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井

高国强

(高国强博士 原创 2024-11-1首发于美篇)

成都武侯祠和锦里古街仅一墙之隔，之间有口汉井，称阿斗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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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刘备去世后，后主刘禅刘阿斗每年均步行来武侯祠祭奠其父刘备。走着去是以示尊敬。每次待回程时，阿斗体乏疲惫，路边刚好有口井，阿斗便倚靠在井旁，稍事歇息，后继续步行着回宫。阿斗井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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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前我去成都旅行，乘高铁去的，到成都已是傍晚。第二天先跟着小团去了都江堰和青城山。第三天按旅游攻略，先去杜甫草堂，再去武侯祠。从武侯祠出来，隔壁就是锦里古街。到了锦里街上，已走了一天，有些疲累，刚好见到边上有一口井，便过去倚靠着井栏小息。一抬头见对面有个石碑，上刻《阿斗井》。一看介绍才知，阿斗当年也是跟我一样，走到此地时累了靠在井边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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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无论是一个当君王的，还是一介普通百姓，终究具有一样的生物属性，都有劳累的时候，累的时候也一样想有物倚靠一下小憩，恢复体力后再出发的渴求，千年后我竟与阿斗因为一样的需求在同一口井边不期而遇。尽管时光荏苒，千年一晃而过，但当年阿斗坐在井栏歇息时的轻松舒坦心情，跟多年后坐在同一口井拦上歇憩的我，在那一刻，似是心心相印、惺惺相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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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不管到哪健走、运动，走累了，中间找个凳子、石头、扶栏，坐下歇息时，总不自觉地想起阿斗井边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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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留给世人的，似是不聪明。“拎不起的刘阿斗”，把一个“不聪明”的君主形象惟妙惟肖地作了注释。对阿斗的诟病，来源于蜀国被东晋灭亡后，阿斗和皇族及部分臣子都被虏往洛阳，在司马懿的眼鼻子底下监视居住。司马懿出于不放心，担心蜀国君臣梦想复国，有一次宴席时便试探地问刘阿斗，在洛阳想不想蜀国啊？刘阿斗“傻乎乎”地回答，“此间乐，不思蜀。” 司马懿于是放心了。阿斗后来在洛阳活到自然死，是中国历史上被灭国后俘虏的君主中，唯一能善终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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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真的不聪明吗？我觉得，蜀国的灭亡，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是刘禅个人能力无法挽回的局面。试想，连诸葛亮这样一个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的能臣，三出祁山大规模用兵却连遭失败，都无法改观蜀国大局，且耗尽了国家元气，刘阿斗作为一个新晋二代又能改变什么大势，更不能把亡国责任都由一个并不主政的少年阿斗承担。阿斗不仅不“不聪明”，而且反而还很有些智慧。能让比狐狸还精十分的司马家族对他放心，没有点智慧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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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聪明”，我觉得并不是一个褒义词，相反是贬义词。 “聪明人”给人的印象是小精明、见风使舵、油头滑脑、不讲诚信、不守规则、爱占小便宜、自私自利、没有远见、目光短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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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的开场写过两个人，一个是做豆腐的老杨，一个是赶大车的老马。老杨呢是个笨人，老马是个聪明人。老杨认为他跟老马是好朋友，但是老马从心里边并不认为老杨是他的好朋友，但是他一有事他也找老杨帮忙。老杨刚给他帮完忙，他背后又说了老杨许多不三不四的话。老杨知道之后有些伤感，想，如果我比你聪明，你利用我情有可原，你比我聪明，却还利用我这个笨人，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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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不被认为是“聪明”的孩子，小学校里不被认为是“聪明”的学生，生活中算是个笨人。所以我一般不愿意跟“聪明人”做朋友。因为“笨人”和“聪明人”是不同的动物，这个笨和聪明，首先不在做具体事情的时候，而是在选择人生道路的时候，你到底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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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却很愿意和智慧的人交朋友。聪明和智慧，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的问题是，聪明人太多，智慧的人太少。我以为，当人们都能分清“聪明”和“智慧”，“聪明人”和“智者”的区别的时候，社会就进入现代、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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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去成都，好想去阿斗井边再坐坐。我们忙忙碌碌的人生，需要短暂的歇憩，如同在林间小溪潺潺，洗涤一下心灵的尘埃，跟古人对对话，暂停住飞逝的时间，感受时光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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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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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国强，著有散文、随笔集《両山夜话》和《伏草林风》，江苏省宜兴市丁蜀镇人，1980年毕业于丁蜀中学，1984年毕业于苏州大学化学系，1987年获上海工业大学应用化学系硕士学位，1987-1993年在南京中国药科大学基础部任教，1993年夏自费赴美国留学，获阿拉巴马大学塔城分校化学系博士学位。1997-2000年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化学系进行博士后研究。2010年春回中国担任南京工业大学特聘教授，并创立无锡高顿传感技术有限公司。作者业余写作，以散文、随笔、影评、文学理论研究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