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熊熊映亲情

董安宏

<p class="ql-block">  儿子画圈时问我:“爸,口朝那边?”我说:“朝东北吧。”是啊,我老家在这座城市的东北方向。</p><p class="ql-block"> 一堆纸钱,被点燃了。</p><p class="ql-block"> 然后,对,然后,一张,一张,又一张……一摞纸钱不断地被投进火光之中。我心里在念叨:“父亲母亲,儿子给你们送钱,送衣服了,你们收下吧。你们收下吧……”</p><p class="ql-block"> 算算,母亲过世已有三十年,父亲过世已有二十六年了。在这几十年间,我已经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件事。谁知道呢,人死了是否还有灵魂的存在,此时此刻,我希望真的有。我希望此时此刻,父亲母亲就站在我的对面,他们一边接受儿子的孝心,一边透过火光,望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儿子,感慨说:</p><p class="ql-block"> “唉,儿啊,你也老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我也老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就是我现在的这个年纪。我永远都忘不了三十年前母亲倒下的那一个星期和那个雨夜,母亲告别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和每一个细节。昏迷了三天的母亲突然坐起来摸着我的头说:“妈死了,我娃再从西安回来,谁给我娃做饭呀……”</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这么说,我再也忍不住了,都这个时候了,母亲心里还在想日后有没有人给儿子做饭的事。我不敢再正视母亲,我起身走出病房,躲在医院走廊的一个角落,哭出了声……</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每逢清明节和十月一,我从来没有间断过这件事,每一次,我和妻都要买很多纸钱,我都要很认真地做这件事。唉,除了这件事,我还能为父亲母亲做些什么呢?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不乞求父亲母亲怎么保佑我,父亲母亲为了养大我们劳累了一生,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为什么还要麻烦他们?怀着那种心思做这件事,岂不是太自私太没有出息了吗?</p><p class="ql-block"> 记得每年的深秋,母亲总是坐在芦席之上,弓着身子,为我们兄弟姐妹做棉衣。我那个时候小,总喜欢坐在母亲身旁,看母亲做衣服的过程。母亲一边牵着针线一边念叨说:“亲娘装肩,蛮娘(后妈)装边……”母亲总怕用的棉花少了,我们穿着不暖和。</p><p class="ql-block"> 母亲去世之后,其遗物中最多的就是过去几十年间给我们做的衣服,一个针线蒲蓝……。这些东西尽管很旧很旧了,但我很多年都舍不得扔掉,且视为珍宝。每一次回到老家,我都要从柜子里翻出捧在怀里,摸着那衣服上的一针一线,顿时,母亲劳作的画面走出记忆,一幅又一幅,展现在我的眼前,我会陶醉在那种浓浓的母爱里。</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爱最多的是一种责任,是房子,是奔波赚钱,是让孩子们能吃饱饭……对我来说,最温暖的父爱是那件蓝大袄。我读高中时,穿蓝大袄成为一种时尚,那些家境好的同学最得意的就是拥有一件蓝大袄。看到别的孩子有蓝大袄了,父亲尽管每个月只有不足五十块钱的工资,手头很紧,但还是想方设法给我买了一件回来。</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兄弟姐妹中间,父亲寄予希望最大的是我。最初,他希望我能走出农村,成为一个“吃商品粮”的公家人;当我真的进城成为一个“公家人”的时候,他又希望我能努力成为官员,从此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我这辈子让父亲很是失望。官场的丑陋和风险我看的太多太多了,我不身陷官场,灵魂遭遇污染。父亲啊,你莫怪儿子不争气,当你看到一批又一批官员被揪出投进监狱的情景,你是否觉得儿子的选择是对的。我这辈子没有锦衣还乡,光宗耀祖,但我也没有给你们丢脸啊?</p><p class="ql-block"> 透过眼前的火光,我似乎看见父亲的表情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欣慰。他似乎在说:</p><p class="ql-block"> “儿啊,你是对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母亲,在那个世界里的你们,如果真能看见儿,能听到儿说话,你们想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尽管托梦给儿。我知道,你们是永远爱我的,我也会永远爱你们。</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