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健娃是我初中同学,其实他的大名叫李财,“健娃“是他的小名,农村的父辈啊,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无病无灾,于是就有了这个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早在四十年前,我们公社只有一所中学,公社的四个大队的孩子读完小学都要在公社所在地的一所中学集中就读,在这所学校我认识了健娃,成为他的同学。健娃住在西沟的十队,这个大队的最沟脑上,他们沟的土公路只通到半沟的大石头处,从大石头到他家要走将近两小时的山沟小路,这条路健娃一走就是多年,走过上学,走过青春岁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初二的时候同他一起去过他家一次,也是想去看看老扒头的三姨。因为我有一个三姨和他们一个队,住在他家旁边的一个坡排上。那天是高山石蜡菜成熟的五月天气,天暖日丽,河脚已经春花烂漫,山皆嫩绿。当时学校采用的是五天半的作息制度,周六一放学,我就和他出发了,我们从学校开始走大路,然后走小路,再穿沟上山,当我们到他家的时候天基本快黑了,从学校到他家我们走了近乎五个多小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顶桃花盛开。因为高海拔的原因,他家的周边树草还在发泡生芽中,全然没有矮山春意怏然的感觉,山高风大,已经脱掉棉衣的我感觉有些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山高坡陡,沟深而狭窄,他们队的房子零星分布在沟两侧的坡上,他的家就是在一个坡度较大的地方开挖出的一个较小平台上修建起来的,由于地势和位置的原因,平台较多的面积修建了房屋,仅剩的三米来宽作为道场储物和活动。更为奇怪的是在房子的堂屋后方的室内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后檐墙有一个将近四个平方的大洞,听健娃说,有一年连阴雨后山有一巨石滑落穿墙而入留在了堂屋至今,好在当时没有伤人。按老辈的说法:入宅的石头,是镇宅之宝,所以他们即未修筑后墙,也未破碎石头,就让它在原位一呆多年。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奶用包谷面疙瘩热情招待了我,我吃的很香。因为住处窄便,他送我去三姨家投宿。那次第一次去三姨家,也是唯一一次去三姨沟脑里的家,因为九几年后三姨搬迁离开了沟脑的老屋住在我们河对面卖的平房中。自那次以后,我也和健娃走的更近了,慢慢成为了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健娃,园园的脑袋,壮硕的身材,说话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声音平缓低沉,走路行动斯文迟缓,给人感觉憨憨的,学习倒也认真,可成绩总在下游徘徊,有时候很多不会的问题也偶尔来向我请教,在我们班,他身体发育超乎智力,有甚于学习,体毛和胡须这些青春的印记过早的出现在这个只有十五六岁少年的身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在我们班算是比较好的,虽然他们家住在山沟脑,可他有一个在屠宰场拿工资的父亲。他是住宿生,每个周末会从家里带来白馍、包谷面馍、苦荞馍、包谷花、炒面等等好多零食补充学校饭食不足,第一次吃苦荞馍还是健娃给我的,那种苦香苦香的味道至今记忆在心头。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他的这些零食着实让我们羡慕了好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初三上学期的时候,他们家里给他订了个媳妇,女子是他们一条沟的,听他说没有读过书。山高条件差娶媳妇难,所以早婚现象严重。他爸给女方置办了一些订婚布料和礼品送到学校他梢回老家,在宿舍我第一看见这金光闪闪的布匹,感觉特别好奇,并且还摸了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中学毕业后我升入高中,健娃则回到了沟脑老家,开启一个农民的生活。而我却有机会进入大学学习,毕业后回到原籍有了工作。几年后知道他父亲通过一定关系和渠道把他们家搬迁至我们临乡的一个沟口的大路旁。这时候他已经结婚生子,应该有两个儿子了。作为家里的长子本应该支撑起这个弟妹众多的家庭,也许由于木讷一家人的生活还套在屠宰场工作的父亲身上。由于企业改制,屠宰场不复存在,家里众多人口突然出现了困顿,走出大山的妻子见识了更多男性开阔了眼界,开始嫌弃能力差忠厚老实算计少的男人,嫌弃他脑子笨不会挣钱没有能力养活这个家,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离婚嫁给了别人,却将孩子留给了健娃抚养,自此一个实诚的男人即当爹又当妈可想当时多么的艰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自从他搬下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他也不因为我有工作的差距仰视我,我也不嫌弃他忠厚实诚看不起他,我们是平等的同学关系,我们经常还见过面,聊个天,他每次骑车路过我家门口看见我在定定会来家里坐坐,有时候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给我儿子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为了生计,我在单位开办了一小饮食摊点让妻子经营,上班我是老师,下班我成为妻子摊点的得力帮手,一天忙忙碌碌,干不完的活,回家的日子更少了,和他见面就不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次见面他告诉我他学会了看相、打拾等一些旁门左道的手艺,添置了一辆自行车,并且学会了骑车,这两破旧的二手自行车,成为他下回龙,上老家沟里,走亲戚的主要交通工具。每次看见他从吱吱呀呀的自行车上下来,担心破旧的车子难以支撑那较胖的体躯。车旧车胎也不听话,老跑慢气经常来找打气筒补气,也会在打气后坐下来聊几句,问问我上班的情况和家里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节如沙,岁月如流,转眼我们到了五十多的年纪,突然觉得有很久没有见到健娃了,那天在路上偶尔遇见他,看见他衣领和袖口有些发亮,显然没有以前干净了。听人说,自从他儿子成家后他在临近沟里搭建了两间小矮房独立生活,顺便照看黑龙王庙,经管庙里的香火,挣点生活费用, 偶尔也会给附近人打拾,看个手相什么的挣点小钱花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周五下午,我驾车回家,在他家门口的加油站路上前遇见了他,穿的脏兮兮,背个破包包,蓬头垢面,手指漆黑,手杵木棍一走一瘸,艰难的向他家的方向走着。从走路的姿态看他应该是患了脑梗,造成半边腿脚行动不便,几年没见,健娃咋成这样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听他们附近的人说,因为腿脚不便庙上管理香灯的事情被别人顶替了,脑子似乎也不太明朗,已经没有人找他打拾看相了,村里给他弄了个贫困户,生活靠着低保补助维持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次专意去看他,却家里没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健娃,这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这个渴望好日子、渴望完整家庭的人,这个朴实忠厚的农民,被命运抛弃,在困境中苦苦挣扎,从少年、中年直至老年,就这样艰难地活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