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医生手记 心与心的交映（101）

法慧居士

　　当一个普通人面临死亡时内心的恐惧是多么的巨大，这是我们一个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出来的。普通人在面临生命终结时都会经历一次恐惧的情感反应。这种恐惧可能来于对未知领域的疑虑，对死亡历程不解的担忧，对疼痛的害怕，对失去亲人朋友的悲伤，对死后世界可能存在的灾难的恐惧，甚至担忧旁人对自己死亡的评价等等。

　　作为一个普通的旁观者，这时看到的是临终者情绪上的焦虑、紧张、抑郁等，有时也会看到逃避、退缩、依赖他人等行为。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会看到患者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出虚汗等表现。死亡前的恐惧感是一种复杂而深刻的情感体验，涉及很多层面，包括心理、社会、文化和宗教信仰等。医护和家属如何想方设法帮助患者减轻死亡恐惧更好地面对这一人生的重要阶段，也是生死两相安的一个重要话题。

　　日常的安宁疗护工作中，经常会看到许多晚期病人白天呼呼大睡但一到晚上却毫无睡意，每到晚上发现陪护他的人睡着了，就会展现出各种的不适让陪人醒来陪自己，将陪人折磨的痛苦不堪。其实是这些病人的内心害怕死亡，担心晚上陪人们都睡着了出现情况无人发现，自己在痛苦中死亡。而白天陪人和医护都在身边，有任何不适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患者内心的安全度提高，从而安心地入睡了。

　　周阿姨67岁患食道癌3年，虽然原发的食道部位症状不明显仍然能够顺利进食水，但转移灶的症状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特别是肿大的转移淋巴结压迫主支气管给她带来了阻塞性肺炎和很难纠正的喘息。

　　周阿姨对自己的病情很了解，三周前就是她和老伴及唯一的女儿一起来我办公室商谈的安宁疗护相关事宜。当时的周阿姨表现的很大度，对死亡看的很开毫不畏惧，甚至给我表达自己想尽快结束这没有生活质量的生命。并且签署了生命最后阶段不使用气管插管有创呼吸机辅助呼吸等有创的抢救措施地相关文件。

　　上一周周阿姨的主支气管压迫症状更加明显了，已经影响到她的氧饱和度，她自己也感到胸闷、气喘、氧不够用。主管医生给她用上了高流量呼吸机仍不能满足最低需要，没有办法又给她加用了面罩吸氧。我看到的情形是，周阿姨双手捧着吸氧面罩坐在病床上，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监护仪上的氧饱和度指标，只要氧饱和度低于90%她就马上焦虑不安。但是到晚上她入睡后氧饱和度却神奇地一直维持在95%以上。

　　下班前我习惯性地去病房查看病人，看到她时，她老伴说她一天都没有进食，原因是她怕移开面罩后氧饱和度下降。在我做出，我站在她病床前看着她吃饭的保证后，她才移开面罩一点点，露出一个嘴角，用吸管喝了一罐牛奶。我还给主管医生做了交待，她吃饭、上卫生间、换衣服等需要移开氧气面罩时主管医生都到场陪着她。这时周阿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声：“你们医生在场，我心里就感到踏实。”

　　前段时间科室还收治了一位卵巢癌晚期的33岁小学教师。她也是头脑很清楚，自己做出的决定，放弃了在肿瘤科的治疗，然后回到自己家中将自己最后的心愿一一完成，然后抱着迎接死亡的心态来到科室住院。她到科室后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全身僵直，没有言语和随意动作，甚至对光线、声音和静脉穿刺时的疼痛都没有反应。

　　第二天她就开始大口地喘气，血气分析二氧化碳分压13.9mmHg(正常值35 mmHg --45 mmHg)，虽然使用了面罩等许多措施都没有效果。主管医生也尝试着和身心科医生对她进行心理干预，但收效甚微。事后在死亡讨论时，我们医护都感觉她当时的内心是多么的恐惧和不安。

　　我们科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住院医师或主管医生每天要求查房5次，二线主治医生每天最少查房一次。就是患者和家属放弃了一切抢救措施，一线二线医生也必须始终坚守在患者身边，直到患者逝去。就是因为，这个时候医生就是患者最后的靠山，医生只要在场患者的恐惧度就会降低。

　　对那些头脑清楚能够沟通的患者，可以同他们敞开心扉地沟通死亡。我们可以通过人生的意义、宗教死亡观、减少各种欲望、死亡的作用和意义、幸福在当下等话题减轻他们的死亡恐惧。其实减轻临终患者内心中的恐惧比给他们用点药减轻肉体上的痛苦，对他们的意义更为重要。相信只要我们抱着无畏布施的心态去帮助他们，临终患者内心的恐惧一定会减轻。

　　作者简介 ：曹诚，主任医师，西安国际医学中心医院舒缓医疗科主任。擅长急危重症和老年医学。是西安市老年医养结合学会安宁疗护专委会副主任委员，陕西省医养结合专业委员会常委，陕西省急诊医师协会委员，陕西省老年医学医师协会委员。陕西省保健学会医养结合专业委员会委员，陕西省保健学会医学人文专业委员会委员。西安市首届医师节市级“最美医生”称号获得者。是中国西北地区安宁疗护工作的实践者和开拓者之一。在实践中创立的安宁疗护三原则被卫健委在全市推广，被大多数同行所认可。2016年至今参与创办两家安宁疗护中心，均成为西安市安宁疗护示范单位。先后给超过500位的患者提供过临终关怀服务。联系电话[phone]（微信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