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史《老屋》

那年明月

那些年的房子建造几乎都是土胚为主，房基是砖和水泥，内部的梁设架构都是以木材为主。这种房子的特点是接地气，冬暖夏凉。二楼一般都是木质的隔板，上面儿放农具和粮食，很能沉重。既然以土坯为主，那就需要大量的夯制土坯，我们老家把它叫“护基”！这种土柸护基我估计现在的年轻人，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构成了。实际上就是用一个木质的挡板四角模具，然后倒进松软的土，然后用一个前面带铁锤的东西一下下的砸下去，这叫夯土。直到最后，土质变成了光滑而且结实的四方土饼；再去掉磨具，开始堆放晾晒。这个工作非常的枯燥乏味，也相当考验人的耐力，我们把它叫打护基。一个壮劳力，一天也打不了多少块。可见这项工作相当的费力！一天下来，四肢乏力，腰酸背痛。一个气冲斗牛的毛小伙上去，打个四五块儿就得汗流浃背.叫苦连天；若能再坚持打个七八块儿，几乎就已经调成了静音模式。再要能坚持十块以上，那几乎就是浑身瘫软倒头便睡了。所以昔日的农业社，绝对是一个锻炼人，也磨练人的地方。年轻时我有一次礼拜天回来，去井上挑水，见到我们庄上一个人。那个时候他大概不到四十。前些年我见他的时候，还是一个脾气暴躁气冲斗牛，豪气冲天的壮小伙；谁也不服，那是一个敢和大犍牛对着掰犄角的年纪！可我再见的时候，他一边放着井绳，探头望着井里的水桶，一边深有感慨。“农业社，把你再毛的小伙也给你整平了，专治各种不服！”我看着前几年曾经意气风发的他，腰板已经不再笔直，鬓角和头上都已经有了白发。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有意用眼角看了看我，大概的意思就是说给我听的。意思就是你小伙别不服，别看你现在斗志昂扬！不服你就来农业社试上几年，也和我一样！说实话，我真没啥不服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农业社这块广袤的田地，专治各种牦牛头！”这种辛苦的劳作，我是从小就看在眼里的。打护基，绝对是一项考验体力和耐力的工作。能具备耐心和体力把它坚持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并不是说他们体力多么好，而是他们已经具备了这种毅力和耐心。年轻人靠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激情和好奇上去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库里扑通提了两下便已经气喘吁吁，泄了气。但对中老年人来讲，这种旷日持久的劳作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无法回避的现实。活，总是要干的，也唯有坚持。大清早我还在炕上，就已经听到父亲在后院儿里打护基的声音。那个铁锤我已经忘了它叫什么名字，一下一下沉闷的落地声，很是沉重。我父亲的几个外甥非常给力。东塬上住的大表哥，还有陵辉的两个表哥，只要有了空闲就会跑来给父亲帮忙。其实要说起来他们住的都挺远。相对而言，大表哥要近一些；而陵辉村的两个表哥住的则更远一些。那个时候他们也正值当年，脚下虎虎生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我父亲对我两个姑姑没啥说的，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自家人。所以我两个小脚的姑姑经常会来家里，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对我俩姑姑来讲，来娘家陪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一家，是她们一生都感觉最为惬意的时光。我很怀念那些日子，有两个小脚老太太的姑姑，还有一个缠着裹脚布.白发苍苍的婆；她们似乎依旧平和的围绕着小院里慢度春秋，踱着步，走走停停。婆媳矛盾和小姑子的关系，很多家庭都是比较对立的。但我们这个家，却是其乐融融，毫无间隙。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很费解却又感觉非常温馨的一段回忆。相对而言，二姑的身体要相对硬朗一些。尽管她要一路过塬翻沟，再一路爬坡上来。但对一个六七十岁的小脚老太太来讲，这便是一段漫长的考验。可她们依旧乐此不疲，来来往往，周而复始。因为这里是她们的娘家，有她们的母亲，还有她的兄弟和弟媳一家。所以那个时候的人，这种感情和毅力以及她们内心的执着和坚守的淳朴，是我们如今无法想象，更不会理解的。大姑的性格比较柔和，身体要弱一些。尽管她看着比二姑稍微胖一点儿，但也只有几斤的上下；其实两个小脚的老太太，加起来充其量也不到两百斤的体重，都得拄着拐杖。一路晃晃悠悠，走一段歇一段，找块石头歇歇脚喘口气，再步履蹒跚的往上爬。说老实话，现在的人出门就是车，也未必就有那时候，两个小脚老太太去看她老娘时的那么勤快。我大姑一般走的时候，约摸着我二姑就该来了。所以我父母一般都让我们姐弟俩，留意看着沟对面柿坪里的那条羊肠小道。因为二姑要来的话，必经那条下沟的小路。所以一旦看到柿坪里有一个移动的黑点人影，就会手搭凉棚.欣喜顾盼……两个姑的身影我们都是非常熟悉的。拄着拐杖的小脚老太太，二姑走路轻盈，飘飘欲仙；大姑走路平缓，步履蹒跚。一般走两步就得手拄拐杖歇歇。所以一旦确认了沟对面是二姑的身影，我母亲赶紧就说“快去接接你二姑！“。然后两个雀跃的身影就会像兔子一样的奔跑着，去迎接二姑。我有时候上学的路上会碰着大姑。特别是在那个五队的饲养处，拐弯的地方。那个时候大姑已经下了塬，也过了沟，这个时候的她一定是气喘吁吁。饲养处的路边上有一块儿大青石，旁边儿是一块大槐树，刚好遮住阴凉；大姑一般都会在这块青石上歇息一下。而我往往就是在这个地方，遇见大姑。穿着黑色或灰色棉布大襟，缠着裹脚，手扶拐杖，正坐在大青石上歇息。而我就挎着那个耷拉在屁股后面，一走一甩的黄书包，一路溜达着过了弯；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在树下坐着的姑……这个印象我很深。大姑总是摸摸我的头，说“我娃上学去呀！”然后又说“赶紧去，别迟到了“……然后目送着我下坡。我父母和婆没有红过脸，就算我婆说的不对，父亲也总是默默地走开，但从未见他顶过嘴。对两个姑姑，我爹娘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问候，从来没有不敬或是不耐烦的言语；这是永远值得我学习和敬仰的地方。估计现在很多人是做不到的，连我自己都羞愧，我也没能做到。其实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把最好的笑脸给了外人，但对自己最亲的人却百般的不如意，不耐烦。我们绝大多数的人都在犯这样的错误和毛病。我妈以前说，你对你那些哥们，狐朋狗友，恨不得把命豁出去！可你对自己人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儿。我如今想起来都感觉羞愧。实际上我也一直在改，在修正自己。其实仔细一想，人生短短几十年，如白驹过隙。我们能和自己爱的亲人在一起团聚，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十年的光阴，父母终将离开我们；而儿女，我们也不可能陪他们走到最后。所以还是把最好的心情和状态留给自己的家人，能够多一些陪伴，多一些温馨的日子；这，也算一个人的福德和造化。很多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依然耿耿于怀，有无数的放不下却无可奈何。我母亲临走，笑着说“我基本上没什么遗憾了。”大概她心里唯一的遗憾，就是依然在牵挂着那个懵童之年的孙子。对于其他，却是已经可以放手了……所以这也是我唯一可以让母亲放心撒手人寰的地方。也算是人到中年，对母亲的一个交代。等到以后我走的时候，能够心无所念的离开这个世界，也算是上天的一种恩赐。我的三个表哥，也就是父亲的这三个外甥；对父亲心里心心念念的这座房屋的建设，都是出了一把子力的。那个时候他们经常早上过来，晚上回去，一有空闲，便风风火火的赶来帮忙，我依然历历在目。在这个当中能力最强，出力最多的依然还是我东塬的大表哥；因为他毕竟离得近，也有电工技术。但毫无疑问，父亲对大表哥也是宠爱有加。父亲把他从部队上带回来的那件最为钟爱的狐毛大衣，也送给了大表哥。 那件大衣，毛领和里面，都是最为上等的狐狸毛，外面是蓝色的羊绒面料。领子是金黄色的狐毛，雨水打在上面自然滑落，毛色细腻光滑，是上等的狐皮毛料，如今应该是没有这种级别的物件了。那是父亲部队上回来时带来的，在新疆购买，挂着颇为高级的里衬，外面是做工精细的羊绒。无论是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奢侈品；之所以说不可复制，是因为它是野生的狐狸皮毛，领子毛色油光发亮。父亲也是走亲戚的时候，才把他披在身上。能把这件自己钟爱的物品送给大表哥，足以可见父亲对这个大外甥的宠爱有加。事实上，我对我这个大表哥，从小到大也把他没当外人；令人惋惜的是天妒英才，他走的有点儿早！否则给母亲送孝的一定是表哥牵头。我这个表哥呀，在孝义上做的很好。无论是当年我的父亲住院还是大姑生前身后，都离不开我大表哥的前后操持。所以有他在，我父亲放心，我，更是不用操心。大表哥曾说，等我母亲去世了他来操持身后；但没想到，他却走在了他舅母的前面，这既是遗憾也让我伤悲了好一阵子。对我来讲，我这个哥呀，就跟自己的亲兄长一样，有他在，我是亲近.踏实的。架梁立木在整个的房子建造过程中，是一件大事。这一天，主人都会置办酒席迎接各路亲朋好友前来祝贺。哪一天的杨门从早到晚几乎鞭炮未停，不绝于耳。这种盛况估计现在哪怕是你盖几千万的豪宅，也很难有那种场景了。首先是时代也不同了，人与人之间也失去了昔日的那种淳朴情感。那时候，客人一般来都会提一瓶酒一个被面，或是一套茶具，一挂鞭炮是少不了的，很热闹。我跟在大表哥身后鼓着嘴，看他不断的点着鞭炮，眉开眼笑的！我则不断的嘟囔着给我留着慢慢放！可大表哥不听，还是一串串的点着，霹雳哗啦的。于是我又跑去找母亲告状，母亲给大表哥说“给娃留点。”表哥说，我给留了好多了已经！然后拉开橱柜说:”你看，你都留了半柜子了！人家这个鞭炮讲究的就是今天放，图个喜庆热闹！我只好老大不情愿的罢休。那一天的热闹劲我记忆犹新，收了好多镜子和茶具，被面一摞摞的。后来别人家有事，再继续送出去，礼尚往来嘛。现在农村盖房立木架梁没那么热闹了，帮忙的人也少。说实话你就是叫个吃饭来捧场的人，也不会多；因为大家都有事，各忙各的。但其实最主要还是没了过去的那种亲情和质朴，那种朴素的情感。其实那时候连个骑自行车的人都很少，都是翻山越岭的长途爬涉而来。所以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特点特色，也有它的好和一些令人深思的地方。过去人讲究人气，但不像现在这样很功利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来做一件事。我们家办了几场事，在当时来讲都是盛况空前的热闹，说句现在有点不可置信的话，每次过后去马坪里的路边，都能放几只吃过饭的空碗。为啥？那都是头天晚上吃大烩菜坐不上桌子的人吃过的碗。反正人多闹哄哄的，院子里灯火辉煌的全是人头，也轮不上；干脆下面的人给端一碗递上崖头，直接一吃把碗就地一放拉倒。那个时候大伙肚子里都没油水，碰到谁家过事，那都是上一块钱五角钱的礼金，全家老少妇孺全坐席，很正常。现在，你请人去坐席吃饭也没人去。那年头，虽说是农村坐席，但也得看人家。你家里人品不咋地，人家也不爱去，也知道你家小气吝啬忽悠人，也做不出啥好的东西上席，所以去趁热闹的人也少。 但我们家那时候确实是人多的海了去了！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反正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热闹的没办法。说实话，这一场事过下来，一般的小门小户看着也头大。光是准备的食材那都是大盆大盆的预备，否则不够吃。我父母这人不是抠抠搜搜的人，能来都是客，一定要让人吃饱喝好，不能亏待了人家，办事很硬气！我是受父母的影响很深，要么不办，要办就大大方方的办；不要考虑成本瞻前顾后的左右算计。人这个东西，得有点骨风和硬气劲，别让人过后来一句“啥也不是！”有钱没钱放到一边，大不了多了办好，少了小办或者不办都可以，量力而行。但既然办了，就不能让人后面戳脊梁骨。但如今，人们把这些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当做一场收礼的噱头来操作，恨不得满城皆知；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收个礼！已经失去了过去的那种淳朴和真情实意，这时候就很没意思，很俗气。人这个东西一旦市侩现实，有了算计之心，就失去了精气神，也就支楞不起来了。大概我这种思想已经和现实脱节，所以这些年我很少去参加那些酒席之类，除非是白事必须前去；一般都是捎个礼发个红包过去算是了事。也愈发不愿和人来往了。人生就像是演戏一样，当演员也罢，自己置身其中也罢，都没意思。实际上过来过去都是一张张戏子的面孔，互相敷衍互相虚情假意的，也实在没劲。与其把自己置身在那种环境里，不如自得其乐，人嘛，一生就活个心情。古人说“立众人之间惶恐，与百鬼同行无惧。”人是这个世间万物的主宰，但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动物。价值和利益是人与人之间，唯一可以共享或者捆绑的东西。我们没有必要去取悦别人，或者从别人的眼光里去证明自己的价值。真正的价值根本无需他人的肯定，压根不需要他人的认可，没什么意义。我们眼里的价值，其实是那个如影随形的另一个自己，一直想要突破的另一个；和他扳腕子，超越.战胜.说服，最后达成和解。所以任何人眼里的自己其实都不真实，也不是自己。真正的自己，唯有独处思考，静心才能听见看见。安静平和，就是最好的独处。 真正的海阔天空根本不是用脚丈量，实际上你根本走不完这个世界的1/3。能够用脚走过的只是风景和阅历。而真正的天地也不是说你去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有名望的人，一句话，天地在我心。没有这种意念和知觉，就算走再多的地方，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种风景而已。人到中年，看不惯的事儿不看.少看；不喜欢的人不见或者是远离，实在没有办法也是尽量躲避少见。不顺耳的话少听.或不听。只筛选不校正，因为他好与坏，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有适合他的地方。曾经我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有名望的文化人去北京香山开会，顺道就搭了一个飞机上刚认识的领导的车，也是去香山方向。路上碰到一个对向来的车不守规矩，差点就蹭了他们的车。但对方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并且下车以后很是嚣张。这位领导的司机准备下车和对方理论。等领导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说我们赶时间，不要和这种人计较。路上司机愤愤不平，说我们应该教训一下这种人，让他长长记性。领导淡淡的说，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们在他身上，浪费多余的时间。教育人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学校，另一个就是监狱。而我们的工作是~只筛选不教育。我感觉这个话特别有道理。这个人与人的差别很大.非常大。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非得要说服教育，或者校正他人的观点和思维。站到他的立场，他觉得他做的肯定是对的，那既然对就继续去做就完了，总有买单的时候；那都不是我们需要提醒或者非得要校正的。如果站到天道的角度来看这个娑婆世界，佛教的眼光里充满了悲悯；因为他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人都是可怜虫。地藏王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菩萨也度不完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类。因为人的欲望始终是水涨船高，无边无际。所以便有了因果。无因不成果，有因方有果。而站到道教的眼光来看，医不扣门.师不顺路，道不贱卖，法不轻传。你不付出想要得到，没门儿！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可悲之处。有一次我在媒体上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论点，就是说我们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不配拥有巨额的财富。其实我刚听这个话的时候感觉非常刺耳，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非常有道理。因为金钱这个东西，没有相当的福报和根基，或者说德行能力；普通人是驾驭不了的。没钱的时候你会洁身自好，但金钱的魔力就在于它能让人迅速的自我膨胀；就像注射了吗啡一样的无法自控，处于一种唯我独尊的癫狂状态。这个时候人就会处于一种幻觉之中，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这种状态下，实际上绝大多数的人是无法自控。所以就有了我们俗话说的咸鱼翻身，“子系中山郎，得志便猖狂”，小人得志这种经典的描述。事实上的确如此。无论历史还是现实生活当中，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可能一个人没当官儿以前还比较清明自律，如履薄冰.洁身自好，清正廉洁；但一旦上位有了权利，马上就会变成另外一种面孔。一个贫穷的文人本来还是清风傲骨，但一旦有了金钱或者权利的加持，就会变成一个四不像，龌龊卑鄙的嘴脸，马上就会露了出来。一个原本朝九晚五勤勤恳恳的人，突然咸鱼翻身，马上就会露出原本的小人得志，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变本加厉。这样的例子在我们身边简直不要太多太多！所以很多人之所以表现的很低调谦卑，说白了那是因为你并不具有骄傲的资本，你还不具有令你膨胀的金钱和资本。仔细听这个话，再对照我们生活中的很多人，实在是没有反驳的理由。谦卑和低调是我们很多人不得不表现出来的一种姿态。事实上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骄傲资本或者底气！更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加持的权利。所以金钱和权利这样两样东西非常厉害，它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可以无限的放大膨胀。但问题是我们99%的人只知道放大它的欲望，却不懂得如何收敛；最后这玩意变成了魔鬼的催命棒。这就是我看了这篇文章后的心得体会。所以钱和权这个东西好不好？好！它可以作为一种加持的工具，可以利人，但搞不好就是一把害人害己的利剑。没钱寸步难行，但如果把财富集聚在那些心术不正.品行恶劣，道德败坏的人手里；不光是财富和权力的悲哀，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如果站到佛教的理念上来讲，阿鼻地狱一定是存在的！因为如果不存在这些因果报应的惩罚，天地便将无公理存在，人人都成了为所欲为，便失去了天道的意义和约束。从这个角度来讲，世间的一切万物都将为自己的正确和错误最终买单。而每一个承受地狱之苦的人都是罪有应得.不值得怜悯；所以也就理解了菩萨的悲悯之心。一句话，不要看别人怎么做，只做好自己该做的。 回到我们的家族史主题。那一年的父亲，终于盖好了自己的第一间房屋，但毫无疑问这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这个当中主要就是他和我母亲十几年卫国戍边，最终的津贴和安家费。反正是一股脑的投入了房屋的建设之中。房子的整体框架起来以后，剩下的零活细活，全部就由父亲亲自完成。窗户上的水泥条石是父亲自己亲手挖坑预制好，然后几个人合力架上去，再装好窗框。而窗子，也都是父亲自己制作完成的。那块窗台上的条石做工非常细腻。除了水泥沙子，父亲特意在他的表面上撒了一层的白色石粒；再用刮刀非常细心的抹平。等到凝固以后撬出坑来，又再一次用砂纸打磨，直到表面非常细腻光滑；看着就像天然的大理石一样。门口房檐下的挡水大条石，也都是父亲亲自用水泥浇筑的模块；一块一块的抬过去布好位置，做的非常细致。房檐的四个角上，父亲特意用几块青砖浸色泡染，使它们的颜色与众不同，古朴而端庄，更有年轮感。两边角上的砖头，都用锉刀搓成了六边的菱形块；而中间位置的砖头则做了点睛之笔。那就是一锉刀一锉刀的锉出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并给它上了鲜艳的红旗。这个时候我就非常的理解。很明显，这个五角星，诠释了父亲对他行伍生涯的一种纪念和家国情怀。房子的四个檐角都是这种统一的图形图案，一样精雕细琢后的六边菱形块，中间一个鲜艳的五角星图案。外墙的墙壁使用麦草混泥土的稀泥，一刮刀一刮刀的精研细磨而成。这个耐心和功力常人不可及也！直到最后的效果细腻的如同砂纸打磨过的一样，就像一块儿大理石一样的光可见人平整如斯.让人不可置信。上下挑水的庄里人看着连连称奇，让人不得不服！连外墙都如此光滑，更不要说内室的墙壁打磨修整，不用说，父亲把它做到了极致。但这次不同于外面墙壁的是，内墙用的是白色的涂料粉刷。一道一道都是父亲亲自完成。东西两个厢房的阁楼更是匠心独具。这是在几个木头中间用一根根精挑细选的铲子铺设。所谓的铲子，就是把木头一块块的劈开，劈成大小尺寸相等匀称的木条，然后铺设在两个木头之间；然后用泥巴抹平。父亲用的这个工艺比较特殊的是，下面儿抹的泥里面儿放了石灰，麻和头发。这样做不容易虫咬。而麻和头发代替了麦矶，会抹起来更加顺滑，看着不留痕迹。那些乱麻和头发丝，都是家里平常积攒起来的，整整装了几个小袋子。所以也算是深谋远虑，此刻得以物尽其用。所以说这间房也的确是凝聚着父亲的心血和血汗，这也是我对老屋念念不忘的因素之一。因为在我少小的记忆里，我就是这样眼看着父亲，在旷日持久的岁月里，在这间房左左右右.来来回回的，去做这些琐碎的工作。一砖一瓦都凝聚了他的一丝不苟和全部的精力和心血。也倾尽了他的一生。那个吃饭的水泥方桌，也是在父亲的亲力亲为之下，自己动手完成的。旁边就是他亲手种植的葡萄树，已经搭了架，它们延伸的枝蔓恰好做了石桌的遮阳棚，天作之合.相映成辉。每每夏日晚后，一家人坐在石桌旁，父亲手摇蒲扇，喝着唸茶，气定神闲的画面，就成了镜头里永远的定格。我是真希望那些年的光阴不再流转，父亲永远那样的状态，母亲在半敞开的灶台上揉着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张望；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自然温馨。而我，就停留在那个时光，一切不动，风景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