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军区干休一所六十年（续十九）马大卫回忆录（之三）《炮六团渡江作战（上）》

张文琪

马达卫，山东莱芜人。1918年7月生，1936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8年5月入伍。

历任；八路军山东四支队十五团文书、鲁南军区第一团干事、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3团副政委 、三野特纵炮六团团长、解放军炮兵第十二师师长、六十八军副军长等职。

1981年2月离休（正军职待遇）。2004年4月9日在济南逝世，享年86岁。

马大卫回忆说；

1949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举行了渡江战役，一举突破敌长江防线，直捣蒋家王朝，宣告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覆灭。

当时我在三野特纵炮6团任团长。在渡江作战中，我团全体官兵同仇敌忾，充分发挥炮火威力痛击英国军舰，击毁蒋军舰艇，毁敌江防工事，支援步兵胜利渡江，获得累累战果。

一、战前准备

淮海战役后，我团集中于徐州西北的东、西田楼一带整训，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整训期间，我们利用淮海战役中缴获的火炮，将3个营改装为美式105榴弹炮营，统一了全团装备，使我团拥有美式105榴弹炮36门(每营12门），汽车百余辆，人员1800余人，成为齐装满员的炮兵团。此外，将在淮海战役中缴获的探照灯、水陆两用汽车和超短波无线电话机等装备部队使用。为加强连队独立作战能力，每连除装备4门榴弹炮外，还各编有9辆卡车并附两台大拖车，可自行携带弹药、油料、观通器材及粮秣炊具等。每辆车都附有整套修理工具及常用备件。行军时，由团后勤处派出修理人员跟随维修。这样，一般情况下，各炮兵连可单独执行战斗任务。

实施渡江作战，炮兵担负摧毁敌江防工事和打敌舰艇的艰巨任务。为掌握杀敌本领，部队在政治教育和思想发动的基础上，掀起了练兵热潮。白天为防敌机空袭，火炮车辆不能在野外操练，待近黄昏，便立即将火炮拉到村头、场院进行训练。

观测、通信分队由团集中训练，在村边、田野、独立家屋到处都可看到测地、架线和传递口令的训练场景。对新式装备、器材的训练，团分工副参谋长赵克人专门负责，组织司令部业务参谋进行研究和指导。如针对打敌舰这一新课题，经多次研究，确定要抓住水上舰艇稍纵即逝的瞬间战机，以最快的速度和精确的射击，击其要害，即吃水线和舰桥部位，经反复演练，终于掌握了打敌舰艇的各种数据和射击技能。

3月24日我团奉命南下，全团分为两个梯队，途经徐州、淮阴、高邮等，于月底到达泰兴以南集结地域。

4月的长江沿岸已是暖风扑面，芳草如茵，田野里的麦苗、油菜、苜蓿一片碧绿。我们这些北方人乍到此地，特别地感到温暖、湿润和清新。部队一到驻地，群众就送来了烧柴、铺草。许多儿童、青年和一些老人以惊喜的目光观看着威武的大炮，同战士们说说笑笑，各连队趁机向群众进行革命宣传，教唱革命歌曲，呈现出军民一家的动人情景。

4月1日晚，我与副政委白彦随特纵参谋长叶超到江堰第10兵团司令部受领作战任务。兵团首长命令我们，由团部率第1、2营配属第23军渡江作战，第3营配属第28军渡江作战。第一天我们到了第23军司令部，陶勇军长、卢胜政委和梅嘉生副军长接见了我们。我们汇报了炮兵团的装备、人员实力及部队战斗素质情况。军首长当面交待了作战意图，讲了初步选择以天生港和圩塘口作为突破点，指示我团以2/3的火力支援步兵渡江，以1/3的火力布于两侧打敌舰艇，并要求于4月13日前完成一切战斗准备。

受领任务后，我同赵克人副参谋长率参谋人员沿江察看地形，我对岸是国民党军第51军防线，隔江望去，一片烟雾，港汊处泛着白光。用望远镜搜索，可判断对岸江堤隆起部为敌碉堡，随即标定下来，对隐约可疑的目标作了注记，待结合其他手段查明。

初步察看后，我同第23军山炮团团长姚建作了协商，接着参加了梅副军长召开的炮兵作战会议。会议确定，我团第1营支援第23军第67师渡江，以圩塘口为突击点，在七圩港以东至界河以西地域选择占领阵地。3连在本营西侧同军直属防坦克炮营共同担任打敌西来之舰艇。我团第2营支援第23军第69师渡江，以天生港为突击点，在双龙港以东至夹港以西地域选择占领阵地，5连布于本营阵地东侧，担负打敌东来舰艇之任务。

战役发起前，在军首长主持下先后召开了两次步炮协同会议。军首长确定第67师以乌淤港至下圩港、第69师以天生港至黄滩港为突破地段。要求步炮共同熟悉作战目标，周密地制定协同计划，保障步炮间的通信联络，协调一致地完成渡江作战任务。为集中统一使用炮兵，陶军长还指示特纵炮6团和军属山炮团开设集中指挥所，其位置设在军指挥所旁边，指定我为指挥，姚建为副指挥。

按照会议确定的任务与要求，我团立即展开了各项战斗准备。经现地勘察，发现港汊现状与地图相差较大，为使射击诸元准确无误，我们反复测地达9次之多，最后以取其平均值为准，并确定对前沿和浅纵深明显目标用射击图指挥射击。对纵深目标主要采用地图法射击，为保证精度，在测地准备时，对阵地、观察所的位置，通过解析法计算，精确地定在图上，再选定现地和地图上都有的敌方物体进行交会作业，将坐标定在图上校对，求出地图目标诸元的修正量。在通信联络上，组织了严密的通信网络，从集中指挥所到各营，从营到各连，从各连主观察所到炮阵地，都架设了双线，炮阵地实施隐蔽构筑和巧妙伪装。火炮进行了严格检查，有关射击诸元的决定，弹道修正等，都作了具体规定，力求做到首群射弹即覆盖日标，打敌舰艇首发命中，其间，特纵陈锐霆司令员还察看了我团炮阵地，对打敌滩头阵地给予了具体指示。

为切实搞好步炮协同，我团各营均分别随同步兵师、团首长进行了现地勘察，共同识别目标，制定协同计划，确定具体打法，并规定各炮兵营派出前进观察员随步兵先头突击营共同呼叫火力。团司令部统一制定了射击计划，统一了目标编号和信号规定。

为增加与步兵的战斗友谊，我们还利用步兵战士在淮海战役中抢夺敌机空投下来的炮弹，送到我炮兵阵地的事迹教育部队，号召大家向步兵学习,树立炮兵为步兵服务的思想，要求“步兵打到哪里炮兵就支援到哪里，步兵指到哪里炮弹就打到哪里，”步炮水乳交融，同心协力，打好渡江战役。

二、痛击英国军舰

4月20日，国民党反动政府最后拒绝了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21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第23军奉命于21日19时30分开始渡江，这时我团指战员无不兴奋异常，个个摩拳擦掌，决心实现“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钢铁誓言。

21日，炮兵全部进入战斗准备。步兵突击营和渡船隐蔽在圩港内待命。我和姚建守在炮兵集中指挥所，随时掌握情况。

上午10时许,我接到榴炮1营副营长王昆亭的电话报告；“挂着外国旗的一大一小两艘兵舰，在1营阵地左前方的江面上活动，请示如何处置？”我回答说：“你和我马上到3连阵地去。”我赶到3连阵地后，从工事观察孔里看到一艘银灰色大型英舰停在江心偏北位置（事后得知该舰为“伦教号”），还隐约地听到从麦克风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呼喊“我们不是敌人”，并插播音乐。但数门舰炮对向我方阵地，忽而仰起忽而伏落，进行挑衅威胁。远处还停着一艘较小的英舰(事后得知为“黑天鹅号”)。我们施放信号令其迅速离开，英舰却置之不理，我3连战士气愤不已，一面擦拭炮弹一面追随瞒准。在我身旁的一个战土咒骂：“明明是帮助蒋介石阻挠我渡江，还说什么不是敌人，真是强盗撒谎。”另一战士问我：“团长，咱们打不打？”我说；“听命令。”我用3连电话向第23军陶军长报告了江面英舰情况，陶军长要我立即到他那里去一趟。我命令王昆亭副营长：“各连严密隐蔽，不得暴露我炮兵部署，按原定计划只3连作射击准备。”说罢，便跑步到了陶军长的指挥所。

当时，陶军长、卢政委都在，我详细地报告了英舰活动情况及3连指战员的情绪。卢政委讲；“情况已报告兵团，等待兵团指示。”我又请示了两个问题。一是如英舰不走，阻碍我军渡江怎么办？ 二是如英舰向我开炮，我可否还击？陶军长答复，“已发出信号警告英舰迅速脱离我军防区，英舰不撒走，兵团会有指示的。如英舰向我开炮，我当然还击。”我当即用电话向3连肖永福连长传达了军首长的指示，并要其转告1营观察所。

英国“伦敦”号巡洋舰

考虑到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此事关系重大，我遂告别军首长又折返3连炮阵地。

在我返回途中，听到江中英舰打了一炮，接着又听到我3连阵地上发出数声炮响。待我赶到3连阵地时，英舰已向上游驶去。肖连长向我报告。“英舰起锚上驶时先向我开炮，我即还击（共发射9发炮弹，命中5发）”。我将此情况向陶军长作了报告，并命3连随时观察英舰动向，充分做好战斗准备，切实检查阵地伪装和隐蔽措施。旋即回到炮兵集中指挥所向姚建副指挥作了说明。

约过半小时，英舰“伦敦”号和“黑天鹅”号突然调转头来，以大口径舰炮对我阵地猛烈轰击。我3连在有效射距内，以半直接瞄准，使用反坦克装甲弹和延期引信榴弹予以还击。该连2炮第1发炮弹因瞄准点稍高未中，第2发炮弹即直接命中英舰前炮塔，摧毁敌舰主炮台一座，第3发炮弹又命中舰舷，击穿一洞。当2炮工事遭英舰炮击弹片穿入掩体内时，瞄准手以身体掩护火炮，两手捂住瞄准镜，自己负了伤却保住了火炮、并带伤坚持发射，表现了人民炮兵战士的自我牺牲精神。其它各炮和军属反坦克炮兵亦同时予以还击，与英舰展开了激烈战斗。

交战中,英舰向我发射炮弹300余发，我阵地及附近村庄房屋落弹累累。3连炮手于芝庆牺牲，副炮长王景元负重伤。军属反坦克炮兵营教导员及通信员负伤，一副炮长牺牲。步兵第202团团长邓若波牺牲，团政委陈坚等40余人负伤。我炮兵指战员怀着新仇旧恨，集中炮火猛烈还击，顷刻间陷英舰于火网之中，舰上的烟囱被击穿，米字旗被打飞，据后来的英报消息披露，此战英舰舰舷被洞穿12处，舰桥被击中，领航员被炸死，“伦敦”号舰长卡扎莱负伤，英国远东舰队副总司令梅登中将的军服被弹片击破数处，击毙击伤“伦教”号英军30余人，“黑天鹅”号油库一处被洞穿，人员亦有伤亡。在我炮火轰击下，自恃甲坚炮利的“伦敦”号巡洋舰及“黑天鹅”号，燃着熊熊大火，冒着滚滚浓烟，以全速仓皇东逃，其推进器搅起的航迹浪花，半小时后才平息下来。

伤痕累累的英国军舰

炮击英舰的胜利，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大振了我军军威，一雪百年来帝国主义炮舰政策给我中华民族带来的耻辱，庄严地向世人宣告，中国人民是不可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不可战胜的。

当日晚，我东集团既乘风破浪投入了渡江战斗。

文章主要资料来源；《炮兵回忆史料》（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版社），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