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人丧事中的豪放与婉约

旺旺毛毛

谚语说:“三里不同乡，五里不同俗。”在地域辽阔的中国，即使是相邻的地方，其风土民情风俗习惯也可能大相径庭，有很大差异。不同地域的人在语言、音乐、饮食习惯、婚丧嫁娶、节日庆典等方面的不同习俗显现了中国地域文化的多样性和包容性。‌‌真是所到之处皆有差异，所见所闻皆是学习。

近日在关中地区探亲时，巧遇小区里两家人分别给去世的老人办丧事、烧三年纸祭奠的，让我有机会近距离对秦人的丧葬习俗文化有粗略了解，见识了三秦大地秦人表达情感的豪放婉约。

那天早上出去买菜时，发现小区东门口一栋楼上有人去世了。单元门口摆了些花圈，搭起了帐篷，里面摆满做饭的厨具和吃饭的桌凳，有孝子穿着白布长衫，男的头戴白布孝帽，女的头包白布长孝巾，还有很多帮忙的亲友忙出忙进。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突然听到高音喇叭的调音声，类似主持人的男声讲了几句话后，开始播放充满秦腔苦音慢板韵味的音乐，如泣如诉，悠扬悲戚。后面又传来阵阵唢呐声，吹奏的曲调也满是苦音慢板韵味，婉转悲凉。

次日早晨我们路过看见楼栋宽阔处停了一辆大卡车，整个车厢搭成大帐篷，最里面有一面大电子屏幕，上面有逝者的巨幅遗像，电子频幕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灵位和一些供品，供桌两旁摆了两把椅子。左前方立着话筒，有五六十岁的男人站在话筒边，右边有一位唢呐手坐在凳子上吹奏着，帐篷两边贴有大幅挽联，原来灵堂就设置在这辆大卡车车厢帐篷里。小区东门口有些穿孝服的男女亲戚成群结队站着，地上摆放着各种烧的纸货、白布包着的方盘里装着献饭等。主家孝子排着队跟在两个唢呐手的后面，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吊孝的亲戚，双方见面后互相拱手行礼，简短的三言两语后，一行孝子又排着队在唢呐奏出的悲伤音乐气氛中来到灵堂前。站在话筒前的司仪立刻简介前来吊唁的亲友身份，并主持司礼，吊唁孝子代表登阶站在灵位前，听从司仪安排主香行祭，其余人则跪在下面，跟随司仪号令行礼祭奠。各家亲友依次而行祭奠礼。司仪庄严的号令使整个吊唁场面庄重肃穆，而唢呐吹奏的乐曲又渲染出浓浓的悲痛气氛。

下午时分，邻小区北门口的一栋楼下也搭起卡车帐篷，停车位上搭起长溜帐篷，也有穿孝服的孝子和帮忙的人，一如东门那边办丧事的场面。我们都以为又有去世的人。傍晚时，高音喇叭也响起来了，先是放的高亢的秦腔，后面又是军乐队的乐曲连奏:《红楼梦》《西游记》插曲、张也的《走进新时代》、刘和刚的《父亲》……傍晚路过时从电子频中的遗像看，逝者西装领带，很有气质和气派。他们家祭礼所用的乐队是由几名妇女演奏的军乐队，迎接祭奠亲友时军乐演奏很是卖力。不一会儿，又来了一群穿着表演服的妇女，抬着几面大鼓，还有几副铜锣和铙钹，在灵堂前准备表演，围观老少多得都堵上了这边通道。表演开始后，只听得喧天锣鼓声激越悲壮，响彻整个小区和周边。后面又是军乐阵阵，而这阵势让人感觉豪放热闹有余，悲伤难过不足。疑惑中仔细一看大卡车帐篷上的挽联才知道原来这家是在办三年纸节的祭奠礼。

晚上，两家人的灵堂里又开始了邀请的专业演唱队表演，办丧事家的是秦腔折子戏，烧三年纸的是演唱会。穿着孝服的孝子们坐在下面看，帮忙的亲友在看，过路人也在看，更是给亡灵看。主家人还时不时地在发烟发糖果瓜子，热情招待让大家陪看。演唱会直到十点多才结束，小区里才安静下来。我原以为陕西人丧事中唱戏放电影只是为了吸引大家来帮忙，其实不然，这也是祭祀丧礼中的歌舞祭祀方式之一。

这次偶然见到的关中乡党办丧事和纸节的情景，虽只是一点片段，并不完整，但也窥一斑而见全貌，确也让我们看到了三秦大地礼仪文化深厚的底蕴，让人深深感受到了周公成就《周礼》的地域历经千年，礼仪文化仍根植民心，中华礼仪文化传承不息。这多种丧礼祭祀仪式，让我们感受到了三秦大地民风民俗中孝子对逝者应有的尊重礼敬，他们失去亲人时的悲伤之情也借助音乐艺术表达，或婉约或豪放或二者兼备的情感表达方式，既有传统继承又有现代创新。当今社会倡导丧事从简，我们也反对铺张浪费，但对逝者的尊重礼敬是必须的，中华传统文化需继续传承，文明礼仪不应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