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日到海宁及其以东一线行走。</p><p class="ql-block"> 落脚海宁,才豁然知道海宁籍名人层出不穷。从顾况、曾入语文课本的韩愈《张中丞传后叙》中的唐代名臣许远,到现代中国武侠小说宗师金庸,诸如故居、墓园、陈列室、纪念馆之类,耳之所闻,目之所及,在在都有。我因行程、了解程度以及兴趣等原因,只重点参观了盐官王国维故居和硖石徐志摩故居两处。</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一</b></p><p class="ql-block"> 对于王国维,知道其《人间词话》,及其“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所谓“三境界说”的,可能相对会多些;而知道其列在“清华四导师”者,或许会少些;又知道他列在“甲骨四堂”的人,应该更少。</p><p class="ql-block"> 鲁迅先生的国学是很有一些功底的,所以他对当时所谓的国学大师们经常极尽其不屑与讽刺。然而他有一段话,知道的人也许也不多:</p><p class="ql-block"> “中国有一部《流沙坠简》,印了将近十年了,那才可以算一种研究国学的书。开首有一篇长序,是王国维先生做的,要谈国学,他才可以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梁启超先生的学问道德为普天之下人所瞩目。他曾与王国维同为“清华四导师”,他对王静安先生有一句评价,说他:“不独为中国所有而为全世界之所有之学人。”或许,能让一般人知道这一点,庶几其可矣。</p><p class="ql-block"> 王国维故居坐落在海宁盐官镇的西南隅,我去时,管理员是一个实习的旅游专业的学生。当我们还在手拍门额的时候,小姑娘就一边隐在门里一边说欢迎参观。因为心悦,就与她多说了几句,不想她之知道王国维者不少。我因问她王国维何以终于自沉,她说按现在的话说应该是得了抑郁症吧。</p><p class="ql-block"> 得抑郁症可以肯定,但如或者说因满清以及北伐军云云者抑或未必。</p><p class="ql-block"> 当1926年下半年,王国维所寄望甚厚的长子突然染伤寒在上海病逝,不久儿媳妇又被亲家翁不声不响不明不白接去天津自养。王国维此儿妇即系罗振玉之女,罗振玉本人就是亲家翁。随后罗振玉又寄给王国维一封绝交信,二人30余年亦师亦友的关系就此结束。之后8个月,1927年6月2日,王国维在颐和园投昆明湖自尽。</p><p class="ql-block"> 我读王国维遗书,至“家人自有人料理”,当看到“有”字右下当是后补的一个小小的“人”字时,想到罗振玉6月7日赶到王家,亲自主持王国维丧事,以及随后又主持王国维遗作的校订、出版,并曾与友人说:“静安以一死报知己,我负静安,静安不负我。”不禁大为二人痛心。唏嘘。</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b></p><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故,一提徐志摩,我便想到鲁迅先生仿东汉张衡《四愁诗》所作的那首打油诗《我的失恋》。据说此诗原本投稿到《晨报》副刊却遭撤稿,后来发表在《语丝》周刊,最后收录在《野草》里。</p><p class="ql-block"> 徐志摩的与鲁迅交集,应该始于“诗与音乐”。</p><p class="ql-block"> 徐志摩曾作文说“诗的真妙之处不在它的字义里,而在它不可捉摸的音节里,它刺激着你的皮肤,刺激着你不可捉摸的灵魂!”又说:“我深信宇宙的本质只是音乐,绝妙的音乐。天上的星星,水里的乳白鸭,树林里冒的烟,战场上的炮,坟堆里的磷,巷子口那只石狮子,昨晚上我做的梦,无一不是音乐。即使你送我进疯人院去,我还是咬定牙龈说这些都是音乐。如果你听不见,就该怨你的耳轮太笨,或者皮粗,别怨我。我认为我自己就是个干脆的Music。”</p><p class="ql-block"> 难怪鲁迅先生要讽刺他“福气真大,能听到那么多音乐”。其实是“自己一面想吃辣子鸡,一面在胡说八道”。</p><p class="ql-block"> 我现在就睡在志摩故里离干河街历史文化街区的志摩旧居极近的一家小旅馆的315号房间里,志摩的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怪罪我旧事重提并且对他有所腹诽吧?</p><p class="ql-block"> 然则我也是真心佩服志摩的《再别康桥》的:</p><p class="ql-block"> 轻轻的我走了,</p><p class="ql-block"> 正如我轻轻的来;</p><p class="ql-block"> 我轻轻的招手,</p><p class="ql-block"> 作别西天的云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河畔的金柳,</p><p class="ql-block"> 是夕阳中的新娘;</p><p class="ql-block"> 波光里的艳影,</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心头荡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软泥上的青荇,</p><p class="ql-block">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p><p class="ql-block"> 在康河的柔波里,</p><p class="ql-block">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榆荫下的一潭,</p><p class="ql-block">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p><p class="ql-block"> 揉碎在浮藻间,</p><p class="ql-block">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寻梦?撑一支长篙,</p><p class="ql-block">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p><p class="ql-block"> 满载一船星辉,</p><p class="ql-block">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我不能放歌,</p><p class="ql-block">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p><p class="ql-block"> 夏虫也为我沉默,</p><p class="ql-block">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悄悄的我走了,</p><p class="ql-block"> 正如我悄悄的来;</p><p class="ql-block"> 我挥一挥衣袖,</p><p class="ql-block"> 不带走一片云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志摩的这首《再别康桥》作于1928年11月,其时中国的新诗还在初生期。不需“咬定牙龈说”,只要平心静气,这一首诗,不光字义,还有音节;岂只是音乐,也还有美术:都不仅刺激皮肤,更刺激灵魂,使耳轮、眼廓甚而至于唇吻都能够捉摸诗的真妙之处,实在是前不愧古人,后不怍来者。</p><p class="ql-block"> 我想大先生应该同意,是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