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場教堂音樂會

胡大夫

悠悠哉哉的夜晚，總要找些去處。於歐洲，常常有當地教堂晚間小型音樂會；於北美，則不盡然。幸而發現溫哥華交響樂團於基都教大教堂(Christ Church Cathedral)的室內樂演出。

十月溫哥華，陰雨綿綿。淅淅瀝瀝的雨滴，將人們帶入深秋。一日的中雨，開演前居然停了。十分鐘步行，踏著落葉。據言，溫哥華人會刻意讓那紅葉綠片停留數日而不急於收去。伴此留存的詩意，享受著雨後的清新，步向教堂，興奮的預期。

首曲海頓小提琴/中提琴/鋼琴三重奏，樂聲一啓，便被聲效深深吸引。心想，心想，心不會想。但心會在情緒中悸動。舉首見木制穹頂，以為此音效為無心插柳之結果。後來方知此教堂的音響音效為精心設計之作。

演奏前，司單/雙簧管的Jeanette Jonquil解說，海顿时期的钢琴音量未及佳境，尤以低音声部薄弱，故大提琴於此以補欠缺，Jeanette謂之平衡。由此，钢琴有高低相助，三重音效渾然天成。此次演出中，小提琴的表現與鋼琴不分仲伯，無謂主輔。

最有趣為土耳其音樂家Fazil Say的《Space Jump》，說是靈感源自奧地利極限運動員Felix Baumgartner自平流層驚世駭俗一躍，完成了人類搭乘氣球抵達的最高高度（39公里）、人類自由落體最高時速（1.25馬赫=每小時1,357.64公里）兩項世界紀錄。

作曲家以自身理解、想像用音樂表現Felix自躍出至平安着陸的過程。

覺得Fazil 的譜紙就是Jackson Pollock的畫布，譜線即為那些錯落交織的線形，音符就是那些隨心所慾佈出的色點，離經叛道隨心所欲。

時而會覺得坂本龍一撫著鋼琴隨樂律搖動身軀。

一段小提琴/大提琴的對話如同John Williams在《藝伎回憶》中的旋律一樣動人。大概在描述冒險家自己獨處空中的心境。

《Trois Pièces 1914 》使我認識了Nadia Boulanger ，三段演奏，單簧管/大提琴/鋼琴之間的靈動。講解人特意提到在音樂界的女性平權。

Wikipedia記述其為指揮過多個歐美著名交響樂團的首位女性, 如1936年指揮倫敦愛樂樂團，極受好評。並曾執棒BBC交響樂團、The Hallé、波士頓交響樂團（1938）、紐約愛樂交響樂團、費城交響樂團（1939）等.

古典音樂史上還應提及一位女性指揮家 - Antonia Brico，亦被記載為蒙廣泛認同的女指揮家，如首位女性指揮柏林愛樂樂團（1930）、紐約愛樂樂团（1938）等。在女性不能成為指揮的時代，對否定之詞，其名言為"In one ear and out the other." 其執著性格，可見一斑。

或許Antonia的經歷更為傳奇，方成為電影題材。以其原型攝制的電影《指揮家（The Conductor)》2018年上映。

上及二位均為突破音樂界玻璃天花板之人，無所謂誰人於某事第一。而二者共同之處為桃李滿天下，諸多後來音樂翹楚均列名冊。趣事之一，George Gershwin曾於1927年拜訪Boulanger求教，學習作曲。半小時交流後，Boulanger告之無可為教，其真實之意褒貶不知。然，Gershwin取褒並為榮，事後多次提及此事，以故事娓娓道來。

《Benny’s Gig》，出自Morton Gould之手。

此公被評為多才多藝且高產，作品多反映了美國社會粗燥崩塌的樂觀主義（Rough-and-tumble optimism)。回味當時的樂感，Rough、Tumble 兩詞還真是准確。藝術家總是以自己的方式描述社會。有時不理解某些藝術手法，就如同不懂某些混亂的社會存在。優雅與浪漫，乃柔軟之心性；激烈與衝突，有時顯得更為可貴與血性。

終曲《Quintet in G minor Op. 39》，作曲家Sergei Prokofiev。

解說人戲曰萬聖節將至，此曲最合鬼節之韻，當地人們正每年一度，樂此不疲地裝神弄鬼，這曲目選得恰逢其時。

曲終人四散，雲濃星月不見。路燈投射下，仍可賞落葉斑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