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吟之绝唱

汪湘贞

10月再见！11月寒食节读书笔记：在低谷只有在阅读，健身、音乐舞蹈中最能治愈！《红楼梦》读书时看与中年时读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灵魂对话！听完蒋勋的品红楼又想想自己的境地，孤独感常常悲从心来，失去的味蕾，失眠的深夜，逆流成河的泪眼，浸泡在冰冷的江中睁眼看花落水中。魂不守舍。沉浸在其中！不知是水还是泪！我相信每个人生命本质上是干净的，干净地来也得干净地去。我相信所有被《葬花吟》感动的生命，内心都有一种对“干净”的坚持，因为人活在现实里一定有很多的妥协，有很多的牵连，甚至龉龊。每天独自一人在舞蹈室上舞蹈课带着学生都如痴如醉于其中。看着孩子们都沉浸其中。何尝不是自己对干净的救赎！在伊斯兰教坛第一次亲自陪好友的父亲送葬门牌第一句：请宽恕我的罪过！第二句是：让洁净的灵魂进入乐园。在山中送葬。看到好友的父亲一生的起伏仗义仅用干干净净的一抔土把老人家生命里的所有繁华全部掩埋。为了爱人的洁净的灵魂。我和孩子们跪了一下午请高僧大德做超度！多少希望善良爱人不再受地狱的折磨，洁净的灵魂升入天堂！何处有香丘？在天涯海角有没有一个能够埋葬我的坟冢！泪如雨下！今日凌晨3点再读《葬花吟》的时候，刹那间引发我对一个生命对没有任何牵连和纠缠的“干净”的向往，我想这才是《葬花吟》真正动人的地方。之所以《葬花吟》在《红楼梦》里面这么美，是因为现实和文学最大的不同是：所有在现实里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在文学里都能变成非常美的东西。都变成了痴迷。《葬花吟》让人碰触到很多东西其中有对自己生命的眷恋，也有对身体上的洁净的坚持，归根结底就是怎样看待自己的生命。我想这首《葬花吟》，大概是中国古典文学里面绝美的文字，《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小说，在小说里夹了一首最伟大的诗。而这首诗里完全是生命里自我坚持的部分，刹那之间对自己生命的珍惜、挽叹和感伤。黛玉本来是绛珠仙子，葬花，葬的就是林黛玉。林黛玉生来身上有疾，道士也说了。如果林黛玉一生不见男子，不听见哭声，就不会有事，但是林黛玉来到人间就是报恩的，见到贾宝玉是必然的，葬花也是必然。黛玉注定是要孤苦死去的，这在后面凹晶馆林黛玉和史湘云对诗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史湘云上联：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对的是：冷月葬花魂。 生而为女子，就更无助凄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来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其实葬花吟何止适用于黛玉，适用于大观园里美丽如花却要等待凄风苦雨衰败凋零的女孩子们，就是如今，苦苦挣扎着上学，拼命谋一个好前程，却被现实一次一次击垮的人们，也不是一样不知道【何处有香丘】？面对黑暗的现实，不可直视的人性，有的人选择了避世，有的人选择了躺平，有的人甚至结束了生命，都无可厚非，他们也许只是想「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没有前途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人需要归处，需要容身，短暂的迷茫和困顿尚不足以让一个人彻底垮掉，可是一直看不到未来真的会让人慢慢绝望。就说当下，一年一年，那么多的毕业生，那么多的失业人口，那么低的收入，那么恶劣的职场环境，我身边多少人在感慨「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黛玉葬花，藏的也是人，一方面，她认为万物有灵，花与人的生命同等，她尊重落花，不忍其沾染泥垢。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独把花锄泪暗洒，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一花开易见落难寻”，大部分的生命是只看到花开，看不到花落的。所以黛玉在这里讲“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把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实际上她一直认为花的鲜红跟她的血泪是一样的，花是生命，她也是生命；花凋零，她也凋零；花埋葬，她也埋葬。我想如果再去跳这首曲一定是情痴魂断！不可碰不可触！不可言不可说！ 华夏的“华”本意是“花”，代表繁盛，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么《葬花吟》其实是《葬华吟》，作者借葬花来葬华，这是对华夏文明的一曲悲歌！要知道明清易代，在明朝士大夫心中就是亡天下了，一时间悼明之风盛行……但是满清文字狱又极其残酷，所以不得不采用隐喻的方式！非常喜欢《葬花吟》，它的文辞很美，第一句——“花谢花飞飞满天”，只七个字，就用了两次“花”、两次“飞”，极有韵律感。“花谢花飞飞满天”七个字里面有四个字是重复的，那是春天里百花飘零的画面，那一刻刹那之间与自己的生命构成了对话关系。这种对话超越了所谓的乐观、悲观，或者喜悦、悲哀，因为人在触到生命本质的时候，肯定是悲喜交集的。它不应该是太过哀伤的情调，那是小看了《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颜色要消失了，香味要结束了，谁会去对它们心生怜悯？这是在提醒我们，所有的生命都会结束，可有人会对生命的结束有感觉吗？如果大家对生命的结束都没有怜惜，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花谢的时候，空中飘过一些飞絮，这说明林黛玉对无主飘飞的东西格外有感受。“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闺房里年华正盛的少女，会惋惜春天的流逝，不知道该如何释放这样的愁绪，只好“手把花锄出绣闺”，这是一个画面，林黛玉拿着花锄，走出了绣房。忍踏落花来复去”，“来复去”是形容动作，满地都是落花，不忍踩踏，所以要犹疑、徘徊着走。“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春夏之交，桃花、李花都飘谢了，可是柳会结丝，榆会结荚，它们不惋惜桃李的飘零，独自完成着属于自己的美好。“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葬花词》一开始就在暗示黛玉的死亡。花在明年还会再开，可闺中的少女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黛玉对死亡一直有一个非常强的意识，所以这显然不是在葬花，而是在悼亡。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燕子三月在梁下筑巢，可到季节转换的时候它就飞走了。“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这里流露的是黛玉身上的某种毁灭感，意思是所有生命到最后，都不过是“人去梁空巢也倾”的空幻。“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用刀来形容风，用剑来形容霜，它们都在逼迫、摧毁着青春。“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你的美到底能持续多久？一旦飘零就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花开易见落难寻”，大部分的生命是只看到花开，看不到花落的。所以黛玉在这里讲“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把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实际上她一直认为花的鲜红跟她的血泪是一样的，花是生命，她也是生命；花凋零，她也凋零；花埋葬，她也埋葬。民间一直有“杜鹃啼血”的传说，所以《葬花词》里也把花枝、血痕、血泪连在一起。“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这完全是黛玉的心境，寒冷、凄凉、寂寞、孤独，在黄昏把门关起来，昏暗的灯，冰冷的雨，寒凉的被。“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好像在嗔怪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容易感伤？她的感伤不只是可怜春天要过去了，也有点懊恼这个春天。“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可怜春天怎么忽然来了，懊恼它怎么忽然又去了，时间跟岁月，来的时候不声不响，走的时候了无痕迹。“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昨天晚上听到整个的花园里全部都是悲伤的歌声，知道是花的魂和鸟的魂都在哭泣，因为春天就要走了。“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这是在讲孤独，讲生命里的某种自我完成是其他生命无法理解的。“鸟自无言花自羞”这句太美，完全贴合黛玉的心境，她把自己的生命比作春天的花来许愿：“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但愿我腋下可以生出翅膀来，能跟这些花一起飘到天涯海角！天尽头，何处有香丘？”“香丘”是花冢，此处借指女人的坟墓，在天涯海角有没有一个能够埋葬我的坟冢？“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如果没有这个可以埋葬自己身体的地方，那就不如用锦囊把这些花收起来，“艳骨”是形容花的尸骨。不如用干干净净的一抔土把你生命里的所有繁华全部掩埋。“质本洁来还洁去，强如污淖陷渠沟”，此时，黛玉所有的心愿都出来了，生命本质上是干净的，干净地来也得干净地去。读到这里，你一定会明白《葬花吟》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它不只是在讲黛玉。我相信所有被《葬花吟》感动的生命，内心都有一种对“干净”的坚持，因为人活在现实里一定有很多的妥协，有很多的牵连，甚至龉龊。可是在读《葬花吟》的时候，刹那间会引发一个生命对没有任何牵连和纠缠的“干净”的向往，这才是《葬花吟》真正动人的地方。质本洁来还洁去”，总比掉到沟里面去被那些肮脏的东西污染要好多了。这是黛玉一直以来的心志，她宁可毁灭，也不要沾染人世间的肮脏。“其《落花诗》云：江南春老叹红稀，树底残英高下飞。燕蹴莺衔何太急！溷多茵少竟安归？阑干晓露芳条冷，池馆斜阳绿荫肥。静掩蓬门独惆怅，从他芳草自菲菲。”表示了不随波逐流不向清朝屈服的顽强意志。不可思议的是，这首诗和《葬花吟》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红楼作者有可能借鉴这首诗。因为林黛玉的《葬花吟》与归庄的《落花诗》的主题思想惊人相似。看着黛玉孤独痛苦，觉得不忍心，可是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自我完成。如果用另外的方式让她去活，她是无法活下去的。“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这个时候她开始跟花讲话了，这个“尔”是花，你现在死去我来收葬，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走掉，哀悼花也是在哀悼自己。“侬今葬花人笑痴”，我今天做葬花这种傻事，所有人都会笑我吧。所有伟大的文学都是神经病文学，文学里的生命如果没有这个“痴”，也就不会动人了。之所以《葬花吟》在《红楼梦》里面这么美，是因为现实和文学最大的不同是：所有在现实里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在文学里都能变成非常美的东西。而这首诗里完全是生命里自我坚持的部分，刹那之间对自己生命的珍惜、挽叹和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