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诗赏析之九

岩青草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绝

（五选其二）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放生鱼鳖逐人来，无主荷花到处开。

水枕能令山俯仰，风船解与月徘徊。

这是东坡原作的第一、第二首，作于熙宁五年（1072）夏，东坡在杭州通判任上已半年。望湖楼，又叫看经楼、先德楼，位于杭州西湖畔，五代时吴越王钱弘俶（又名钱弘）所建。

　　第一首的四句诗，一句一景，第一句：“黑云翻墨未遮山”写云，一个“黑”字，云层厚密，浓重成黑色，“翻墨”云的气势，奔腾驰骋如墨浪翻卷。尽管气势汹汹，但远处的山头，却还是一片明亮，这是盛夏暴雨的特点，写在笔下却也在黑墨压抑中透出一丝亮点。

第二句写雨：“白雨跳珠乱入船”，作者笔下真个是好大雨，“白雨”雨势密集，瓢泼而下似白色的水帘从望湖楼的屋檐挂下。“跳珠”雨滴硕大，落入船中，溅水而起，散如珍珠，形容雨势之急。

第三句写风：“卷地风来忽吹散”，风一般在高处，用“卷地”写风的强劲、扫荡一切的气势。以“忽”字作转折，“忽吹散”漫天乌云随风散去，瓢泼大雨也因云消去戛然而止。从望湖楼看去，水还是旧时水，天还是往日天，水天一色，平静如常，这正是诗的第四句所写的内容。

二十八个字的七绝，将云起、雨降、风来、天晴、水静的一场骤变写得有声有色，迅疾猛烈、惊心动魄，却又迅即以平静、平常作结。作者对自然界以致政坛风波的感悟，坦荡的胸襟，乐观旷达的性情正隐含在这 “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的笔触中。

　　第二首，开篇写自然界的勃勃生机。“放生鱼鳖”，宋真宗天禧四年太子太保判杭州王钦若曾奏请以西湖为放生池，禁捕鱼类，为皇帝祈福。宋仁宗时任杭州知州的沈遘亦禁捕西湖鱼鳖，因此西湖中鱼鳖得以与人和谐相处，繁衍生息，感觉到人的临近，即聚拢相逐与人以求食。

“无主荷花到处开”，作者笔下的菡萏，即清高，不容人亵玩，也随遇而安，随处可生根开花，自然界安详、灵动，活泼泼的盎然意趣尽在笔下。

第三句：“水枕能令山俯仰”，继续写对西湖动态之品味。水枕：枕席于船上，船在水面上下浮动，人在船上忽高忽低，仰视远处巍然屹立的青山在人的视野中上下浮动，冷峻的山岭似也善解人意，脉脉含情。这是东坡十分喜爱的意境，在他赴杭州的途中写有“青山久与船低昂”的诗句，多年后在《李思训画长江绝岛图》中，也写到“孤山久与船低昂”。

“风船解与月徘徊”，晚风低旋，明月初上，作者更是写下了风、水、船、月之间的妙趣，风过湖面，水波频频，系在岸边的小船随着水的波动上下漂浮，此时一轮明月正将倩影投在水中，月影在水面忽起忽落，漂浮的小船似乎挣脱了缆绳的束缚，随着月亮上下起伏，犹如徘徊，“徘徊”一词，赋船、月以情思，“解”字用得更妙，船欲挣脱束缚，像月亮一样自由自在。

　　林语堂先生在《东坡传》里说，东坡厌倦、烦恼杭州通判“坐对疲氓更鞭箠”、“心知其非口诺唯”的生活，他尽量逃向大自然。这五首名以“醉书”的诗，就是他逃向自然的杰作，不仅醉于醇酒，更醉于山水之美。借助美妙的湖光山水，东坡抒发着自己旷达、高远、热爱生活、渴望心灵自由的情怀。

文中图片源自网络，谨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