撒下来,从地上一直折弯着,再爬上墙去。像一张大网,网住了一群欢乐“鱼儿”。同学们在这一张网里说笑蹦跳,十分活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样的场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来没有忘记过。其中的人物有些成了挚友;有些成了几十年不见,见了面就是仿若昨天才见的朋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就像生长在校园里白杨树,经历几个春秋冬夏,枝叶交错一同长大。风中的沙沙是一种语言,彼此的陪伴可以抵御所有的寂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冬去春来,多数的日子,乡下的春风很大很大,大到几乎无法前行。用当地话来说,就是“大到一定程度”。其发音的重点,放在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春风吹绿了越冬小麦,却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太多的温暖。阳光捎来的一点暖意,转瞬就被风带走了。或者说从穿着上根本看不出春的意味,一直到惊蛰之后,同学们都还穿着陈年的老棉袄,除了天气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很多人穿的是空心棉袄,里面没有秋衣,没有毛衣也没有衬衣。所以无法褪去冬的外壳,春几乎成了一个被省略的季节。人们脱了棉袄就得穿单衣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而白杨树却守时多了,雨水节气过后摇曳的枝头上已然点缀着花生米大小的叶苞了。熬过严冬的高枝子们,在春风里晃动的时候更增加了饱含水份的重量感。风色紧的时候更是一种“酷酷……”的声音。伴随着枝子们碰撞的私语,主干和分支径向延伸着,尽情享受春的抚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在某一次春雨夜来的清晨,“花生米”破蜡为叶,一小撮一小撮红红的的反射着阳光。尚未展开的新叶,如跳动的星星之火,点缀于枝头,随风而动。风声因为这小小的音符,变得层次丰富起来,如有疾风走过,它们还会打起呼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周末过后再踏入校园,就看见了时光走过的痕迹了,小“音符”们已然变大了,有的还如小手掌那样舒展开来,蜡质的叶子红红的,接住了来自天际的春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天我穿着一件墨绿色灯芯绒上衣,两个扫帚把子小辫子用红色的玻璃丝扎着,白白的面庞还没有被乡野的风吹得变黑。走在校园那条白杨夹道的主道上,青春的气息在人与树之间互相传递着。自我意识上能感知到的一幅朝气勃勃的画面,并且把它存入我的记忆深处,屡屡出现在后来的梦境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新来乍到,老师也是新鲜的,语文,数学,历史,农基,工基……各科的老师,仿若轮流上场的演员,在我的眼前过戏。因为我有一个毛病,上课的时候一般只听15分钟。多数时间,都是在观察老师的言行举止神态表情。男的女的苍老的年轻的老师,都很新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课程内容也很新鲜。因为教育改革各地区各自为战,同省不同书。更不要指望有部颁教材了。在城里,我们初一的数学课,从几何开篇,而乡下讲的是正负数。一头雾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们班里的同学,从年龄到个子参差悬殊。年龄最大的跟我大姐同岁;小的呢,比我还小两三岁。更有传奇的,初二年级还有已婚男生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还有很多新鲜事,比如:女生不能说“高兴”,说了就出格了。只有已婚女性才能说这两个字,未婚的只能以“欢喜”代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再比如:女孩子不能说“熊”,说了就是骂人。学校分配来一位熊老师,可把一些女生愁坏了,嘀嘀咕咕的说,怎么姓这个孬姓的?不好喊,把“喊”说成“显”,这是方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不过所有这一些新鲜事加起来也不及白杨新鲜。从来没有见过一方校园没有围墙而代之以四围的白杨;一方校园没有花卉杂木,唯有勃勃向上的白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乡间学校五年读书生涯,最让人怀念的首选白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春分过后不久,学校周边的田地里就钻出了鲜绿、嫩黄的玉米秧苗了。没过几天玉米叶子变得鲜亮起来。绸带似的叶儿,委婉地在风中摇动起来。再长高一点儿,大风来过处,完全是一派跳大秧歌的阵势了,酣畅而喧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而风是从白杨树上飘下来的,白杨树挥动着手掌似的叶子,为大秧歌的阵仗,动情的鼓劲。白杨树小手掌形的叶子,摇摇晃晃蜡烛的闪动着光泽,把阳光变成无数的星星,欢快跃动。玉米绸带般的叶儿,被阳光照透了经络,仰面朝上舞姿曼曼。呼应着高高的白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春的景色,在那样的时间里,溶解了所有的边界:人与草木不分彼此,都站在那里。风和亮光所传递的一切没有阻拦的影响着人们的身体和心灵,仿若我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在阳光和春风里度过自己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成长,似乎没有什么的功利和目的,只因生命的内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上课铃响了,我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坐下来。周边是同学们从四面八方田野里带来的气息:割草时衣袖上草汁的清香;路过麦田时裤脚上浸润露水寒气;早餐吃的红薯玉米糊糊的余味,甚至有匆忙中喂猪时蹭到的臭味……都是乡野生活真实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无论远近,大家都是步行赶路匆匆而来,胳膊下夹着几个书本,带着一支笔,脚下趿拉着旧鞋子,衣服扣子很少有齐全的,头发很少有刚刚理过的。糊里拉搽的样子,是大家总体共有的形象。也因此教室的氛围与乡野气息相互交融不分彼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加之整个教室的几个大窗户一直洞开着,与外面的交流也是毫无阻隔的。即使把窗户关上,也依然故我,因为没剩下一块玻璃了,而且几年之后也一直如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也许是学校没有经费,也许是师生和领导都认为有个不漏雨的屋子,让你们有机会“上书房”读书已然无比完美,全是享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很喜欢这样的窗,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白杨树影子的移动。以及从上学到放学这一段时间,太阳和风儿与树叶游戏的过程。也能更清晰的听到雨点打在树上春夏秋冬四季不同的声音,春的柔响,夏的脆音和秋的枯哑……而且雨急风大的时候,这窗外还能送来清香,沁入肺腑的略带一丝苦味的香。很淡,却很深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淡到无迹可循,深到五十几年后还不能忘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简朴的日子,将身边的事物变得更加显眼。白杨树的枝枝叶叶四季变化,充满了拟人化的表情。它们以独特的姿态,站立在校园周边和教室前后,相守相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五年时间里,我们从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并于七十年代第四个年头,告别了校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有些同学因各种情况提前离开了学校,也有的同学高中时才互相认识的,教师们调整变化多多。唯有白杨树们一直挺立于此,默默陪伴着在此读书的我和每一位同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每当我放学后离开学校往家里走去的时候,背后总有那高高的白杨树的身影目送着我;而当我斜斜的顺着田间大路去学校,走上黄土坡子的时候,白杨树墨绿色的树冠就远远的召唤着我,让我心生欢喜加快脚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白杨树的体香与教室里的书香,伴随我们一同度过青春蓬勃的岁月,明朗清亮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个初夏,我和姐姐中午在学校食堂搭伙。每到中午放学铃敲响之后,我俩相约在办公室门口的那棵白杨树下会面,然后一起斜角穿过一个小小的操场,到达另一个斜角的白杨树下。那便是学校食堂门口了。而这个小操场,就是由白杨树们排队转弯勾勒而成的。那个所谓的食堂,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大厨房,容不下几个人的。所以我们都端着装着菜盖饭的搪瓷碗,蹲在门口吃饭。门口的地上洒着白杨树花花的影,风吹影动,碗里的香味也在飘动,我们谈笑的声音也在飘动。每当风将树叶的影子从姐姐和其他同学脸上挪开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阳光照亮了他们自然而敞亮的笑意。青春的美好如湖水荡漾,晶莹旷远。而白杨树叶也晃动着响声,与在厨房附近觅食的小家雀们的闲言碎语,互相问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样的日子,粗茶淡饭越嚼越香,就连老了苗的大蒜叶子做成的汤,粗硬如草、辛辣有加、少油少盐,却也香气扑鼻不难下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位留着标准的山羊胡子的大师傅,就会在我们不迟疑的喝下它别出心裁的怪汤之后,拿着汤勺走出来问我们:好吃吗?锅里还有,只是没有菜了。算是刷锅水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平心而论,真不好吃,但创意新鲜,仿若这位师傅活用了“无中生有”的计谋,而我们都很愿意中他的计。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吃过大师傅的这一碗汤, 世上便再没有喝不下去的汤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还是说回白杨树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们教室的门正对着西边,晴天的下午,白杨树总会借着斜阳的光辉跑到教室里来,门框在教室地上让进的阳光有多远,白杨的影子进来就有多长。随季节变化,最深入的时候,超过了教室的中线。偏西的阳光,把树影送进来,也把树叶的婆娑在教室的地上描绘出来。就像如期而至的访客那样,走进来与我们交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每当这样的下午,我就特别喜欢以值日生的身份留下来,一则可以多待一会儿,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景象,再者可以顺便保卫我的凳子,因为我不在的时候,别的值日生总是把我的凳子倒过来充当成垃圾的容器,装满了教室里的浮土,推到门外去倒掉,任我怎么强烈抗议他们仍然嬉皮笑脸的如此这般。其实教室门背后就立着一把铁锨,那便算做畚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无论怎样,白杨树来到教室里的下午,我常常延时离校,直至阳光收敛起他的灿烂,蓝天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有的时候还配上一枚白白的月亮。这个时候的风儿会适时的吹来,而白杨树的叶子们便如孩童们说再见时那样参差而欢快的摇动起来,沙沙有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再见吧,明天见,我背着书包沿着田间小道蜿蜒着走回家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样的一个个黄昏是短暂的。白杨树的影子和这沙沙的声音却在后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在无数个黄昏里,从印象里跑出来,有声有色有意味。又把那些个黄昏变得很长很长了。</span></p> <p class="ql-block">文字 蜀桐</p><p class="ql-block">图片 源自网络,特此致谢!(最后一张除外)</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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