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九十岁后的老母亲

付玉环

一贯早早起床的妈妈，九十岁前，生活自理，餐厅、厨房、大厅收拾着、忙活着……一心一意为儿女而活着。

这辈子的母亲，是勤劳的，节俭的，干净、整洁、善良的。她伺候儿女们海吃海喝，自己却什么都舍不得。

现在付家的生活，那是太好了。可妈妈那代人的所思、所想、所做，谁也改变不了。就是节约、节约再节约。节省、节省再节省。好日子来了，我们的妈妈却老了。

母亲从九十岁开始，一切都变了常态。谁也想不到，浓眉大眼白白净净、一贯喜欢自立自强，独当一面的母亲，大作，小作，疯狂的作人……。

几乎每天翻看付家的相册，你必须坐在身边……爸爸年轻时，她会讲，怎么相亲和爸爸处的对象……。

看到老年时，她不管不顾地，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老付，想你呀，你想不想我？我不愿意活了，哪天跳楼去找你吧……”。

已经没有泪水的她，一直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哭喊……一哭二喊，就是小半天。原本很高兴的回忆，被她搅得心烦意乱，哭笑不得、烦躁不安……。

说不得劝不得。选择背过身去，你的后脊梁就会被她狠狠的一巴掌，那种干枯有劲的大手打人忒疼了！

我们也是快七十的人了，那种冤、那种屈、那种怨只能咽进肚子里。明明知道是一种病态……可架不住长期以往天天如此啊。干净整洁，温顺善良，从不说脏话，邻里和睦的妈妈回不来了吗？

九十岁下半年开始，更是变本加厉，百态尽显……早早起来开讲。讲她的老家，讲她的爹妈哥哥。说她对付家所有人的付出……说她这辈子的心酸苦楚……。

讲得满嘴冒沫，嗓子嘶哑。随后开骂…骂天骂地，骂所有人对她不好，也包括已经离开我们八年的老爸爸。

你想躲开她的眼睛，她会用那一辈子都在洗衣做饭，勤俭持家的，除了皮就是骨头且变了形的双手，使劲的摔着、打着、掼着……。

经常用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冲着我们大喊；“我有钱，我有的是钱！我可以去高级养老院，可以雇人，不用你们伺候…”。

我们只能默默地瞅着她，任由她肆无忌惮的发泄……三四个小时后她会安静下来，开始无声的用手指换你，脱衣服，再穿上，摆在眼前的去了皮，切成小块的水果，必须让你递到她手里……。

我们守护她，善待她，伺候她，陪伴着她，好像就是为了她的那点钱。我们都清楚，她能有几个钱？除了购买中脉产品就是吃药了……。

不让任何人用洗衣机，空调，不许点灯看电视，不许在家里洗澡……。趁她眯觉我们偶尔用了洗衣机。发现后，有力的拳头哐哐的真砸洗衣机。

不论你做什么，她都在偷偷的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耳背眼不花。哪怕你切西红柿、拍黄瓜顺手吃一块，她都会诡异的出现在你身后……。

大声豪气地说；“馋，怎么这么馋？那是我的钱买的”……吓得你一蹦老高，几个小时的说教、谩骂煎熬着你……。

不准用以前买的洗衣皂，任可摆在那干裂…也不许少一块。房间里的物件她记得牢牢的。那个物放有序，干活麻溜，从不讲脏话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儿女们，孙辈们年年给她买吃的穿的。她都藏起来，从来不吃不穿，也不让别人动，提醒她尝尝试试，不高兴了就会顺着窗户扔出去。

说她自己的衣裤好，哪怕旧了甚至缝补过。就是薄遛遛的软乎，穿着舒服。我们只好作罢。母亲的歪理邪说那是一套一套的。

如今大厅角，屋门后，床周边堆满了她的大包小裹……。其实她都不记得包里装的是什么。但她清楚有几个包。除非有味了，长毛了，才让我们打开扔掉。

更有甚的是，张嘴就骂，顺手就摔、抬手就打，伸手就掐。我们随机抓住她的右手，她抬起左手就给你个满脸花。从不骂人打人的她，现在怎么了？如此的嚣张跋扈。令人费解！

要崩溃的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哄着她，迁就着她。呵护着她。不然能怎样？谁又敢如何？我们的耐性和隐忍都快磨光了。

我们姊妹四人真的是没辙了，被她气的不行，随时随地都想一走了之……。妈妈您能不能睡会？让我们也静静地呆会。

趁我们去消防队市场买菜时，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弯刀将北屋的纱窗全刮破，破声的大喊，“我有一儿三女都对我不好，都不管我。我要去养老院……”！

楼下围堆的吃瓜观众说啥的都有，只有知到她病情的人迅速驱散着人群嘴里说着，老人就这样，是一种常见的病态……。看着走开的人群，我们的气，我们的怨，我们的恨那是直通脑门……。

气急败坏的我们想着要不送她去养老院试试？但谁又舍得年迈的妈妈去养老院呢？我们姊妹四人绝对不会。

我们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努力加油，让我们的母亲晚年轻松一些，快乐一些，幸福一些。干净利落，走路带风，温顺善良的妈妈回不来了！

今年开始，妈妈是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非常的强硬。穿着尿不湿，频繁起夜，不点灯，跌跌撞撞，走路不稳……咣当，指定是摔倒了，我们吓得不行，赶紧跑过去，门又被反锁……怎么叫喊都听不见。摔倒多少次，鼻青脸肿的。

有回起夜，夸嚓一声，卫生间的玻璃门完整的摔在地板上……满脸是血的妈妈可把我们吓死了(眼眶可能是撞到门框)

她多刚强啊，不让带她去医院。洗洗擦擦，抹点药，贴上创可贴，就算完事。九十岁后她再也不想下楼。

她的个性也变得容不下任何人。她不想做的事，我们姊妹四人谁也不敢违背，只能任由她。

多少次，她拿出成打的百元大钞，告诉我们“我会把它全撕掉，绝不给你们留下一丝一耗……“那种面目表情就像要吃人。

几次叫我看她的殇服，面带笑容对我说“小环，我死时你必须给我穿衣服……我答应着，一定一定。

她突然变脸，面目狰狞、你要是不给我穿衣服，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爬出来也要去掐死你！掐死你！我如同小鸡叨米迅速点头一定一定。

每早，她会把尿不湿嗮晾在屋内的窗台上。太阳高照，屋内的味道可想而知……。你想偷偷的扔掉，她发现没了开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一整天你都不得安宁。第二天她会把带尿的尿不湿甩在你的脸上。

我们都告慰自己，晾就晾吧。其实尿不湿有的是，多的很。怎么也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

小妹买了鱼，收拾好，放在盖帘上。她看到了，非得说是毒鱼，咋那么馋，然后顺着窗口一条条甩到楼下。

给她炖的小笨鸡，她硬说是老母鸡，一口不吃。炒菜炖菜，她都说不好吃。你想给她换个样，酱点牛肉，肉炒蒜台或芸豆炖肉…她就指着你的鼻子说你馋，你太馋了。

只能烀骨肉，剁碎再来点青菜或蒸好的茄子搥碎，掰多半个馒头放进去。还行不太挑伙食，最爱吃的是阿满小混沌。

白天她都紧锁自己卧室的房门，把钥匙拴在裤腰带上。在大厅里作、骂、吵闹，累了就怯在沙发里眯觉，两分钟一喊五分钟一叫。

我们基本不进她的卧室，成天在说在讲，她的钱又少了多少，少了多少……。我们付家人，虽没本事，但都是爱家，诚实，守信的人，没有一个能去做那苟且之事。

我们很伤心，时间长了随她怎么说，我们姊妹四人都不会在意了。爱我们的妈妈真的老喽。

每到十月要交暖气费、物业费，水电费时她会闹得更凶了……告诉她，不用她出钱。可还是开作开骂开吵闹……。

几小时后，累了，就让我们扶她躺下，一会又让扶她起来，一会又让扶她坐下。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然后走进自己的卧室，拿出一摞钱让你带交各种费用。交多少她一清二楚。不多不少的递给你。

她很会离间，告状。对她说你，对你说她……亲姐妹，这耳听那耳冒。我们都当笑话说说笑笑。

她也有高兴、懂事的时候。那就是每月退休金发放日。那天她会起得很早。早饭过后她会把社保存折递到你手上，笑盈盈的告诉你，零头买点喜欢吃的熟食带回来……。

点好钱后，她会查看她的社保余额，然后也会把每月她想交的生活费点好后递给你………。只有每月的20号妈妈又回到了从前……那么的和蔼可亲，那么的温柔善良，那么的善解人意！

我们姐仨面面相视，露出久违的笑脸……妈妈要是天天这样该有多好……老妈妈对钱的概念特别清楚。

从下半年开始，老妈更加肆无忌惮的砸摔东西骂人打人。整夜整夜的不眠不休大声喊叫。狂躁的不得了……。我们姊妹四人被折磨的不行不行的。

白天她也几乎不睡，一会要撒尿，一会要大便，几次扶她起身坐下，起来坐下，根本没有……。她就是让儿女时时刻刻围着她转。

趁她清醒我们姊妹推她去了固定资产交易中心，将她的房产过户到了小妹名下。小妹拿出10万元补贴我们三人。又雇车去了老家铁岭白旗寨。早早完成、了却她思乡之念想……。

三年前的十月，付家人一起来雷锋公园看银杏树。如今的十月，我推着断崖式衰老的妈妈来看银杏树……她已经不知道欣赏了。看着轮椅上的老妈妈，我又一次哭成了泪人……。

快七十的人了，还有老妈喊着乳名……她吵吵闹闹伴随着我们，我们兢兢业业陪伴、呵护着她……我们姊妹四人是幸福的、安稳的，相互扶持，相互体贴的。

妈妈您的儿女和天下所的儿女一样，希望您安稳祥和，无大病无灾难的自然老去……。妈妈，我们永远爱您、敬您，呵护您。

我们是最温馨、最祥和，最最暖心的付家人呦。亲爱的家人朋友们 ，先到这里以后再叙。

2024年10月30日

付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