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工地人（一）

陈露清

2024年11月1日 　　建筑施工工地，有各种各样的农民工在打工，他们各自的家庭境况不同，环境不同，但是有一点却是大同小异的，家庭经济状况不好，所在地区经济不发达。 农民出来到建筑工地打工，是在八十年中后期才逐渐开始到工地上打小工，干着最累、最苦的体力活的工作。因为八十年代还是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型期。那时的建筑施工企业，都是自有职工在生产一线干活。土建的八大工种，木工、钢筋工、混凝土工、架子工、瓦工（砌筑）、抹灰工、油漆工、特种机械工，都还是以企业自身职工是主要力量。 在进入到九十年代的中后期，才开始有大批的农民出来，走向城市，走向建筑工地务工，成为建筑施工企业八大工种的主力军。 　　那时全国各地涌向广东打工的人最多，到了广东涌向深圳的人又最多，因为深圳是最早成立的四个经济特区之一，又是领头羊，深圳在进行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建厂制造加工业多。来这里好找工作，工作岗位也多，容易找到活。 　　我做为建筑企业的正式员工，已在建筑施工企业工作了40年，我1992年，24岁时，春节后调到深圳工作，长期呆在深圳的建筑工地，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农民工。从他们打工的经历中，接触到一些有特色的人，记录了下来。 　　在深圳的一个建筑工地上，有一个下午，同一个在拆除阳台底模的农民工交流。他是四川达州渠县人，于1992年5月1日从老家大巴山里出来，跑到广东惠州的建筑工地打工，因为他在家里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生了第三胎，被处罚了800多元。所以从老家跑出来打工，躲避计划生育，躲避当地的处罚。当时他的老婆帮他向亲戚借了50元钱做为出门的钱，那时四川达州火车站到广州站的火车票是27元。 那个年代计划生育政策是非常严格的，“推行一胎，控制二胎，杜绝三胎”。到后来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采取的措施非常严厉，二胎上环，三胎结扎。出门在外还要带上户籍地发的计划生育小本本，随时接受检查。 　　他家祖传三代是木工出身，在老家靠手艺给别人制作家俱挣钱，他在建筑工地依然是干木工。木工、钢筋工、混凝土工在建筑工地是最辛苦的工作，经常的在日晒雨淋下工作。 在他干到2003年时，当时在外打工已有11年，他在恵州惠阳买了第一套80多平方的房子，当时的房价是980元一平方，加契税后1060元一平方，总价近80000元。 2006年，在惠州又买了第二套房子117平方，每平方2700元，工地的包工头跟工人说，你们要在这个楼盘买房子的话，他可以找开发商老板给你们优惠一部分，最后开发商老板给了30000元的优惠，在那时可是不小的一笔优惠了，他花了315900元，打折后285900元。 2012年，他又在惠州的一个村里，自己还买了一块村里集体的地皮，花了168000元，盖了几层楼。 　　他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儿子1986年生的，老二是女儿1988年生的，老三是儿子1990年生的。 大儿子大专毕业，在制药厂工地，一个月6000多元的工资，工资不高不低，厂子里的福利挺好。 二女儿大专毕业，自己开了两个旅游公司，疫情期间倒闭了一个公司。 三儿子本科毕业，做二手车贷款金融，一个月的工资二、三万元，找了一个广东惠州当地的媳妇，媳妇的家庭条件不错，有多套房产。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如果不是躲避计划生育，他当时也许不会千里迢迢从达州来到惠州打工，背井离乡的。这也许就是坏事变好事吧，路到尽头峰回路转。 他买第一套房时，是为了三个孩子在广东上学和户口的问题，从四川迁到广东。他刚到惠州那一年，大工（技术工）的工资一天是12元，一个月是360元；小工（杂工）的工资一天是8元，一个月是240元。他是大工，他的老板（包工头）给恵州当地的村民家里修建一、二层的房子，也有修建了五、六层高的，当时广东经济开发的早，村民建房热情高，建一、二层的有的是等待拆迁补偿的，建五、六层的是用来出租的。建筑工程的活非常多。老板看他技术好，工作踏实肯干，不偷奸耍滑，老板就让他帮着管理工人，当上了代班人员。那时修建民房，浇筑混凝土都是用竹杆子捣实，那用什么振动捧，混凝土都是通过人工走简易的架子，肩挑到位浇筑的，很是辛苦。 第一代农民工，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多已到快退出工作岗位，回家休息的年龄了，他自己买的社保，也有一份不高的退休工资，加上前期的积累，也可以从容的度过晚年了，也算是有远见，不用为养老金而忧愁。但是，做为建筑行业的私人包工头，又有多少给工人买了社保的呢？自己以职业自由人，买了社保的人又有多大比例呢？ 　　我经常在想，一个人怎么叫做成功，这个木匠就是一种成功。 一个人的机遇、见解、胆识、能力，改革开放的红利，成就了他。 我问他，在众多的来到广东建筑工地第一代打工者当中，能有你目前这样经济基础的人当中，能占有多大的比例？他说估计也就是百分之五左右。 我在想这个比例，比高考录取率还低，他无疑是个有智慧、有能力、有见解、有机遇的人，天道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