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黄——往事一则

江陵z（周庆嘉）52214290

　　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时光仿佛倒流，风光旖旎的华蓥山，就近在眼前……

十月黄

——往事一则

　“十月黄”是华蓥山张家湾生产队曾经种过的黑豆。十月成熟，枝叶金黄。

深秋时节，满山遍野的“十月黄”，如同片片金黄色的树丛，又仿佛边陲的胡杨林，点缀山野。秋风在山间徘徊，“十月黄”枝叶摇曳，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张家湾过去从未种过“十月黄”。我到张家湾当知青的第二年，生产队突发奇想，播种苞谷时，在田边地角试种了不少“十月黄”。种子不知是用粮食从哪里换回来的。

我们用锄头在田坎、地角、石缝间随意锄个浅窝，后边的人丢入几颗黑豆，再后边的人撒上一把草木灰覆盖，一番流水作业下来，便再也不去管它了。

雨露滋润，阳光照耀，豆子生根发芽……当大家几乎忘了它的时候，它却如春笋般在山坡地头茁壮成长。

秋高气爽的十月，收获“十月黄”的季节就要到来了。

那时，“十月黄”还是深绿的，豆秆却已三四尺高，粗如小酒杯，枝叶繁茂，宛似生机勃勃的小树丛，枝头却挂满绿黄相间的豆荚。

秋风掠过，好似转眼间，片片叶子便由深绿转为金黄。站在张家湾院坝远眺对面山坡，整面坡到处都是蓬松而密集的“十月黄”。让人想起那句古话：“无心插柳，柳成荫。”然而，柳枝翠绿，怎比得上动人的金黄。

老农说，像“十月黄”这样的长势，他们从未见过，或许也是因为“打暴土”的缘故。“打暴土”是当地方言，意指偶尔种植某种作物，收成会格外好。还有队里“见多识广”的人告诉我，豆类作物根部有根瘤菌，根瘤菌制造氮肥供植物吸收，因此无需施肥，松土、除草亦可省去。我感到惊讶，在偏远山乡，这些知识也有人说得头头是道。

用锄头把一株株十月黄的杆子挖断，又一捆捆拖回院坝晒干，举起连盖（农具），细打几遍，再用风车把豆子风得干干净净。生产队二十多户人家竟然都分到了七、八斤干黑豆。 “十月黄”的豆秆在柴灶里烧火煮饭特别好，火力持久，耐烧，不用手忙脚乱往灶里添柴草，家家户户都欢喜。

我还用“十月黄”亲手做了一小罈香喷喷的黑豆豉。在邻居杨大嫂指点下，点燃小煤炉，借来鼎锅（有盖的纯铁锅，），把几斤黑豆子放进去，用文火慢慢煨（方言，微火慢煮）。待豆子煨粑（bā）后，倒进烧箕把水沥干（杨大嫂说沥出的水还可以加盐做酱油），摘几片南瓜叶子盖住已放冷了的粑豆子，再把装着豆子的烧箕挂到屋里房梁上。几天功夫，揭开南瓜叶子往里看，只见豆子上边已长满了厚厚一层白发般亮亮直直寸余长的霉丝。请杨大嫂看，她说“这还不成哟”（方言）还说，要等到白霉丝全部都倒下去了，才能往豆子里和（huo）盐、酒、海椒之类东西。

看着眼前的霉丝，不知何时“倒霉”，只好重新把叶子盖上，又等了两天。当厚厚的霉丝终于全部倒下去的时候，这才往豆子里倒进白酒和盐，用筷子和匀。据说，本来还应该再放些切碎了的干海椒，但海椒杨大嫂也没有，只好罢了。

把这些豆子装进小罈子里，拿干菜叶塞紧罈口，压进几块竹片，再把罈子倒扑着放在装有水的盆子里。苦等了十多天，打开罈子才见到了已经叫“豆豉”的东西。这豆豉油黑发亮、滋润散籽，香气扑鼻。拣几顆放进嘴里尝，颗颗化渣，略有回甜。虽然每天下饭吃得很节约，但等到回重庆探亲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回家向母亲细说了在乡下第一次做豆豉的经过。还特别提到用“十月黄”做成的豆豉，比重庆百年老店“人道美”那种黑豆豉要好吃得多。我还说，如再做，会更好。

母亲微笑了。她说，你也是一颗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