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故事】游泳轶事

江小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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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岭南，岭南客家人游泳不叫游泳，而是叫搞水。

小时候生活在粤北一个小镇，住在黄岭山山脚下一个大杂院里。那年月，每家都有一群娃，三个算少的，五、六个的家庭最常见。说是大杂院，一边是工厂车间，一边才是住人的房子，所以，只住了六户人家，有二十来孩子，这其中60年代出生的占绝大多数。

大杂院外，有一条小河，准确来说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小河不宽，大概就是三米半到四米之间，但却很长，全程有15公里左右。自上世纪五十代，动员全镇人民用了三年时间，一铲一锄，一肩一挑，把这条集灌溉、发电，以及沿河两岸居民居家洗漱的河挖好后，这河也就成为沿岸成千上万孩子们搞水的乐园。

客家人去河里游泳叫搞水是有深意的，游泳就单纯在水里游呀，潜呀。而搞水却内容丰富多了，扎猛子，跳深谭，打水仗，比憋气，能玩的花样层出不穷。

想搞水，首先得会搞。会搞必须具备两大要素，一是会游，二是会憋。不具备这两条件，没人跟你搞，你也搞不来。所以，大杂院里的孩子，不分男女，五、六岁开始，必须学习游泳。学游泳是一个既痛苦又刺激的过程，每到夏秋两季，傍晚，大哥哥，大姐姐就会带着弟弟妹妹去到小河埧口处，哥们穿着大裤衩，从垻上一猛子插入水里，别提多神气，多帅气。姐们穿花短裤花衣裳，穿花蝴蝶般在水中飘，英姿飒爽。而小屁孩却脱光光，一丝不挂，颤颤巍巍在浅水区里，一双小手死死拽着岸边叫不上名的长长小草，翘着屁股，不停地蹬腿。

突然间，某个大哥哥上来拽着你的胳膊往深水区里拉，然后，按住你的头往水里压。那一刻，你会绝望，一双小手拼了命的拍打，想打掉按在你头顶那只魔爪。水一口一口的往喉咙里灌，原本瘪瘪的肚子，瞬间撑的圆鼓鼓。就在你快断气那刻，魔爪松开了，两手托起你甩到浅水里。站起来，哇哇哇的往外吐，挟杂着一丝酸、一丝苦和一丝咸，酸的是胃液，苦的是胆汁，咸的是泪水。吐完了，扭头愤怒的瞪着那魔爪之主，必须骂他祖宗十八代，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这种野蛮、残酷的教习法，虽然很粗暴，但是收效极佳，不出一个星期或者十天，你就可以像蠢狗一样在水里爬游，也可以两手抱膝，像个秤砣一样沉到水里跟其他小笨比憋气了。

游泳是在吐了千百口苦水中学会的，后来，什么仰泳、蝶泳、蛙泳一样样的全会，俨然一副泳高的姿态离开小河，去向那更宽更深更急的母河挑战。

忠信河，是人工渠的母河，河宽30多米，水深浪急，是我们每一个泳高必须挑战的母亲河。

去大河游泳首选的，当然是一个叫石古窿所在。大河中央突兀的耸立着一块巨大石头，石头黑漆漆，足足高出水面4米多。湍急的水流奔湧而下，撞击到巨石上，激起层层浪花，发出阵阵轰鸣，蔚为壮观。而在石头下方，水流打着旋，旋转出一个个深不见底旋涡。站在巨石上，享受着巨浪飞溅的水珠撞击皮肤的快感，然后，一猛子扎入深潭，箭一般的在水中穿梭。浮出水面，一个鸢子翻身，逆流搏击，再次爬上巨石。

胆小的人还真不敢挑战巨石上巨浪和巨石下的旋涡。据老一辈的说，石古窿下面有个洞穴，里面住着一只水鬼，俗称水猴子，浑身雪白，眼睛通红，力大无穷，在水里一斤重的水鬼就有百斤力，据说石古窿里的水鬼有10斤重，那不得有千斤力。说水猴子时不时会拖人，吸人精血，潜下石古窿的人，如果被水猴子舌头贴上脚底板，九死无一生。

这恐怖的传说，并没有吓倒像我一样傻乎乎的挑战者，每天都是成群结队的泳者，在那里搏浪扎猛。

几十年后，水源地森林被伐，河水一天天沉降，河场裸露，石古窿的深潭变成小水窝，传说中的水鬼大家也没见着。

野蛮的教习，冒险的挑战，练就了自己坚韧不拔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