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制售红领巾

五缘294341319

文/五缘

图/自拍、网络

美篇号/294341319

前言

九十年代，是社会动荡的年代，工厂纷纷改组、转制，工人大量下岗。政府鼓励全民下海自救。路边摊贩如雨后春笋，各种倒爷也遍地乱窜。彼时，老婆单位倒闭，她也加入满大街乌泱泱下岗人潮，再就业十分困难！于是，我们那颗不安分的心跃跃欲试——下海试试！

我下海后，初试小面摊，再试倒皮衣。前者心太软，后者靠时令，终不适合。算了，果断放弃！

有次去朝天门买皮衣，我看到了红领巾，这是每个小学生都需要的东西。全县有接近7、8万小学生，我是小学学科教研员，几乎每个乡镇小学都有交往，多数校长都熟识，凭直觉可能有商机。于是买回200根试试。趁去学校的机会，我询问了一个交往较深的校长，他听了毫不犹豫地说，要哇，每年开学前和六一前，我们要派专人去朝天门市场买呢。反正那里买都是买，你有，我们还不用专门去跑一趟。朋友的忙不帮，帮谁！话虽这么说，我知道这里面的朋友情分。

看来红领巾有销路，哪个小学生都会用，必不可少。一年级的小朋友一进校就在努力争取入队，戴上光荣的红领巾。要是成了第二批入队的，学生会自卑得直掉眼泪。六年的小学生涯里，用烂了的，掉了的都有，都需要再买。

老婆提议，我们自己做吧，家里有现成的缝纫机。我想也对，自己做，利益可以最大化。

脚踏式“标准牌”缝纫机，那是老婆的陪嫁。她下岗了空闲一大把。我去批发市场买回宽幅的红色尼龙绸、红色缝纫线、电熨斗、一把米尺、一把大裁剪刀，逼仄的屋子里靠窗腾出一块地方，放下缝纫机，找来一块宽大的木板靠墙架好作案板，安上电灯插座，家庭红领巾小作坊就建好了。

从此，我晚上不再出去应酬，还放下唯一喜欢的麻将。我主要是裁剪和熨烫。她主要踩缝纫机。我们每天都会搞得很晚，如果要赶着交货，我俩会干到下夜2点。看着一条条做好的红领巾，我仿佛看到了一张张零碎的钞票，看到碗里香喷喷的猪肉牛肉。庆幸的是，我家在底层，狂踩缝纫机并不影响楼上老师的睡眠。

做红领巾看似简单，也确实简单。可是没有经验，也会出现一些状况。最开始剪裁红领巾，浪费太大，扔掉好多边角料。电熨斗也不听话，一不留神就把尼龙绸烫皱，甚至烫个洞。老式缝纫机也经常断线、跳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一边摸索，一边前进，一边完善，很快，我的裁剪技艺炉火纯青，一百米长的尼龙绸，我能交叉剪裁出几百条红领巾，不丢掉一寸边角废料。又新买了一个蒸汽熨斗，烫坏的情况也基本消除。

时间一长，销售也变得容易，校长们知道我的情况，都很支持我。他们或自己来我家取走，或是叫来县城办事的教导主任、辅导员来拿。有的当时就付清货款，有的等学校售完红领巾再来付钱。

白天我该上班上班，该出差出差。我知道，家里制售红领巾，我更得要注意影响，一定要把份内的工作做好，不能让同事领导有看法。

这天下班后，我的入党介绍人叫住了我，对我进行了帮助教育。他东拉西扯问了一些情况，最后切入主题。他问我，听说你和老婆在缝制红领巾卖给学校，是不是有这回事？我回答他，有这回事。他说，你这就不行了噻，一边在争取加入组织，一边又在当资本家，你发展资本主义很积极呀！

说到这里，需要补充一下——我还在乡镇学校教书时，党支部汪书记就叫我申请加入组织。那时正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之时，人人都积极上进，工作都认真负责。我一个热血青年也不例外，总感觉天那么蓝，地那么宽，人那么善良，生活那么美好！我感谢领导栽培，花了好几个夜晚认认真真写就一篇激情燃烧又言辞恳切的申请书交给书记。书记笑了笑，露出赞许的目光。

哪知才过了几个月，我就调到县教育局上班。汪校长告诉我，申请书随档案转到县教育局。哪知道半年过去没一点动静，我很积极，找到局党支部书记询问，他说，有这份申请，我见到过，可是不知怎么搞丢了。你换了单位，重新写一份申请，介绍人也要重新找。

我立即照办，很快找了局里两个熟悉我的党员同学做介绍人，重写了申请书，签好字交给了他。

半年不到，这位书记兼分管小学的副局长说，县教研室缺一个语文教研员，有没有人愿意去？我动了心思，不想在局里当办事员，想去教研室搞教学业务。那时公务员地位不高，工资单薄无油水。而教研室负责全县学生各科的单元检测、半期考试、期末考试，试卷由学科教研员命题，有命题补助。想着“马无夜草不肥”的古训，我主动提出申请，来到教研室。这里人生地不熟，党员不多，书记看着转过来的申请书，给我指定了介绍人。这万XX就是其中之一。

一听这话，看着他左得可憎的脸，我脾气也上来了。回答说，老婆下岗，政府叫我们各显神通，寻找出路。我正是在响应政府号召自谋生路呀。何况，政府有规定，办企业雇工六个以上才是资本主义，雇五个还没资格当资本家。我一个工人都没雇请，怎么就是资本家走资本主义道路了！

我一拍屁股，转身走了，把他晾在了那里。我心想，不加入了还不行吗！此后再不提起这事。在养家糊口和追求上进之间，我选择了前者。有了经济基础，我再追求上层建筑不迟。几年后回头看，我很近视短视！

回家把这事告诉了老婆，这老党员（还曾经代理过单位支部书记）说，没事，现在时代好了，不加入也能过上好日子。

这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我自认不是当官的料，老婆也是个典型的“三五亩地一头牛，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女人。她从来不要求和督促我上进，总说平安就好，平稳是福！也许她是火眼金睛，早就看穿我骨子里从小受穷的劣根性，倘若利益在前，一定会经不住诱惑，见钱眼开的，所以不支持鼓励我进入当官这个高危行业。

后来有同学推荐我去县委组织部电化教育队写材料，这是我喜欢的工作，可是因为没有“票”，肯定没戏。我不得不承认，在业务上我不差，在政治上不成熟，差得不是一点两点。



红领巾继续做，我和老婆继续辛苦，老朋友们也继续帮忙。可是竞争越来越激烈，我家一米长的红领巾，从一元一条降到后来的8毛钱一条，销量也越来越少，严重地伤害了我的创业积极性。其时农村学校门口的小摊贩也越来越多，60----80公分长，布料质量很差的红领巾大行其道。农村小学生和家长不管红领巾长短大小，他们只关注价格是否低廉，可我不愿做那么低劣的东西！

其后，我扩大过业务范围，做过少先队大队旗、中队旗、小队旗。但量太小，星星火炬特难做。坚持了三年，缝纫机也坏了，一切又归于原点。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真真实实租了门面，做起了打字复印生意，开始了我的第四段下海旅程。那些年的我，就像下山的小猴子，放下桃子掰玉米，丢了玉米摘西瓜，扔了西瓜追兔子……落得两手空空。但好歹养活了全家。也增加了一些生活阅历，积累了退休后闲时的谈资。