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地下的父母改制“寒衣”

zhaidaxue

<p class="ql-block">  在几天前的夜里梦见了父亲、母亲。天明,看到窗外已开始泛黄的树叶,翻翻日历,知道“寒衣”节快到了。</p><p class="ql-block"> 自从1994年母亲离世,三十年来每年的阴历十月一晚上我都要去十字路口为她老人家焚烧纸钱以寄托哀思,后来发现市场上有了卖“寒衣”的,便会再加一些纸衣,便觉得心里很是慰藉。再往后经儿子推荐读了《未来简史》和《量子史话》等书籍,就甚是希望母亲真的能存在于一个新的时空维度,我所做的一切她都会有感知。</p><p class="ql-block"> 老父亲、老岳父相继去世时,我已经成了孩子的爷爷,这两年,买“寒衣”的数量便增加了几倍,烧“寒衣”时的心情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已不再泪眼婆娑并无语凝噎,更多的则是对岁月如梭、生命苦短的唏嘘,竟也能平静地说出一些祷告的话语。</p><p class="ql-block"> 在十月一到来前三天,我去市场为夫妻双方家里的亡人们买“寒衣”,发现竟有漂亮的“棉衣”,便毫不犹豫地买了几套回来。可是,在进行分装时,无意中绽开一件,看到里面竟然是一片塑料海绵在充当棉花,我顿时感到一片真心被嘲弄,心里更狠唯利是图而薄情的商人对逝者如此不敬!而且塑料焚烧起来对环境污染会更大。</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眼前不觉出现了自己小时候妈妈为我们赶制棉衣的画面:午后,西斜的阳光从花格窗户照在大炕上,已连夜踩缝纫机缝合的棉衣里子、面子翻转了平铺着,妈妈用粗糙但非常灵巧的双手细心地把一团团雪白的棉花撕成薄片,然后小心地依次摊贴在里布上。里布是选了柔软的旧衣服拼接而成,一方面能节约新布,一方面穿着舒服。她贴满一层再贴一层,直到前襟、后背、袖子全无空隙而且薄厚均匀合适了,就用旧报纸或卫生纸覆盖了慢慢卷起,通过预留的小口把棉花翻进去,压平整,再把纸轻轻抽出来,接着用针线每隔两寸左右将面子、棉花、里子竖向引几道,保证长久穿着时棉花不至于倒成一堆。最后,把前后片、袖子都绗起来,上上挺括的领子,钉上用布条缲作绳状襻成的纽门、纽扣,蓬松漂亮的新棉衣才算完工。现在的孩子能熟诵“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可有几个能真正理解其中劳作的不易?</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妈妈为去世的爷爷、奶奶、外爷制做“寒衣”也决不马虎。她除了用黑、白、红、绿、蓝、黄等纸给先人们剪出逼真的单衣、夹衣,还会用摊得极薄的棉花为他们装填棉衣。</p><p class="ql-block"> 我想,既然发现了问题,就不能让自己心里有疙瘩,我也要为曾受尽了苦难的老人们改制名副其实的棉衣。便从储物间深处翻出保存多年的棉花来,抽出“寒衣”中的塑料海绵,学着妈妈当年的大概样子真诚地撕呀撕、贴呀贴,再用纸覆盖了卷起,慢慢塞进一件件“寒衣”夹层……</p><p class="ql-block"> 昨天,等夜幕完全降下来,我来到已每年固定的那个十字路口,面向西北方向为父母虔诚地点燃“寒衣”,这时,我的心里感到坦然极了,晚上睡得也很踏实。</p><p class="ql-block"> 二〇二四年十一月二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