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极而衰的大宅门胡雪岩旧居

晖姐

2024年9月份，老两口一块儿到杭州照看孙女，顺便看看杭州名胜。前几天去了灵隐寺和浙江省博。今天（9月24号）要去西湖边上走一走，第一站是岳王庙，进去向民族英雄致敬。对岳飞父子的遭遇唏嘘感叹，秦桧等贼子固然该跪着永世受到唾骂，南宋皇帝赵构的所为更令人不齿，天要灭宋。

从岳王庙出来就是西湖了，对杭州西湖一直心存仰慕，尤其是想看看断桥。沿着湖边漫步，薄雾下的西湖，远处景色朦胧，并不十分清丽。坐上景区的观光车到了断桥，看到一座极不起眼的桥，居然是柏油的桥面，古桥上应该铺青石板吧？矮矮的光石板桥栏也没看出历史和艺术痕迹，一不小心倒是容易掉进湖里。想不通白娘子干嘛在这儿堵着许仙，西湖边上有的是好看的桥。湖边小山上的保俶塔挺漂亮的，据说是吴越国王造的。走过断桥还不甘心，又回头看看，依然没看出断桥的好来。

西湖边上打不到车，走了一段路才打上车，直奔第三站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豪宅胡雪岩旧居。车子停在马路边，司机说到了。白墙下有个很普通的小门，门上有“胡雪岩旧居”字样，旁边写着“出口处”，不让进。

顺墙根去找“朱门”，发现白色院墙高得令人吃惊，大约10米高。山西的几个晋商大院的围墙也很高，但人家大院的正门就像座城门楼子，与高墙很搭。

拐进一条小巷，看到一座石头门框的门，特低调，要不是旁边立着“胡雪岩旧居”的大理石碑，肯定就走过去了。江南第一首富的门脸儿寒酸些了吧？两扇高不过3米的黑漆大门朝里打开，下面铺着条石。后来才知道，这种有一圈石头的门框，门扇为乌漆实心厚木，上有铜环一副的就叫石库门。

进了门回头往外看，门口的路真的不宽，也就两三米左右，对面就是别人家的院墙。

门里面是天井，天井后面是座厅，摆着木制“胡雪岩故居简介”。文字抄在这里：

胡雪岩，名光墇(一八二三-一八八五年)，杭州人。少年时入杭州一钱庄当伙计，后在浙江巡抚王有龄扶持下，自办李康钱庄“又因力助左宗棠收复新疆等战役有功，受朝廷嘉奖，"封布政使衔"赐红顶，紫禁城骑马，赏穿黄马褂。胡鼎盛时，除经营钱庄外兼营粮食，房地产、典当、还进出口军火、生丝等，后又创办胡庆余堂国药号，成为富甲一时的红顶商人。

胡雪岩故居建于清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年)，耗巨资占地十点八亩，建筑面积为五千八百一十五平方米。光绪二十五年(一八九九年)其子孙抵债给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文煜，后又转让蒋家。宅内有十三楼、芝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明廊暗弄，建筑构思巧妙，砖雕、木雕、石雕、灰塑无品不精。其中芝园假山为国内现存最大的人工溶洞。尤其选用了大量的紫檀、酸枝、楠木、银杏南洋杉，中国榉等高档木材建造豪宅，是我国一处十分优秀的晚清建筑，堪称清末中国巨商第一豪宅。

杭州市文物保护管理所二000年十二月

建造这一豪宅，胡雪岩当时究竟花了多少钱？有人说大概50万两银子，有人说是300万两，都是猜的。

厅的侧面有门通向里面的院子，进去后里面看到高大宽敞的大厅，敢情气派的大门在这儿，上面悬挂五块匾。

大厅气派还在于屋顶，是中间高，两边低，各自都有曲度的三重屋顶，从下往上看好几道弯，据说有很好的拢音效果。房梁上雕满了花纹，垂下一盏盏中式玻璃流苏吊灯，大厅里的木作都用的银杏木，下面是青砖墁地，

正中金色的是同治帝御赐的“勉善成荣”的匾额，善字少写两个点，据说是皇帝御书有意为之，取“善事是做不尽的”之意，故而“善”字少两点。

大门的一侧摆着两顶精雕细刻的轿子，分冬夏两季使用，原来这里不过是胡府的轿厅，是进出宅院落轿的地方。

穿过轿厅，有个窄而长的天井，正对着二进的照厅。砖雕的门楼，十分的高大上，中间的砖上 刻着“修德延贤”四个字。照厅的门关着，上面的门环很特别，通常大宅门的门环是由龙的九子之一椒图铺首衔环，胡府的门环被一只手紧握着，喻意手握乾坤，手掌大权。

后来看到宅子里的各院门环都是“手握乾坤”。

照厅前面通道两头各有小门，瞧着西边的圆门外挺敞亮的，我们走过去，来到了后花园—“芝园”。

柱梁挂件上都是繁复的木雕。

眼前豁然开朗，芝园不大，围绕着一池碧水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高低错落，清雅和谐。连廊起伏，曲折迂回。石拱桥及桥亭相得益彰，精巧雅致。就是假山上，水池旁的树木，也是品种优秀，精心修剪。分别来看都独立成景，合在一起紧凑而不乱，无论站在哪里，一眼望去都是中国古代园林的精华汇集。

桥亭叫做“晴雨亭”，亭子南侧有楹联：“浙水秋潮随月起，吴山晚树送凉来”。

胡雪岩请造园名家尹芝设计他的后花园，几易其稿。最终造出了集雅致、诗情和画意于一体的私家园林，芝园是旧居的精华所在。

这座延碧堂是芝园构图的中心，坐北朝南，面宽三开间，重檐歇山顶，分上下两层，一楼是会客厅，二楼是胡雪岩卧室。门窗梁柱廊壁全由用的是珍贵的鸡翅木。前方有一个很大的临水露台，可以观赏全园的山水风景，同时也可作为戏台使用。

顺走廊来到一个院落，

门上木雕的狮子金光闪亮，这里原是旧居的正厅“百狮楼”。

百狮楼是待客、议事的主要场所和胡雪岩母亲与正房太太的居住之处。门窗上一圈蓝色的玻璃很显眼，当年胡雪岩从法国进口了一种无尘玻璃，据说现在法国也没有生产无尘玻璃的工艺了。我以为目前胡府里无处不在的蓝玻璃应该是中国造。

百狮楼大厅正中有一张直径达2米的红木圆桌，据说这是全杭州目前最大的一张红木桌，周围一圈老式木椅。看不出来这里是议事堂还是饭堂？

上方栏杆原本装饰着形态各异的100个紫檀木雕刻的狮子，早就没了，这是重建时的作品。

百狮楼旁边的一个院落，二楼围栏装饰华丽。

水缸是铜的，水管是铜的，是当时的装备，雨水顺水管流到水缸里，还有灭火的作用。

全宅铜铸件就重达10余吨，有钱真是任性。

屋前都有檐廊，廊下有美人靠。胡府的重要主体建筑差不多都在除明间外的前檐廊上装置美人靠。这种美人靠，倒让胡府显得有种活泼、实用和美观感。

这是胡老夫人的佛堂，真的是这么红彤彤吗？

富贵的佛龛。

书房挂着老胡50岁的画像。书房过于简陋，现在的财主家的书房必须有顶天立地的书柜，立满了精装大部头。何况红顶商人老胡的书房怎么会是这样干净？

溜达着，见到院落房间就进去探头探脑看看，没看到可圈可点的摆设。

这些房间的家具都差不多。

房间里的门框有的是砖雕的。

这里最高级的房子是载福堂，也是三间开两层的楼，介绍说当时全部用上等的金丝楠木建造，在这里可以嗅到楠木特有的香味。特殊的用材，使得楠木厅夏天特别凉爽。墙体上还有非常精美的彩绘。

我特别去找“楠木厅”，站在门口四下张望，看不出特别来，没有闻到楠木的香味，墙上也没看到彩绘。房中间也摆了一张大圆桌，几个圆凳。似乎胡雪岩特别得意大圆桌。

据说这是当时深得胡雪岩宠爱的“螺蛳太太”（姓罗，在家排行第四，非第四位姨太太）住的地方，管理胡家财政。

我瞪着门框边立柱看了半天，是金丝楠木的吗？

百狮楼后面的一个院落，两个月亮门相对。

院子里立着一块很显眼的太湖石，胡府有很多非常名贵的太湖石，这块是最贵的。胡雪岩为庆祝母亲七十大寿专门从太湖运来的，石形就像一个繁体的“寿”字，十分罕见和珍贵。据说花了10万雪花银。

院子地面铺的是小粒的，大小均匀的卵石，还用不同颜色拼出图案。

说明牌上写着:此铺地为故宅旧物，1999年10月修复时发现的。

大铜钱

旧居还有一些地面也是由卵石铺成，用不同颜色的卵石铺成的地方聚宝盆、元宝和铜钱等图案。看大聚宝盆里装着铜钱和金元宝，象征财源滚滚哟！

胡府里留存下来的砖雕都很精美。

檐廊上的原装砖雕“鸾凤和鸣”，直径110厘米，工艺水平极高。曾经被有些人用石灰封筑，工作人员用大号缝衣针扎穿石灰，一下一下的将粉末除去，使墙面砖雕得以露出庐山真面目。凡是真正的老物件都能看出好来。

有句诗文就是为老胡写的：“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因卷入官场争斗(李鸿章和左宗棠)，生意破产(做生丝生意和外资争斗) ，胡府一败涂地。胡雪岩在世时，一些名贵傢俱古董器什就被债主搬取抵债一空。那些名贵的紫檀、酸枝、楠木、银杏南洋杉、榉木等凡可变买的必是赶紧变现了。

1885年，牛得不行不行的胡雪岩在穷困潦倒与忧惧中结束了传奇的一生，享年六十有二。老胡死后，“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他留给家人的遗训，一是不得与李姓通婚，再是警言不要经商。

没多久， 1899年胡家后人无奈以区区10万两白银将豪宅贱卖给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文煜，后转给浙江军政府，在20世纪30年代，旧居被拍卖，兴业银行董事长蒋抑卮购得后，将部分材料拆用，其余部分可能因维护或经营考虑而选择出售。后来再转杭州市文化局，再转杭州市园林文物局。至二十世纪末，胡雪岩旧居已破败不堪，居然挤进了100多户居民及单位。

1999年初，发现了1920年胡雪岩旧居的测绘图，为胡雪岩旧居的修复提供了依据。杭州市政府决定重修胡雪岩故居，总投资6亿元，居民动迁，专家到场，经过500多位工人16个月的日夜施工，2001年正式对外开放。

我在胡雪岩旧居展馆里看到重修前的照片，真正惨不忍睹，虽然杭州政府能下血本，也仅仅是还原了个建筑风格而已，唯有芝园算是精品。尤其是当年豪门室内生活细节现在就靠几件老古董家具撑着，估计还不一定是胡府原来的家具，完全看不到奢靡豪华的影子。千万别以为那十三房小妾就围坐在百狮楼里的红木雕花大圆桌旁莺莺燕燕的哄老胡高兴，太小看人了。

顶级的东西，毁了以后就恢复不了原样了，全世界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