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挫败感的一天

朋友

早春的风，带着初春的温柔，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了春天特有的清新与活力。然而，温暖中亦夹杂着几分春寒料峭，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季节交替的微妙变化。今天依旧是个大风天，天空灰暗的不见一丝阳光，似乎预示着一场更为猛烈的风暴即将降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气息。

早晨上班以后，我拿着马总昨晚批示的那份材料，步履匆匆地去了林书记的办公室。尚未进门，心中已泛起一股难以莫名的抵触情绪。每当我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份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傲慢，便让我心生退意，难以释怀。

林书记正在归拢办公桌上散落的报刊。见我来了，那张平日里温和的脸庞，此刻却如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般阴沉，看一眼就会有种堵心的感觉。不过，我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礼貌，主动向他打招呼，随后便从预先复印好的三份材料中取出一份，恭敬地呈上。然而，林书记接过材料以后，眉头紧锁，沉默地坐在桌前，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很显然，他还在为昨天不愉快的事情纠结着。

我知道林书记视力不佳，却未曾料到他如此严重。他阅读文件时，几乎将脸贴到纸面上，眼睛与纸面之间仅有一拳之隔，显得颇为费劲。

林书记静静地浏览着文件。他黝黑的脸庞面色无华，如同死秧的茄子一般，褶褶巴巴，十分难看，仿佛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他看文件时的古怪模样，让我忍俊不禁，却又不敢放声大笑。出于对领导的尊重，我只好将笑意深埋心底。

不知为何，林书记看材料就像检察官查找犯罪证据一样，一字不漏地看了好几遍。感觉他实在是找不出佐证问题的根据了，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语气威严地对我说道：“昨天听你说，材料有问题，我咋就没看出有啥问题呢？”

“领导，我已经在有问题的段落下面标注了一道横线，这样可以看得清楚一点，也便于事后修改。凡是有横线标注的地方，都是我无法确定的。马总昨天粗略地看了几页就说材料不行，所以他让您牵头再研究一次，原定今天上午召开的班子会也取消了。我看不行就把宝忠喊过来，咱们三个人坐下来共同商量一下怎么样？”我本着认真的态度和他说道。

“不着急，天还亮着呢！我问你，第十六条是怎么回事儿？”林书记板着脸，语气低沉地说道。

“这条提案是制水公司职工提出来的，他们要求更换一水厂万伏高压电源线路，这是一条企业‘自维’线路，存在诸多安全隐患需要更新改造。生产经营部的意见倾向于制水公司的意见，虽然停产了，但隐患必须排除。而企划部的意见恰好相反，不想再投入更多资金更新改造。理由是凤凰山供水一期工程已经通水了，二期工程也很快就要竣工了，接下来，这几个原水厂都有可能停产热备。所以，这条万伏高压电源线路就没必要再投入资金维修改造了，这是出于经济角度考虑的。因而，这条提案只能由集团领导和专业部门研究确定。我不是搞专业的技术人员，更不懂专业技术。所以，我无法判定哪条意见可以采纳或不采纳！”我很有耐心地解释着。

林书记轻轻放下手中的材料，随手摘下鼻梁上架的那副大圈套小圈的近视眼镜，用其僵硬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略带疲惫的眼睛，再次说道：“那下一条是怎么回事儿？”

我与林书记视觉很近，心却很远。不过他阴沉的脸庞格外清晰，似乎都能拧出水来。说话态度也不像往日那样温柔，感觉他此时的心情特别烦躁。一旦哪句话说错了，或不对他的心思，说不定就会惹火上身，我又不能回避他充满火药味的提问。

林书记的态度如此倨傲，我的心情亦随之起伏不定。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其左右，我强自镇定。目光扫过手中的材料之后，我就将自己掌握的一些情况，简要地向他陈述道：“这一条是供水公司职工提出来的。因为各地区供水公司几乎都涉及用户用水性质改变问题，有的公司可以办理手续，有的公司不可以办理，管理上五花八门，非常混乱。严格地说，这样的事情都应由集团统一管理……”

林书记听后，即刻就把贴在脸上的材料往下一拉，露出了两道隔着厚厚镜片都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然后不瘟不火地对我说道：“那我想问你，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归谁管？咱们看问题可不能盖盖儿摇啊，提出问题来就得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面对林书记考试般的提问，我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按理说应该归集团生产经营部负责管理。因为他们才是负责集团生产与经营管理的专业部门。这些问题若是统一由集团一个部门管理，或许就不会出现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了，也能避免一些利益上的纠纷！”

“生产经营部就能管得了吗？你瞅瞅他们那几头烂蒜吧，根本就不是干事的衙役。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能他妈的干成几件事情呀！这样吧，你把这些职责就地给我改过来，直接让基层单位管理就行了！”听了林书记的这番话，我赧然一笑，难以从命。因为他非但不懂集团业务，而且长官意识十足，让我深陷矛盾之中。

或许林书记对集团生产经营部的两位部长存有偏见，但以此为理由拒绝规范化管理显然站不住脚。作为集团领导，他不应因个人情绪随意褒贬部下，更不应擅自修改集团管理制度。他若强势固执地更改集团管理制度，不仅对自身形象造成负面影响，也会给集团的日常管理工作带来诸多困扰，更会伤害那些坚持原则、勤勉尽职的管理干部。

林书记固执的就像千年的磐石，再好的建议在他面前都被视如空气，无情地忽视。尤其他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我感到无法接受，我仅有的耐心也被彻底耗尽了。我窝着一肚子的火，却又不能发泄，我已被逼得毫无退路可言。

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不得不佯装开心的样子，笑着和他说道：“领导，制度这玩意儿不能说改就改呀，倘若大家都随心所欲地改动集团的管理制度，那还不乱套了啊。即使想改也不是现在改呀，那是需要走程序的。眼下最急迫的任务就是如何解答职代会提案。我看修改制度这事儿就放到以后再说吧。再说了，这也不是办公室的工作职责呀！”我依然心平气和地和他解释着。

林书记听后不为所动，反而态度越趋强硬。看着他凛冽的眼神，我不禁心生寒意。只见他倏的一下站起身来，两手伏案，怒目圆睁，仿佛咬着后槽牙对我吼道：“咋的，我说话不好使呀！让你咋干就咋干！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呀！你不知道自己是干啥吃的呀！”林书记终于控制不住易怒的情绪了，说话声嘶力竭，就像审查犯人一样严厉，情绪异常的激动。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直刺我的胸膛！

我本想和领导好好说话，可他却拍着桌子再次怒嘶道：“王和平！我告诉你，这材料压根儿你就不应该给马总看，你改完了直接给我或直接上会都行，不然哪会惹出这么多的烂眼子事情呀！”

林书记终于说出了压抑已久的心里话。经过他的一番折腾，我才恍然醒悟。他懊恼的原因是马总看了这份材料，让他感到非常被动，也非常不满。所以他抓住这次机会为难我，让我无法接受。

其实，这份材料并非我有意拿给马总看的，而是马总恰好赶上我修改材料，便随意翻了几页。很显然，这是一场误会。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必要再做过多的解释，因为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的。我和林书记的谈话似乎进入一种看不见硝烟的对阵状态。

正当我与林书记僵持不下时，宣传部的尧尧部长推门而入，想必他也是来和领导汇报工作的。当他看见眼前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时，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进退两难。林书记咄咄逼人的态度，并未因尧尧部长的出现而收敛，反而愈发地强势，让我特别难堪。尤其他高分贝的大嗓门，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始终哇啦哇啦地喊个不停，现在居然又当着尧尧部长的面和我怒声嘶吼，让我颜面丢尽，我愤怒的情绪犹如火山爆发，瞬间便失去了理智。

已经忍无可忍的我随即站起身来怒怼道：“领导，您可不要搞错了，我是帮忙的，没必要和我吆五喝六的。修改提案本就不是我分内工作，您干吗像审犯人似的和我呼嗥喊叫呀！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您冷酷无情的态度。您要知道，我不是你买来的奴隶，也不是被审查的对象，您最好放尊重点儿，不要总是以纪委审查坏人的方式对待一个为您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工作的人！”

我气得说话嗓音都变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然而这绝非我内心所愿。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了，有谁愿意与自己的上司针锋相对？然而，这次我却不得不破釜沉舟，冒着饭碗被砸的风险与领导正面交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与领导吵得如此激烈，心中五味杂陈。

我的反常举动，让林书记大惑不解。于是他便歇斯底里地和我怒吼道：“卧槽！你还来脾气了呢，你想咋地？翅膀硬了是不，让你咋干就咋干，别忘了这是工作，你若不想干的话，马上提出来，有的是人愿意干！小样的，你还跟我牛哄哄的，集团离开你不行呀！”林书记火爆的脾气，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时都有焚毁周围一切的可能，说话丝毫不留余地，让我进退维谷，颜面失尽。

林书记雷霆般的一通狂怼，极大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让我感觉毛发倒竖，七窍生烟。我也顾不上尧尧部长的再三劝说，毫无理性毫不示弱地再次怒怼道：“林书记，既然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对不起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句心里话，像你这样的领导我还真不愿意伺候你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说完了我便把房门用力一摔，直到他退休我也没有去过他的办公室……

我十分沮丧地回到房间，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感觉精神都要崩溃了。我立马就想给马总打电话，向他倾诉我的委屈，遗憾的是马总始终未开机。憋了一肚子火的我，气得连电话都放错位置了。电话听筒里一直“嘟嘟”地响个不停，仿佛在说：你要息怒，息怒！

我扶正了电话机以后，就像一只犹斗的困兽，非常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步，心心念念地盼着马总早点回集团。我并非想告林书记的状，就想当面说清楚我们之间发生的这点破事儿，并以此为由提出调离办公室的想法。我工作不求有多大福报，也不想借他人之力向上攀爬，但也绝不能忍受他人毫无尊严的侮辱。

我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马总才从党校回来。

马总回来后并未回到他的房间，而是直接走进我的办公室。马总进门就微笑着冲我说道：“你小子脾气不小哇，竟敢和你的主管领导摔耙子，你胆肥了！”

我一想就知道林书记在我之前告了我的状。不过，马总并未过多地苛责我，让我心里平衡了许多。

看得出来，马总根本就没拿此事当回事，可我却不依不饶，就像卸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我即刻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马总叙述了一遍，而且越说情绪越激动，气得手发抖。我还未来得及向马总表达我调离办公室的想法，他便挥手打断了我的讲话。

马总听了我的一番陈述，表情空茫，心事难寄，就连手里攥的报纸也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了。他冷冷地对我说道：“好了，你就别说了，我听明白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别忘了你是在为谁工作就可以了。即使你今天受到了再大的委屈，我也不会帮你去踹林书记两脚的，听明白了吗？”

“咳儿！咳儿！”，马总清了清嗓子后一脸不悦地再次说道：“和平，你别看有些人的职位很高，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但要说起人品和素质来，还真不如你们这些中层干部，尤其是某些人的品德，真他妈的操蛋。在我没来集团之前，我就听说过咱集团发生的那些烂眼子事儿，不要脸的人到啥时候都有。有的人甚至到了溜须拍马不要命的程度，竟然还想给领导送女人，你说这个单位还能好吗？这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呀！”

马总的言辞越发激昂，最终将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逐一点出名字来，令我听后不禁低垂目光，不敢直视他那满溢怨愤的脸。其实，即便马总不说，我也听闻过此事，只是始终不愿意相信而已，如此卑劣行径会出现在好友之间。然而，此事确乎令人厌恶。由此可见，马总不仅洞察力超群，更拥有一双堪比赵云的顺风耳，在识破隐秘方面展现出非凡的才能。

我与领导之间发生的这场微妙的小小误会，不仅令我与林书记的关系降至冰点，亦使我与宝忠大哥多年的情谊渐行渐远。直到林书记临近退休之际，我们才重拾往日的和谐。此番经历，对我而言，无疑是一次深刻教训。表面上看，这似乎只是我与领导之间的摩擦，实则背后交织着更为复杂的因素。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误会，竟然引发轩然大波，令我深感懊悔。

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情，内心就充满了挫败感。无论是工作，还是与领导之间的情谊，皆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令我感到前路茫茫，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夜中。可谓“流年不利”，心中涌动的辛酸，唯有默默咽下，将无尽的委屈深埋心底。

《流淌的岁月》之一百六十七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