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台长城

琴

早上七点钟，一众人迎着晨辉穿过树林向前方的司马台单边墙挺进。它位于北京密云区古北水镇司马台村南，号称中国长城之最，并以险、密、齐、巧著称。险，是指宽约20至40公分、全程长度应该为百米左右的单边墙，两边600米的落差令人观之魄散魂飞。密，是指敌楼与敌楼的密度。一般长城上敌楼的间距为500米，而司马台长城敌楼之间的距离有的不足50米，大多都在200-300米左右。齐，是指其筑建上有其他长城所具备的，又有其他长城所不具备的，比如障墙，比如单边墙，还有距地面三米高的券门……如果不借助辅助设施，要进此楼可谓难上加难。巧，敌楼窗户有一眼到九眼，楼层有自成一体的单层，也有上下联通的两层，有的甚至是三层楼，三层楼，这在其他长城中是绝无仅有的。其构思之巧妙，真是独具匠心、且匪夷所思……以上自然为其他长城之罕见，所谓长城第一险实在是实至名归，也是明朝将领戚继光在魏长城的基础上重建！ 近代这里曾发生过一次战争，就是1933年的古北口战役，我军将士在此痛击日寇，浴血奋战，再次捍卫了国家的尊严！ 这里也是唯一一处保存最原始的明长城，每年都会有众多的驴友来挑战它，有的成功了，也有一些把魂魄永远留在了这里，可是不管怎样，它伟岸的身躯依然吸引着户外爱好者们前仆后继，来的每一个人，谁不是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前程未卜，既然肯来，又何惧生死？ 虽然做好一切心里准备，一路上心情还是有点忐忑。沿途苹果那娇艳动人的身姿我都未敢停下拍上一张，因为怕那份美好动摇了内心凝结不散的警惕-----单边墙，不知道它是不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天险，我甚至都想到不小心跌落时我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来保护自己才不易受伤！ 一路缓坡，不多久就接近了垭口，这是一处长城缺口，西侧上方有较完整敌楼一座，叫“猫眼楼”，攀石而上才发现，敌楼券门离地面有一定距离，攀登并不容易，于是决定绕道过去。 这一路比较好走，垛口早已不见，但宽约三米、青砖铺就的城道还是比较平坦的，尽管砖缝中遍生的杂草说明了它的荒芜程度！ 陡坡出现了，然后又是一座敌楼，同猫眼楼一样形制，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券门…… 再次绕过敌楼，就是一段段单边墙，墙体上布满射孔，面积大小不一，我数了数，小面积一般分布六个射孔，大面积足有26处之多，且都保存完好，糯米和白石灰混合的填充剂在一层层大青砖之间闪耀着惨白的光，怪不得它如此坚固，仿佛我于它只相隔四、五十年的时光…… 一边是悬崖，悬崖与呈三面包围式、高约两米余的箭墙（因为其间布满众多的射孔，暂且就叫它箭墙吧，其实正确的叫法应该是障墙，障碍的障，高墙的墙，这样的设计可步步为营一直延伸到五百米左右的障墙，最大的长约六米，最小的约三米，每一处都自成一体，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之间只有可容一人通过的石阶-----真正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功能！ 　　这就是那座紧临豁口叫“猫眼楼”的敌楼，敌楼保存还算完好，只是供人出入的门离地面有三米多的样子，想必这也是为防敌侵入而故意为之，那时的士兵自然可以缒绳而上，而今天的我们只能凭个人能力，我当然学不得眼前这位队友，蹬壁飞身而上。叹为观止之余，我只能绕楼而去。曾经抱着希望能从另一面入室，结果前后门一致，总之我辈登楼非木梯不可！ 热爱游历野长城的我见过很多敌楼，如此设计的，除了司马台恐怕找不到第二处！ 　　喏，这就是被称为单边墙下的箭孔，接近地面的，位于中下部位的那个孔洞最大，能探出半个身子，不知做何用？我想也许是有利于士兵瞭望，或者也可能是个炮孔！ 　　呈半包围状的障墙，退可守，进可攻，一面是高墙，一侧是悬崖，障墙边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石阶…… 　　沿古道继续向前，要经过十几米的单边墙，这墙并不惊险，因为它呈阶梯式，穿过它只需手扒墙头（高度在一米五左右，）脚踩宽20断壁即可轻易越过，纵然脚下依旧是无底深渊，但是难度可谓零，当时心里感叹------如果反方向的单边墙有这么好走就OK了！ 　　又是一处敌楼的出现，预示着司马台豁口以西的野长城部分即将接近尾声。再往前走就是景区了，此处敌楼坍塌也较严重，然而却可以供人长驱直入。 　　这处敌楼依然呈常见的九宫格式，窗与窗相对，门与门相通。中间六边形的柱子，并未留多少可以避风的地方，可以想象当时守卫士兵的艰苦，北方本就寒冷，敌楼常被筑于山脊之上，呼啸的冷风，时时绷紧的神经，也许还要经历数番敌人的偷袭和恶战，伤亡一定会有，只是忠骨埋向何处却不得而知，此刻的我独自站立在这空旷的敌楼里追古抚今，感慨万千！ 　　长城谓野，就是说它的原始，肉眼可见的历史变迁，无需问询，你便可感知答案，这就是我特爱古建的原因，与历史对话，是一种心灵的洗礼，精神的升华，那些被掩埋在尘土中的旧事，因你的到来而苏醒，过往如同投射在幕布上的影像，在清朗的今日，穿越时空，栩栩如生！ 这条荒芜的城道被多少人走过？将军？士兵？贩夫走卒？文人墨客？几百年过去，从整齐划一到荒草丛生…… 前路已被景区代替，那不是我们要挑战的地方，回头，就是举世闻名的司马台单边墙，使我充满恐惧、又热烈向往的地方！ 　　临别之际，留个照吧！ 　　重新回归垭口处，东面崖壁上一溜落差百米的陡阶正等着你去征服，它就是司马台天梯，宽和高同为三十公分的阶梯，85度倾斜的坡度……然而攀登起来难度并不很大，所以，轻易登顶也在情理之中！ 仙女楼，就高耸于天梯之巅，因为其形瘦而高，像一位身姿修长的女子，所以被戏称为““仙女””，只是入口与地面三米的落差，无攀登之梯，也只能做望洋兴叹之态！ 　　绕过仙女楼，就是排野长城第一险的司马台单边墙，第一眼看到它，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蓦然生出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已经有人打退堂鼓了，一个看似五、六十岁年纪的男队友歪坐在一侧，他对即将路过他面前的我们说：“我不行，我害怕，前面那个女的胆大！” 我抬头看看我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心里竟陡然坚定了信念：“她能过去，为何我不能？”如此一想，双腿不觉灌满力量：登山从未服输过，这次也一样！ 说是单边墙，宽度也多在4、5公分左右，中间一段20公分的狭窄地段，然而也只有三米左右的样子！ 初始的墙体呈平面阶梯式，每数米就有一米二左右高的阶梯，墙体有略略凸起的石块（整个单边墙除了刚开始就出现的、那处20分的墙体为青砖磊砌，其他都是碎石黏接而成。）可以脚蹬石块翻上去！ 起先是跟前面一位男队友在单边墙上是直立行走的，忍着内心的恐惧有样学样，对于这种两边都是深渊、且宽度只有4、50公分的墙体，无疑如在刀刃上行走一般，直至三米多的、20公分的那道墙体出现！ 最初所有的预想都没排上用场，比如骑着墙头和跪着爬行，我居然几步就跨了过去，因为直到身临其境才发觉：无论跪爬都不如快步行走来得安全：把自己滞留在这危险的地段多一分钟那才是最可怕的！ 前面的那个男队友在第一道阶梯处他站立、且迟迟没有行动，他在等待前面的几个人走尽，我独自站立在20公分的墙头上，眼光无意识扫了一下脚下，那一眼看不到底的深度使我晕眩，怎样催促那人，可是他一直靠着高一米左右的阶梯不肯前行一步，说等前面队友通过再走，我不得已只好蹲下等待，“突突”跳的心脏却怎么都不肯停息！ 前方那几人最终选择了从旁边横切，包括那个身材娇小的美女（后来我知道了她的网名“八月菊”。）因为阶梯之上那80度角的坡度还是有一定的挑战性！ 我前面的男子终于随另一个男队友翻过阶梯直接向上爬行。我本欲跟随，落在白石上的阳光发出耀眼的光斑，这光晃得我有些晕眩，看看倾斜的坡度，心里顿时失了分寸，决定学那几人横切-------绕道！ 这条路看似容易，最后却需要横跨陡壁才能安全超越，极大的跨步使得腿上很难使出力气，问题是手臂宽度也相当大的距离，长度分散了手脚的力量，惊惧之下手脚力量愈发薄弱。回想那几人走过的情景---------一个高个子男队友在别人帮助下依然双腿抖得厉害…… 当时看他不上，而今身临其境，终于知道什么叫绝望，因为那个时刻还有一位身材健壮的男士在上面拉扯他们过去，包括那位有着娇小身影的女士，而此刻只我一个人，回头也是难，前行还是难，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被困在这里！ 户外多次遇险已经锻炼了自己应变的能力，自己只能依靠自己了，如此一想，扣向岩壁的手指不觉发力，一下子就迈了过去，回头看一下无底深渊，很是为自己的勇敢喝彩，因为至始至终，自己的腿没抖一下，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困难只要勇于面对，一切都不在话下！ 看到我突然的出现，“八月菊”很是意外，她问：“你自己上来的？”还有一点惊魂未定的我称是。稍做休整后，几人又沿墙头徐行，而这次，我跟随“八月菊”身影，以跪爬的姿势，直至望京楼的出现！ 望京楼，这是司马台段最高的敌楼，站在楼上可以眺望北京城，夜里可观北京城里的灯火，所以叫望京楼。只是它同仙女楼一样的高不可攀，只能无奈选择登临其上，选择绕楼而过！ 　　单边墙上的“雄姿，”不管怎样也算挑战成功，那就留照作纪念吧！ 这就是望京楼，与仙女楼一样高不可攀！ 　　望京楼以东的路就好走得多，虽然垛口几乎坍塌殆尽，然而城道还是比较平坦的，有些地方只剩碎石破转，让人不觉感叹岁月无情！ 沿着这样的路跟快就到了透风楼，中间走一段几乎无路可走，基本上都是在乱石中攀爬、矮树丛中穿越，可谓辛苦至极！ 　　谷中偶尔也会看到这样的断墙残壁，昔日的高大雄伟只剩犹如沟渠的低矮……这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突变，才至如此？ 　　不足一米宽的零散青砖，还依稀闪烁着长城的辉煌，它时时提醒着我们：你还在长城之中！ 　　待青砖消失，又是野林山道，高低起伏，皆用双脚丈量！ 　　当然，顺险壁下溜更不可避免，不知那时的士兵们是不是同我等一样？ 　　山路曲折，经过艰难跋涉后，又是一座敌楼出现，我欣喜异常，不为别的，只为可以毫不费劲的走进去，去了解它的内部结构，去感知它的岁月沧桑！ 　　触目惊心的画面，裸露的穹顶，仅余几处外墙做支柱……我终于知道驴友们为何称它为透风楼，窗不为窗，门不为门，窗即是门、门即是窗……这该是多么凌厉的风啊，才使得它成为现在的模样？还有那拱门上方深深的裂纹……几十年后，敌楼，我还能看到它吗？ 　　我曾来过，那就留照一张吧！ 　　拱门两边还留有石臼，那一定是用来栓门用的，只是木门早已不知去向，插入孔洞的横木更是无迹可寻……时光如流沙，最终淹没许多真相，也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走出透风楼，继续向东挺进，因为还有一座敌楼在召唤我们，尽管它只剩一处地基！ 令我惊喜的是，这里还存在着一处单边墙，仅仅七、八米的距离，一样的宽度，却并不高峻，如此，我也因为能重新体验行走的“惊险”，并为此欢欣不止！ 东楼，看似80°的坡路，几乎看不到一个完整的青砖……如果不是与陡峭崖壁契合的、高约两米的砖基，我怎么都不相信，这里曾高耸着一座敌楼！ 狂风扫去一切痕迹，站在废墟之上，四周空旷无边，唯见连绵不绝的远山和高低错落的村舍……我不仅在想，万历年间的士兵们，站在曾经坚固异常的堡垒中，倚窗眺望我所见到的一切，他们在想什么？ 　　东楼下方就是往山下去的垭口，本可就此下去，寻原来村落，喝口热茶什么的，可惜我余味未尽，非要看看前方还有没有城墙-------因为只能幻想城墙了，前方目之所及的山头上，再也看不到一处敌楼！ 随行三位队友（两男一女）终于还是相随而来，只是除了垭口上方同样称为地基的楼台，所到之处，一块砖头都不曾看见…… 即使如此，依然奋力向前，攀崖壁走深谷，直至无路可走！ 　　折回，顺垭口下行，十几分钟后顺利到达山下，回头看时，望京楼依旧巍峨，单边墙依旧凶险，想想经历过的种种，心里不仅暗问：“我还会来吗？”答案是不会了，回顾行走单边上的那一刻，内心犹留惊惧！ 　　空旷的谷地，深秋的萧瑟一览无余，今日有幸一睹北京山野的壮美，实在是高兴得紧！ 　　很快邻近村庄，居然还有梨果可以解渴，只是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即使树上挂满鲜果，却没有摘取的欲望！ 　　穿过果园，走进村庄，这与我们河南的村庄并无两样，菜园和庄稼地、路边售卖水果的村民…… 　　深秋的金黄拥簇在悬崖峭壁之上，无时不刻的在告诉我们，万物凋敝的冬天已为时不远…… 　　重新回到早晨出发的村落-------巴各庄。也是昨晚我们住宿的地方，听说离古北口水镇很近，听说古北口水镇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只是今天，我们已无暇去往那个令人神往的古北口水镇，因为明天，怀柔区的十八蹬长城还等着我们！ 　　住宿的农家安排的有午餐，进得院内，时间已近午时，早晨七点从此处出发，到十一点回到这里，整整用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穿越司马台单边墙全部结束！ 已经有人围成一桌在大吃特吃，我独自要了一份小面，吃完后就在小院闲转，大丽花开得真好看，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我会深刻记取这一天，2024年的10月19日，经过昨天一天的千里奔赴，跟随窜山群户外的64人，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挑战司马台单边墙。我做到了，他们也都做到了，且毫发无损、安全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