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才是人生

林森

读过《红楼梦》的人，一定会对其中的“好了歌”印象深刻。弄了个疯疯癫癫的道人一通神侃，说“好就是了，了就是好”。语含讽人、劝世。

甄士隐“可巧这日拄了拐杖挣挫到街前散散心时，忽见那边来个跛足道人，疯癫落脱，麻屣鹑衣，口里念着几句言词，道是: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后面还有两段是说娇妻儿孙也“忘不了”。四个“忘不了”中，“份量”不是等同关系，“金银忘不了”，是其余的几个“忘不了”的基础，是支柱，是统领，处於支配地位。没有“金银”，就会丧失一切；有了“金银”，就会有了一切。金银的多寡是一个人价值的标志，也是一个人社会地位的坐标。有了金钱，可以“意气风发”，少了金钱你若再“风发”，就只能送你两字:“穷横”。一边是灵魂高处，一边是世俗现状，两者反复缠绕。佛家主张“出世”，儒家主张“入世”，弄了半天，还是“整不明白”，最后还是只有“只有金钱忘不了”。

自从有了货币交换，谁还能不食人间烟火，无视金钱的存在呢？即然把拥有金钱的多少，看做是反映人生存在价值的标准，社会上出现不择手段的“淘金”，又何至也大惊小怪？以至于“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缺斤短俩、以次充好，过度医疗，骗子行骗，小姐卖身，官员弄权，靠山吃山，互不“干扰”，也就不新鲜了。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选择的不同手段而已。

人们於不知不觉中发现世风日下，在日常交流时，谁若是再标榜、鼓噪道德至上一类，自己倒已先是“气脉”不足，声调也会矮了几分。视金钱如“粪土”，不是“迂”，就是“狂”，即显苍白，也离现实太远，不能被普罗大众理解。《西游记》里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眼看就要成功了，看守藏经宝阁的阿傩和迦叶两位尊者却公开向唐僧索贿。由于没能送上“人事”，得到的却是“无字经”。在西天世界里，竟然也会发生这等“下流”的事情，怎么还能奢望人间还有净土呢？

一首“好了歌”说出了世态，也是人情现实。“神仙好”离我们太远，“凡俗”才构成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