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诗文选译

佛宿山人

答潘六泉亲家

潘六泉是王家屏亲家。他给王家屏写来一封信，王家屏就当时形势谈了自己的看法，修书《答潘六泉亲家》。

不佞戅愚冒上，废处田间。弃妇逐臣，何敢与闻国家事！猥承大教，仰见忠荩之怀，杞人私忧，正同激切。曩者西宁之变片檄可平，而当事者欲就李将军之功名，轻发大师，云集坚城之下，罪人未得，而帑金数百万立尽，此一耗也。朝鲜之急，偏师可援，而当事者欲就宋中丞之功名，轻议远讨，直抵王京之东，岛寇方张，而帑金数百万又已立尽，此又一耗也。即此二役，而太庾二百年之积发竭无余。不此之惜，力图休养、节缩，补羸济虚，而轻听奸人之言，旁搜山泽之利，中官四出，矿役繁兴，冠盖如云，徒众如雨，山灵震迭，地脉摧残，郡邑绎骚，闾阎荡析，穹掘煎炼，工费浩繁，本末相权，得不偿失。计所进献，才若锱铢，于以较向日东征西讨之所糜，何啻泄之以尾闾，而收之于涓滴也，良可痛矣！由前则耗之者，罪不容死；由今则开之者，讵可胜诛。远迩嗸嗸，怨声载路。盖不独中州之民苦之也。乖气所干，天灾示异。殷忧启圣，庶几改图，乃修省无闻，迷缪滋甚，部寺半皆虚席，台省阒其无人。章疏或下或留，政事愈纷愈舛。日惟贡献是督，藉没是营。宫刑，察及渊鱼；店税，祸延商贾。而大臣持禄不肯谏，小臣畏罪不敢言。方具藉宫殿之灰烬为幸门，而捐俸以希宠；张边塞之首功为利路，而冒赏以侥荣。则宗社之大计，邦家之隐忧。谁其虑之、图之也哉！气运人事，凑合非偶。所谓虽有善者，无如之何！时窃拊心便欲恸哭，不意金瓯世界为此辈巧彄。秪为妻子富贵之资，不顾祖宗艰难之业也。可胜概哉！可胜恨哉！固恃至契，遂一吐狂言，时道倾攲，冀惟秘密。若夫劳心抚字，锐志兴除，俾情法平亭，宽严互济。此门下经纶，余事展错，长才无俟，朽人爱助矣。

注释

殷忧启圣：凡事要深思熟虑，保持忧患意识，启发智能，成为“圣人”。语出晋朝刘琨《劝进表》。

译文

不才戅愚冒上，废处田间。弃妇逐臣，怎敢讨论国家事！承教，仰见忠诚心怀，杞人私忧，同怀激奋。以前，西宁兵变，片纸檄文可以平息，而当事人想成就飞将军李广般的功名，轻发大军，云集坚城下，罪人未获得，而帑金数百万立马尽竭，这是第一大损耗。朝鲜战急，偏师增援就可以，而当事人想成就宋御史中丞秦桧般的功名，轻议远讨，直抵王京东，岛寇正嚣张，而帑金数百万又立马竭尽，此又一大损耗。仅此二役，太祖以来二百年的太仓庾积尽竭无余。不仅如此，本当力图休养、节缩，补羸济虚，反而轻信奸人的话，旁搜山泽的利，中官四出，矿役繁兴，冠盖如云，徒众如雨，山灵震动，地脉摧残，郡县绎扰，百姓离散，掏掘煎炼，工费浩繁，本末侵权，得不偿失。比较而言，所有进献，就如锱铢小钱一般，而东征西讨的糜费，不异于打开尾闾泻海水。搜刮这点滴水珠，多么痛心！由此看来，此前耗费者，死罪不容；如今开掘者，岂能不诛！远近嗸嗸，怨声载路。不独中州人民受苦。乖气所干，天灾示异。“殷忧启圣”，或许可以改变谋划，然而修身反省未闻，迷惑谬误滋甚，部寺半虚席，台省空无人。章疏想下就下、想留就留，政事愈加纷乱、愈加颠倒。每日就知道督促贡献，经管藉没。宫刑，殃及隐秘；店税，祸延商贾。而大臣持禄不肯谏，小臣畏罪不敢言。以巴结宫人为幸，捐俸禄取宠；以张扬边功牟利，冒领赏求荣。宗社大计，邦家隐忧，谁虑、谁图！气运人事，凑合在一起，绝非偶然。虽有善者，又能怎样！时常拍胸欲恸哭，想不到像金瓯般的一个世界被此辈巧抠。只为妻子富贵掠资，不顾祖宗艰难创业。愤慨！痛恨！忍无可忍！因意气相投，遂一吐狂言，时道不堪，注意保密。若论劳心抚字，锐志兴利除弊，使情法平恒，宽严互济，这是门下筹划治理的国事，施展才能，无需等待。朽人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