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人骨礼拜堂：生与死的思考

韩松平

埃武拉市（Evora）在里斯本东南130公里处，是一个漂亮的小镇。其历史可追溯到2000多年前，先后经历了罗马人和摩尔人的统治，因此具有从古罗马到文艺复兴各个时期的特色建筑和悠久历史，被列入为‘欧洲最古老的小镇’之一，并进入世界科教文组织文化遗产城市名录。

圣弗朗西斯科天主教堂位于埃武拉市中心，其建筑风格含有哥特式、曼努埃尔式和巴洛克式的因素。

埃武拉圣弗朗西斯科教堂规模不大，历史年代和豪华程度都不出众，甚至在埃武拉都不是最大的教堂，却因为其西厅是人骨礼拜堂（Capela dos Ossos）而闻名世界。

与欧洲大部分国家一样，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葡萄牙人信奉天主教。与基督教不同的地方在于，天主教徒主要供奉圣母玛利亚，信徒需要通过神父才能与上帝沟通。常见的场景是，信徒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向上帝忏悔做过的坏事情，但故事是讲给布帘后面神父听的，由神父上传教徒忏悔内容和下达神的旨意。而在基督教，供奉对象以耶稣为主，任何人都可以与神直接沟通，不需要经过神父中介。

中世纪的欧洲政教合一，人们热衷于以天主教为主的宗教，各地教会拥有巨大的权利和财富，建造了大量富丽堂皇的教堂。

埃武拉人骨礼拜堂建于17世纪初，因为欧洲黑热病等传染病泛滥，教会神职人员的墓地不够用，遂将教堂和修道院拥有的42块墓地里的大约5000具尸骨收集起来，集中安置于此。这个礼拜堂仅为一个宽11米、长不到60米的房间，密密麻麻的骷髅和白骨镶嵌在墙上，装饰着墙壁和穹窿，供教徒祈祷和修行。

欧洲不少国家都有人骨教堂，最有名的有三座： Capela dos Ossos (葡萄牙)，Kutna Hora（捷克），Kaplica Czasze（波兰），它们并称为欧洲三大人骨教堂（以上图片来自网络）。

埃武拉人骨礼拜堂进口门楣处有一行醒目文字：“我们的尸骨在此等候你们的尸骨”，令人毛骨悚然！

根据天主教教义，灵魂在进入天堂之前，需要在炼狱中涤罪，灵魂在这里通过受苦来净化自己，消除生前的罪孽。人骨礼拜堂就是奉献给在炼狱中崇拜圣灵的灵魂的。

根据史料记载，迁坟的时候，人骨教堂是埃武拉居民为这些憎侣尼姑逝者选择的理想终极安息地之一。按照当地人的习俗，经过涤罪，逝者的灵魂和尸骨进入礼拜堂，他们一生的罪恶就被赦免了。

圣弗朗西斯科教徒们认为，是死亡使人获得永生，死亡后才能与神同在，死亡并不可怕。尸骨进入礼拜堂是短暂人生使命结束的象征，是一种成就和荣耀。因为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的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我们的尸骨在此等候你们的尸骨”，是从逝者角度发出的感叹，不是恐吓，不是威胁，而是对新来者和未来者善意的欢迎。

一具保存完整的干尸赫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这是还在行走的活人和镶嵌在墙上白骨之间的过度体，令人感叹唏嘘，引发人们对生命和死亡的思考。

出口处的白墙上用素描样的手笔粗枝大叶地描绘出人生不同阶段的横断面，好像神从天上审视人生，更激发了人们对生命和死亡的思考。

几乎所有宗教都认为人死后会有来生（佛教），或者以另外一种形式进入另外一种状态（基督教）。以此减轻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并试图说服人们通过多多行善来改变命运。可是我觉得，人类个体就是一个社会或者种族维持和延续的承载体，人活着的时候有躯体有思想，对社会或种族维持和延续做出贡献。人死了，躯体和思想都随着肉体的消失灰飞烟灭，源于尘土，归于尘土。个体生命虽然结束了，但个体生命所致力于维持和延续的社会和种族仍然存在。就如同人体内的各种细胞是生命维持和延续的承载体，细胞活着的时候分裂生长，通过履行自己的职责（红细胞运送氧气，免疫细胞增强抵抗力等等）以此延续人的生命。细胞老了就凋亡分解消失，哪有什么来生和永生，但生命仍在继续。不仅人体和细胞如此，小如阿米巴的微生物、无声无息的植物细胞，直到冠状病毒都是生命的不同形式，它们都有生命周期，难道都有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