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二爷

文成

《忆二爷》音容宛在永难忘，岁月悠悠恩义长。昔日同檐情似海，幼时趣事韵如章。为人正派胸怀广，育幼仁慈善意藏。每念童年潮水涌，寒衣遥祭述忠肠。 二爷和叔叔 二爷和孙子文庆 忆二爷作者赵文成 我自幼没有爷爷，但二爷和三爷如同爷爷一般陪伴着我，护佑着我。 爷爷在 39 岁那年，为了给全家盖房而不幸离世，那年是1944年，父亲才 16 岁。此后，三爷承担起父亲读书的费用，二爷则与我们一同住进了新盖的朝东五间厢房，每家各住两间半。二爷住南边，我家住北边，那两间半的小屋，面积大约三十平米。我们姐弟四个，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与二爷朝夕相伴。二爷虽不是亲爷爷，但对我们姐弟四人而言，他就是亲爷爷。我们两家本是走一门的邻居，当年太爷在世时，为了照顾没有爷爷的我们一家老小，太爷太奶也住在我们这里。在那两间半的小屋里，上下五辈人，与二爷一家，彼此和睦相处了四十年。这四十年里，两家人从未红过脸，都说“低头不见抬头见”，而我们与二爷一家，那是低头抬头都能见。在艰难岁月里，两家人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喜同忧，从未有过纷争，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 二奶生了五个孩子，只养活了一个儿子，他排行老五，可妈妈让我们称他为叔叔。 我们家人多，最多的时候有 10 人。爸爸妈妈新婚时，二爷二奶竟让新婚的侄子侄媳妇住在自家屋里。小时候，家里来客，我常去二爷家睡觉。后来叔叔一家在瓦轴居住，二奶去世得早，只剩二爷一人。二爷家有好多《小人书》，大多是古代故事。我常去二爷家看书，在那里，我从没有过在别人家的感觉，二爷也从未赶过我走。 在二爷家，有三件事对我影响至深。第一件事，在我 12 岁那年的一个傍晚，我看完电影《半夜鸡叫》后，到二爷家给他讲电影里的故事。二爷夸我讲得好，还对我妈说：“文成讲得好！”那种美滋滋的感觉，至今仍萦绕在我心头。没想到第二天，学校里我们班正好学这篇课文，老师提问谁来复述，因为前一天给二爷讲过，我底气十足，大胆举手。我用了约 20 多分钟复述课文，老师称赞道：“赵文成复述能力特别强！”此后再有复述课文，同学们的目光总会投向我。要知道，二爷是我的第一位听众。后来我大学毕业当老师，讲的第一课《哈姆莱特》，二爷仿佛还是在我身边的第一位听众。 第二件事，在我 17 岁那年夏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在二爷屋里花了一整天写参加复县团代会汇报的材料。二爷知道我需要安静，一整天没和我说一句话。我写好后，读给二爷听，二爷说：“不错，明天肯定能讲好。”第二天，在全校 120 多团员的大会上发言，我讲了半个小时，就像二爷预料的那样，获得了巨大成功。在今天看来这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当时 17 岁的我生命里，那是我第一次在如此大的会场发言。 第三件事，19 岁考大学前的冬天，我给二爷挑水（我们姐弟四人随着年龄增长，“接力”给二爷挑水，挑水的扁担就是“接力棒”，这也是至今最欣慰的事），竟把水桶挑到二爷的里屋了。二爷特别惊讶，对许多人说：“文成考大学，都学傻了！”就是在二爷认为我“傻了”的 1979 年，我考上了大学。这一年全村人都知道了二爷对我的评价：“学傻了”。这让我坚信一个道理：当有人说你傻的时候，就证明你离那个目标已经很近了！ 从小到大，直到 25 岁我进城有了房子与二爷分开，在我的记忆中，二爷只对我有过一次不愉快。大概是我 13 岁那年，我跑到集体的桃园偷桃子，被看管桃园的二爷发现，他一路追到家，怒不可遏地对我妈说：“小文成他跑到哪去了？他无法无天了！”我躲在二爷家的草垛里，大气都不敢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二爷如此生气，他是个 1 米 65 左右的小老头，平时总是慈眉善目，可那次，他真的好凶、好可怕。后来，我听说，二爷的亲孙子文庆和我弟文功，也曾经被二爷追赶过，他俩跑得慢，被二爷当场抓住，喝令：把兜里的桃子全部掏出来……现在我常常想，如今去哪里找二爷这样大公无私、一身正气的人啊？ 最让我难忘的是，在那个饥饿难耐的年代，我常常在下午放学后，偷偷溜进二爷家，偷吃他放在橱柜里的饼子。而二爷从未吭过一声，也从未抓我一次。每次见到他，他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现在想来，我那时真是自作聪明，二爷怎么会不知道饼子被偷吃了呢？我好惭愧。要是当时被二爷当场抓住，我真的会无地自容、没脸见人，羞愧一生。可我亲爱的二爷，一次都没舍得抓我，就像不知道这事一样。更让我震撼的是，有一次在公开场合——叔叔80岁生日宴，在场有100多人，姐姐为叔叔祝寿，当着众多亲友的面说：她小时候，多次趁二爷睡觉，悄悄进厨房偷吃二爷的饼子。哎呀，姐姐也干过这事？后来，二姐、弟弟也都说偷吃过二爷的饼子。这是五十年和六十年前的一个“大秘密”，竟被姐姐当众说破了。姐姐说完后如释重负，而我，二姐，弟弟，却被深深震撼！因为在那个挨饿的日子里，我们姐弟都干过这事啊！ 我平凡而伟大的二爷啊！在那个饥肠辘辘的年代，您就是这样，既不让我们饿着，又维护了我们的尊严，默默地，无声地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我们姐弟四人，每次谈及此事，都有说不完的感慨。二爷，大爱无言，如今，我们这些您疼爱的孙子孙女，怎能不把这份爱倾诉出来呢？ 二爷不仅善良，还心灵手巧。早年他是当地有名的“银匠”，除此之外，他还是地地道道的“小孩王”。春天，他带我们去田野放风筝；冬天，给我们做灯笼。有一次，我拿着二爷做的灯笼去“青年点”（大连知识青年住处），他们都觉得特别新奇：农村人竟如此手巧！ 二爷当过文艺兵，去过温州，走南闯北，见识广，爱看书，故事特别多。常常能听到他独自在家唱歌，晚饭后，二爷也常来我们屋给我们讲故事。二爷来我家讲故事的场景，虽已过去五十多年，却仍历历在目，那是我童年最温馨的画面。二爷的故事丰富多彩、趣味十足，全家人都爱听。只要二爷一来，弟弟就会缠着他：“二爷，讲故事，快！”寒暑假里，文家、文成，文庆、文明、文功等哥们，常在二爷家围前围后，听二爷讲故事，有时坐在二爷的炕上，听得如醉如痴，直到睡在他家，进入梦乡。我们家和二爷家的房子，堪称那个时代最简陋的，但在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我从未有过“寒舍”之感。我们家时常传出欢乐的笑声，那是因为有二爷的故事相伴。二爷就是生产快乐的源泉。我永远记得二爷讲的“狗和猫联合过河取宝箱”的故事，狗的憨厚老实、知恩图报，猫的自私狡猾、忘恩负义，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也一直影响着我，让我明白做事、做人的道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坚信一个教育理念：家长和老师太需要故事了，一定要做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好的故事能影响一个人一生！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对二爷的思念愈发浓烈。是因为到了阴历“十月初一”？还是因为又逢“寒衣节”“祭祖节”？我已经许久没去您的坟前看望了。二爷，明天，我一定去，把我的思念和这篇饱含敬爱之情的文字，一并献给您！赋诗一首《忆二爷》音容宛在永难忘，岁月悠悠恩义长。昔日同檐情似海，幼时趣事韵如章。为人正派胸怀广，育幼仁慈善意藏。每念童年潮水涌，寒衣遥祭述衷肠。您的孙子文成写于2024年10月31日 叔叔（赵志田）讲述出书的初衷！ 87岁的叔叔新书《我的一生》 怀念二爷 　　爷爷的生命只有39岁！死在日本侵华的1944年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只有在新中国，中国人才能实现龙抬头！ 爷爷和奶奶 三爷和我父母，二姑，老姑合影！ 赵家大院部分家人！1988年6月12日 本文将选入《我家的故事》 母亲带领全家老小五辈度过艰难岁月，与二爷一个屋檐下，四十年风雨同舟！ 我的家史，是民族历史的缩影！ 后记 感谢群友们的支持鼓励 《读评有感》我读评点耀心房，愧受嘉评意未央。创作唯求情恳切，行文总盼韵悠扬。亲身所历凝诗里，肺腑之言著锦章。最是共鸣因感动，诸君同念永流芳。 来自网友的点评 @闻成 文成老师这个短文，不仅是一篇回忆，更是一种对生命的珍视，和对家道传承的重视…它让我们明白，逝去的亲人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们的爱，是永远留在我的心中，也提醒我，要好好关爱身边的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也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脚步，慢下来…慢下来…寒衣节，这是一个缅怀先人的时节，是回首过往、感恩根源的时刻……借此，也让我们都能去回忆一下，祖先曾经的温暖和美好记忆…它让我们更加懂得感恩，懂得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寒衣节，让我们带着敬意与感恩的心，去摆上一束鲜花，燃起一炷清香。那袅袅的青烟，仿佛就是我与祖先之间的纽带，传递着我们的思念与祝福。为他们送上寒衣，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感受到温暖，就如同他们曾经给予我的呵护一般。感恩文成老师字里行间，流淌着那份对祖先的深沉的爱，和无尽的思念，这一刻…触动了我的心灵…（马忠玉） 看过文成写二爷的文章，真实全面准确，表达了我一直想说，却说不全的心声。每每念到谈到二爷，心里总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思绪就回到那刻骨铭心的60年代，果果，尧尧年龄大的童年，少年时代。文成在文中谈到偷吃饼子的事。的确，那时，如果实在饿的难耐，就悄悄的，轻轻的去二爷锅里，偷吃二爷的饼子。每次去，拿起锅盖，里面肯定有吃的。小小的我，就以为二爷听不见，不知道。长大了，大家在一起谈起这事，顿悟，他咋能不知道！这是仁慈厚道的二爷，中午饭特意多貼几个饼子，给我们准备的！知道我们家孩子小，孩子多，又困难，都在长身体，消化快，如果谁实在太饿，就自己过来偷着拿吃吧！假如他，甭说告诉我们的父母，哪怕就“嗯”一声，或咳嗽一下，我们也不敢再有下次啊。今天中午饭后，与忠波说起这事，讲到动情处，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又泪流满面。。。文功在回忆父母书中说过，小时候，感觉就一个字：饿。是的，二爷，不是亲爷胜似亲爷，他帮我们度过了，饿，这道关，让我们体面的站在大家面前，度过了儿童时代，少年时代。那时，最期待二爷每天晚上给我们讲故事，二爷说，都讲穷肚子了，还缠着他，反复讲，总也听不够上了学，认识些字，每每闲下来，就去二爷屋里，像在自己家一样，翻看他柜子里的小人书。二爷没事，就在炕上唱戏曲，尽管听不懂，还是听的如痴如醉，百听不厌二爷还有个别名：二银匠。十里八村的人，甚至更远地方的人，经常带着家里的银品，银币找他加工银活。二爷吹着细细的铜管，里面发出的火苗，对着银品，让它变软，再加工成客户想要的形状。我常常去看二爷做这工作。心想，他怎么好几分钟都不喘口气？怎么做到的？加工一件银品需要10天左右，需要耐心，细心，最值得说的是，爱心：免费加工！二爷的故事太多太多。。。文成写二爷的文章，让我心中无限感慨。心想，假如二爷活着，我要用十倍百倍的情感报答他。但是，没有如果。今早饭后，我准备了三份供品，又到超市买了三份祭品，一起拿到了以往烧纸的地方，摆上三份：公婆，父母，二爷。边祭奠亲人们，边与天堂里的亲人们说话。与二爷说话时，泪流满面。儿提时代的印象，实在刻骨铭心，一幕幕如电影展现。一个多小时后，才返回家中今天是寒衣节，愿在天堂里的父母，公婆，二爷，及所有亲人们冬天有暖，幸福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